离谱。她只是吃太饱上车打了个盹儿，一觉睡醒快到海边了。
季薇震惊的表情逐渐转化成雀跃，“是要去那个度假村吗？蔚蓝假日？”
她上辈子可能是只海洋生物，见到海就想往里跳。跟程沐风一起去过的海滩可太多了，在澳洲旅行时还差点走丢过。
南江不临海，从家里出发最近的海滩也在隔壁市。比起公共浴场，他们常去的度假村里，私人海滩的客流量少很多，环境管理也更干净安全。
高三学习太卷，她隔三岔五就得抑郁一回。一抑郁程沐风就带她过来，扔海里洗洗脑子。
在海水里泡上两天，她的精神面貌就会焕然一新，回去又能跟各种模拟题大战三百回合。
因为常往度假村跑，程沐风还让人留了个套房，堪称她精神上的快乐老家。
但也是从高考结束之后，她就再也没去过那里了。连去海边玩都很少，上班之后更是好几个月才有空游一回。
跟程沐风一起玩不用操心任何事。抵达度假村时酒店已经准备好房间，凌晨两点半，套房管家兢兢业业地出来迎接，叫服务生小哥帮他们拿行李。
笑死，根本没有行李。
连房间都没有去，季薇拉着他径直奔向海边。
时间太晚，沙滩上所有bar都停止了酒水供应。她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清酒，果立方和水溶C，还有一堆辣味零食，豪迈地放话说要熬个通宵，直接看日出。
程沐风猜她半途就会睡着，但也没打击她的兴致，单手推着购物车，很随机地从货架上拿零食，“这个要么？你爱吃的，呀土豆。”
“要！”她自信地说，“还有鸭脖和鸭翅当下酒菜！我可以吃到太阳升起！”
便利店里有卖盒装的手持烟花棒，也是她每次来必买的。时隔多年，度假村里配套的便利店也翻新了一波，还好她喜欢的烟花依然在售。
燥热已然褪去，凌晨潮湿的海风带着凉意，赤脚踩在细腻的沙子上又软又凉。潮汐起伏，海浪声声入耳，她兴奋地向着海平线跑了一段。跑累了才坐在沙滩上点燃烟花，用手机拍照。
远处无尽的海融入夜色，黑得很深沉。疏忽间爆开的明亮火花在两人手上交织，像密密麻麻的星座在眼前闪烁。
她把手机给程沐风，很熟练地摆了个姿势，“拍我拍我。把烟花当前景。”
动作构图都像模像样的，一看就没少拍。
程沐风战术后仰，不管成品质量如何起码态度还是挺端正的，举着手机的姿势也是像模像样，“怎么不对焦啊。”
“……”
不会拍照的直男真是难教。她指指点点地用完了整盒烟花，才终于有出片的迹象。
夜里的海浪，燃烧的冷光烟花，再加上两只碰在一起的酒瓶。她懒得想文案，就找了三个对应的emoji图案，配三张照片发了条满意的朋友圈。
程沐风在旁边拿手机实时点赞。
自从她回来抱怨过一句“怎么不给我点赞”之后，这哥就真的有在认真履行承诺。背后点当面点，她的朋友圈是一条都没错过。
季薇莫名觉得很好笑，给人笑得好奇了又不说为什么，躺在沙滩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玩手机，浅浅回复一下朋友圈底下的评论。这个点还没睡的夜猫子朋友她有很多。
程沐风看了她两眼，剩半瓶酒往沙子里一插，也和她并排躺了下去。安详得能拿只画框框在一起。
他没有玩手机，吹着海风不知道在想什么，双手都放在沙滩上。季薇撕开的“呀土豆”也放在沙滩上，一只手玩手机，另一只手看也不看地拿零食。
包装袋口子撕的小了点。她总拿不准，有时候蹭到他的手背，有时候直接把手指插进沙子里。
在她又一次嗦到沙砾连呸几声之后，程沐风不省心地叹了口气，拿起那包零食，举着给她吃。
“你闲着也是闲着，”她得寸进尺道，“干脆喂我好了，啊——”
“……”
程沐风不惯这毛病，把零食包装袋整条撕开，硕大的口子能把她整个脑袋都按进去。
他斜捏着袋子，作势往下倒，下一秒就能让她被土豆条们洗脸，“还啊？再啊？”
季薇秒怂，“不啊了。”
这应该也不算是认怂吧。
她只是很识时务。
离天亮还要两个小时。她不太想玩手机了，这黑灯瞎火的海滩上也没什么乐子，无聊到跟程沐风划拳喝酒，自己记不清规则，又简单粗暴地改玩剪刀石头布。
喝啤酒没事，但十来度的清酒她是能喝醉的。程沐风知道她喜欢出布，自己不怎么想喝酒也不想让她多喝，就频繁出布想制造平手。
可季薇偏偏也知道他知道她喜欢出布，肯定会拿剪刀克她，所以她要多出石头！
下场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玩点心眼子，居然还把自己给坑了。季薇喝酒喝到怀疑人生。
程沐风都被她逗乐，“让都让不赢？”
“……”
还好她有自知之明，只玩了十来分钟就捂着发懵的脑袋叫停，“我得缓缓，再喝撑不到看日出了。”
手机屏幕这时亮了起来。她顺手拿起来查看微信消息。
申梦琳这晚彻夜难眠，本来是想等天亮之后再找她。看到她刚刚更新的朋友圈，知道她还没睡，就直接发来了微信。
季薇惊愕地放大截图。如果不是喝了酒身体懒懒的不想动，她现在绝对已经从沙滩上弹了起来，“这么快就找到了？！”
她放大截图，把手机举给程沐风看，“是不是这个人？”
照片里是一个女人拎着购物袋在商场的自拍。他看了一眼说，“记不清了。”
都已经是去年的事了，他当时又没仔细看，哪有那个闲心记住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哦。”她又低头噼里啪啦地打字，过了一会儿，长长地叹出口气。
或许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申梦琳是从转发抽奖的微博里找到这个女人的。
她并没有在自己的微博里发过和那家东南亚餐厅相关的内容，但曾经转发的抽奖里就有梵克雅宝的手链。
虽然抽奖没有中，但还有“男朋友”兜底。那条价值四万多块的红色五花手链被她连发了好几条微博，看得出激动和欣喜的心情。
在申梦琳看来，这一切宛如一个可笑的轮回。曾经相爱的男人，用来取悦她的这份心思，如今用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她发的那张商场合照里，所谓的男朋友露了半只手。她大概是想炫耀男朋友手上那块劳力士吧】
【那是我买给我老公的生日礼物。薇薇，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季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觉得任何表达“不要伤心不要难过”的语句都很苍白。
怎么可能不伤心难过呢。
“结婚的时候还那么好呢。这才多久？人心怎么这样，说变就变。”连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失望和悲哀。
好朋友还在哺乳期，什么事都先考虑宝宝，遇到这种事情连借酒消愁都做不到。也只能由她来代为痛饮了。
“他们明明都结婚了啊。”或许她是已经喝多了，才会自言自语地问出这种傻问题，“又不是什么豪门望族商业联姻，大家都是条件相等的普通人，不是应该……很爱很爱，才会结婚吗？”
如果真的很爱，又怎么会这样背叛。
婚礼上的誓言难道都是假的吗？
他背着妻子去亲近另一个女人的时候，难道不会想起那天自己热泪盈眶，亲口说过“永生永世只爱护她一人”的承诺吗？
“婚姻是利益交换，不是爱与不爱的保证。”
程沐风停顿片刻，有些残酷地说，“这就是个很难幸福的世界。”
他很少说理想而虚幻的话，与性格和自身经历相关。虽然不会像季薇一样大喊“这个世界上到底是谁在幸福啊”，骨子里也是同样悲观的。
“还是喝酒吧。”季薇伤感地拿酒瓶碰他，“喝，都在酒里。”
对大多数人而言，何尝不算是这个世界的真相呢。
其实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的父母之间是没有爱的。他们相亲认识，结婚才几个月爸爸就去驰援边疆，连过年都不回家。听说那边条件艰苦，普通感冒都可能会引发严重的并发症，她爸爸就是一次高烧没抢救回来。
常琳一个人带她本就吃力，丈夫没了就更显得捉襟见肘，如果继续留在老家，能走的路无非就是改嫁。可那落后的小城镇上能有什么好人家？稍微有点志气的男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都在啃老混日子。
听说她丧夫之后，镇上也不乏来提亲的媒人。但常琳都拒绝了，硬是自己带着女儿跑到市里找丈夫的战友投奔。
那是她人生中最勇敢的一次决定。
季薇偶尔想到都很感恩。
母亲的选择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在市内漂亮的大房子里见到了程沐风。逐渐变得无话不谈之后，她才知道，和自己家情况不同，程沐风是相信自己的父母之间是有爱情的。
甚至他能感受到，母亲对父亲的爱还要远远多过于他这个儿子。
可是反过来，程达明对妻子就没有那么多的感情。貌合神离地过了十几年，都没等到儿子成年就提出了离婚。
程沐风心里是为自己的母亲感到不值的。
所以他对母亲临死之前，程达明没有现身的事一直都耿耿于怀，整个青春期都对父亲冷漠如路人。
这种心事对大人说太幼稚，对朋友说又有点矫情。对一个看起来还不怎么懂事的小姑娘倾诉，就显得刚刚好。
“你很爱妈妈吧？她不在了，你也可以爱我的妈妈。”
那时候的季朵朵小朋友对他说，“我妈妈也很好的。”
“爱不了。”程沐风冷酷道。“这世上我就一个妈，已经埋在地底下了。”
“唉……”季朵朵严肃地思考后，给出建议，“那你爱我吧。我也是全世界只有一个的哦。”
“我就非得爱点儿什么？”
“嗯……可是人类如果没有爱，会活得很悲伤，很孤独。”
“谁跟你说的这种话。”
“动画片里说的。”
幼儿园毕业没几年的小女孩一本正经地给他洗脑，“爱我对你有好处。你也不想活得悲伤又孤独吧哥哥？好可怜呢你。”
“……”
她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程沐风懒得和她掰扯，以为对话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打卡式的跑来问，“爱不爱我？爱不爱我？今天爱我了吗哥哥？什么时候开始爱我呀哥哥？”
堪称有史以来最莫名其妙的精神攻击。程沐风那么一个有冷酷包袱的小孩哥，被她烦得整天“爱爱爱”挂在嘴边上。
求别问，问就是爱。
那时候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呢？季薇想。
还是当小孩好啊。
“太阳怎么还不出来？”
她捧着烧红的脸，目光飘忽地望向海平线，用力拍了拍发烫的脸蛋，试图保持清醒。被酒精浸泡的脑袋还留着要看日出的执念。
“再拍傻了。”程沐风看她喝得也差不多了，叫她回去睡觉，“我给你录，睡醒了看。”
“不要！”她说。“我亲自录。”
程沐风拿起两人的手机在她面前晃晃，“都没电了。”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那去充一下我们就回来。”
“行。”
程沐风起身拍了两下沙子，又蹲低身体问她，“要抱还是背？”
她费力地思考片刻，一双甜醉的梨涡浮上脸颊，坐在地上稚气地举着手说，“要……我要公主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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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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