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泽艳丽鲜香麻辣并撒着花椒、干辣椒的一道道菜被端上餐桌，已经饿得不行的众人恨不得立刻动筷把食物瓜分殆尽。
“等等等等！”
徐闻远和郑然异口同声地说，几道菜上齐，服务生退出去前已经关上了门，郑然兴奋地起身，把转盘上的菜集中挪到一边，然后把蛋糕盒子拆下来，摆在江言面前。
“当当当当~~当当！”
下一秒，许凡和林意时盈盈看着面前的双层水果奶油蛋糕上的一众奥特曼集体爆发出魔鬼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然和徐闻远也忍俊不禁，但还是强撑着倔强道
“看！哥们儿懂不懂你？是不是这世界上最懂你的人！！”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江言不忍直视般地闭上双眼，好半天才缓过来，睁开眼后第一句先是对许凡色厉内荏地说
“别笑！”
许凡：“我也想憋，但是憋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许凡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为众人提供了新一**笑的契机，江言只能无奈地轻叹一声，朗声道
“点蜡烛吧”
“好嘞”
徐闻远搓搓手，从袋子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一物——咸蛋超人蜡烛！！
卡通版矮胖的咸蛋超人根根分明的手指间捏着一根彩色蜡烛，正骄傲地指向天际。
江言不忍直视地看着这个蜡烛，认命地让徐闻远赶紧把这个鬼东西给插上，随即一秒都不想耽搁，起身飞速关上灯
“快点！”
徐闻远和林意对着上面的水果装饰和周围的十二个赛文、迪迦、赛罗、泽塔等一众人物琢磨半天，还没有找好一个合适的位置。
郑然：“哎呀你不要急嘛，我们也想快点儿，但这不是——”
江言冷冰冰地打断他
“让你快点点火！”
徐闻远：“我知道是快点点火，但我不是还没找好位置嘛？”
江言心如死灰地站在一旁，不敢想象待会儿还有更尴尬的事情会发生，尤其是在许凡面前。
想到这他又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只跟郑然和徐闻远一起过，什么仪式感都是狗屁，不如在家打一宿电动来得痛快。
许凡接收到江言三分茫然、两份无措、五分痛苦的目光，上前安慰道
“奥特曼有什么不好？这不是挺可爱的吗？”
试问有哪个青春期男生会想要得到“可爱”作为评价？
江言撇撇嘴，看着许凡不吱声，黑暗中的屋子已被窗外和远处的城市灯火点亮，光亮正均匀地洒在这个不足十平米的空间内，桌上的饭菜蒸腾着热气，另外四人正围着蛋糕不住小声探讨。
许凡看着江言，忽觉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般退去，在她跟江言多少次的四目相对里，这是最让她难忘的一次之一。
身量欣长的男生落拓地站在眼前，面上的委屈神色撑不住太久，随即变成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
许凡心中蓦然被勾起柔然的一角，像被什么醇厚的暖流灌溉，那温热纵遇寒风也毫不冷却，在这个冬日的夜晚，熨帖着被寒冷席卷的心。
片刻后，许凡迈步绕过江言，站在他身后，学着他经常动作的样子伸出指尖，隔着面料并不厚重的卫衣，点在江言后背上，随即缓缓用力。
江言脚步挪动，上身却把力量向后靠，许凡指尖吃不住太多力，立即松劲儿把整个手掌都贴上去，热量隔着纯棉面料传递，从许凡掌心贴向江言后心。
那一刻，许凡仿佛通过触觉，听见了江言有力的心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咸蛋超人手心的蜡烛呈现出以粉色为主体的七彩烛光，江言在围绕他的歌声中许愿，睁开眼的一瞬间，蓦然看见许凡面带微笑的脸，随即看见许凡嘴唇翕动喃喃说了句什么。
生日歌唱完，江言下意识就想伸手捂住耳朵。
徐闻远手眼飞快地立刻锁住江言的双手，许凡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林意却好像已经做好了准备，郑然在歌声停止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朗声诵读
“江言！从今天，哦不，从后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十九岁的成年人啦！”
徐闻远接话道
“江言！从后天开始！你就不仅仅是一个高中生啦！”
“你！永远是我们心中的——”
郑然和徐闻远七手八脚地抓住江言，强迫他听完了一整首诗朗诵，中心思想就是希望江言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蜡油顺着咸蛋超人光秃的脑袋滑落，等江言终于能吹灭蜡烛时，原本细长的蜡烛已经燃灭了一半。
郑然啪一声打开灯，白光乍现，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立刻闭上眼。
“郑然你不会先提示一声吗？？”
林意揪住郑然就是一顿暴揍，郑然也不躲，坐在椅子上任由林意对自己施暴。
“行了言哥，别这样，去年你不是也挺高兴的吗？”
郑然被打，还不忘安慰江言，随即众人立刻哄笑，只剩笑不出来的江言和懵懵懂懂的许凡对视，许凡问
“去年怎么啦？也搞诗朗诵？”
江言麻木道
“每年都有，自从前几年生日收到情书以后，他们俩就非要延续这个传统”
许凡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接过江言切好的蛋糕放在一边，随口问道
“去年也是奥特曼？”
江言立刻噤声，但他堵不住徐闻远的嘴
“那怎么会？我们的创意是无限的，我们的素材是取之不尽的”
下一秒郑然毅然说道
“去年是美少女战士！”
江言彻底无语，埋头吃饭，无视身边的许凡笑得浑身发抖。
饭后，和两个月前一样，林意和时盈盈打车回家，江言肩负送许凡回去的重任，只是这次略有不同，刚一走出商场，郑然就跟卖儿子一样把江言往前朝许凡一推。
许凡：“其实也不……”
江言打断她，把自己的背包扔给郑然，肩上还挎着许凡的书包，说
“走吧”
郑然和徐闻远已经先一步跑到路边拦车，江言则打开手机叫网约车，然后跟许凡慢悠悠地朝马路边走。
半瓶啤酒并不能给人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改变，江言周身没有一丝酒气，倒是郑然喝得最多，毕竟他回家也没人检查。
车上，江言合上手机嗤笑一声说
“郑然把闻远扔下，去找林意了”
许凡：“你们不愧是好兄弟”
刚才饭后，郑然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强行拿过那十二个奥特曼外加咸蛋超人，冲进厕所疯狂冲洗，随后朝饭店前台要了个打包袋，连带那张诗朗诵稿纸通通塞进江言书包里。
江言一言不发，一直到司机把车停在德中门口，许凡的表情才变得古怪起来。
“你怎么定位到这来了？”
周六晚十点的德中，竟然还有几间教室亮着灯光，不知道是不是哪个老师在加班。
江言也不解释，只说
“走吧，送你回去”
许凡心下了然，笑着嘟囔着
“诡计多端”
江言：“什么？”
许凡赶忙摇头
“没什么没什么！”
江言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许凡身后，跟着她走过德中，走到路口，绿灯亮起，两人一前一后走过马路。
许凡忽然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熟悉，以至于竟让她产生了一种一切都并非无常的错觉，人不会在尚未知晓前就已经离别，正如花不会在花期结束前先行落败。
好似在一个时空内停留得越久，对永恒产生的错觉就越深。
楼下永远有拾破烂的老妪，窗下的枇杷树总在春天结出黄色果实，玄关处冬青果金红交叠的摆件永不褪色。
不需太久，几年后的许凡就会知道，那些看似经久的画面，也被无常包裹在其中，只有挣脱出当时的境遇，才能一窥其全貌。
“你刚才在他们唱歌的时候说什么？”
走过马路，江言快走两步和许凡并肩，许凡疑惑地看过去
“什么？”
“他们唱歌的时候，我看见你说了句什么”
江言固执地坚持问道。
许凡恍然大悟，想起自己那句不知道是否有发出声音的呢喃，复又看着江言认真说道
“祝你平安”
江言复述一遍，也说
“祝你平安”
那一秒许凡脑海中蓦然闪过初中时读过的，简媜某篇散文的结尾。
我不要把你变成仇人，也不要你想到我只有恨，我不要你一小时、一天，我要你一生……平平安安。
可愿望做不得真，多年后许凡再读那篇文章，已是大三的时候了。
年少时懵懂恍惚觉得那就是真爱，重读时才发现，多数人都并非“有情人”。
你未必会是那个和初恋相互把彼此深埋心底的人，也许你会成为别人“全心全意”的妻，尚不知道对方心里想的却是，有朝一日，希望自己能完完全全的属于另一个人，哪怕一天。
情爱，本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走到许凡家小区门口，江言停步，站在路灯下，积雪旁，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直接说
“明天见”
许凡回头，好似那一转眸透过江言看到了无限远的将来，面上却也笑着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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