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许凡把脑袋蒙在被子里试图逃避久违的早起。
许凡的房间蛮大，整体色调呈奶油色，进门左侧是一个小书架和一张书桌，书架上摆满了各种课内外书籍，很多都是最近新添置的。
书桌上面摆着个复古台灯和笔记本电脑，还有各种文具，因为书架就在旁边的缘故，桌子上并不显得凌乱。
灰色的人体工学椅上甩着许凡的单肩背包和校服，椅子后是隔着个床头柜横放在窗边的双人床，靠墙的位置隔着个欧式落地灯，立着和床一般长的衣柜。
许凡现在正窝在床上按掉闹钟，半睁着眼伸手试图去够紧闭的窗帘。
“凡凡，起床了，再不起要来不及吃早餐的”
周蕙敲门道。
许凡回应一声后使劲儿伸了个懒腰，在床上狠狠滚了两圈，才不情不愿地换校服洗脸刷牙。
木着脸吃完早餐，许凡晃晃悠悠地骑上单车，十分钟后，跟困倦的时盈盈大眼瞪小眼。
“我要困死了”
时盈盈趴在桌子上，第一天早读，打铃之前教室里几乎趴倒一半。
“我也好困”
许凡打了个哈欠，看看课表，有不带班的老师进来盯早课，下课铃响，大家纷纷趴在桌子上补眠，一上午好几个人被老师叫起来站着。
大家都还有些不习惯，但随着各科老师逐渐减少在课堂上的嬉笑，开始严肃起来，学生们逐渐进入学习状态，大家还真产生了些点紧迫感。
这种紧迫感在摸底考成绩下来时到达顶峰。
第一节晚课是王子刚的语文，正式课程开始前，他先在讲台上透露了一下这次的考试结果。
“暑假都干什么去了？退步的退得离谱，徐闻远，放假复习了吗？你跟徐之念天天在一块，人家的成绩一分没落，你的怎么跟让人偷了似的？”
徐闻远不说话，知道王子今天必须要揪出几个典型来。
其他人却有没忍住的笑出声来，王子刚立马转移炮火，揪了好几个人出来公开处刑，最后才说
“好了，把书翻开到——”
最后一节晚课是自习，虽然说是走读生可以不上，但教室里还是只有寥寥几个人离开，想来也是迫于家里的压力。
“这个为什么选C啊？”
许凡跟时盈盈小声讨论题目，夜猫子是这样，早晨很难受，晚上倒是还好。
成绩出来后，许凡的水平果然处在中等，好在她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出乎她意料的是，江言的成绩竟然相当不错。
郑然的水平就跟她们差不多，徐闻远倒是比大家都强，跟江言有距离，但不大。
难怪前两天徐闻远来找江言对答案，许凡如是想到。
八月即将进入尾声，一场大雨过后，温度直线下降，恨不得即刻入秋。
“过段时间冷了，你看看学校有没有在教室吃早餐的，有的话你干脆带到学校吃，能多睡一会儿”
正和许凡一同吃早餐的周蕙说道。
“再说吧，也多睡不了多久，而且住校的应该都在食堂吃”
许凡支着眼皮吃烧卖，又灌了两口咖啡，临行前带了包黑色包装的薄荷糖，才出门骑车去学校。
“早”
时盈盈比许凡早到两分钟，趴在桌子上补眠，听见同桌来了，抬头打个招呼，又把头埋下去。
“吃糖吗？”
许凡把糖递过去，前排的林意两个人也转过来拿了两块。
许凡心想干脆分掉算了，转头在郑然和江言桌上一边放上一块。
“谢谢谢谢，救大命了”
郑然嘟嘟囔囔着道谢，立马拆开包装把糖叼进嘴里。
江言捏着方形的包装没拆开，轻声说
“谢谢”
许凡已经转过了头。
第一节课，王子刚走上讲台，先说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新生军训结束后，就要准备迎新了，每个班级都要准备一两个节目，你们有想法的可以找班长报名，大家都不想报名的话，就李强随便抽两个人，迎新之后，几乎也就没有什么活动了……”
底下交头接耳起来，大家先讨论了句迎新晚会，随后就七嘴八舌聊什么的都有了。
声音越来越大，王子刚用保温杯敲了两下讲桌，说
“安静！还没到那天呢，要准备节目的可以晚自习去公共教室练，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话音一转又贴心道
“许凡，你要是有什么想表演的节目也可以和李强说”
这是给许凡一个尽快融入集体的机会。
教室里其余五十九道目光齐刷刷转过来。
许凡心说您还真是用心良苦啊，李强还冲许凡扬了扬手，许凡面上礼貌微笑点头，心里却在大骂这个该死的迎新。
下课后老班一走，大家立马围着迎新晚会聊起来，李强在讲台上大声说
“想报节目的直接来找我”
众人大声地“切——”。
但李强毫不在意，说完后他就蹿到后排，笑嘻嘻地问
“许凡，你想好表演什么了吗？”
许凡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刚才王子刚不是说如果她想的话吗？
那她要是不想呢？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李强就率先下了结论
“唱首歌吧”
说完又继续道
“江言，要不然你也唱首歌？这样我两个节目就齐了”
许凡又迷惑地想到，不是说一两个吗？这意思难道不是说一个也行？
后排几个人把目光又移向江言，别的不说，就江言这张脸拉到台上，也能把迎新效果拉满。
江言双手在胸前交叉，坚决道
“不行！我唱歌难听，唱完以后我的光辉形象就完了！”
众人哄笑，李强大概也就是活跃下大家报名的积极性，笑完大家又各自聊起来，许凡回头半是认真半是打趣地说
“你们听过江言唱歌吗？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歌声能一夜之间把一个人毁于一旦”
郑然摇头，把椅子拉在过道上的徐闻远也摇头。
他们俩都没听过，那就更没人听过了，江言被打趣也不恼，下巴支在桌子上，朝许凡眨了下左眼，调笑道
“好说，看在你要为咱们班献唱的份上，下次单独给你开个小灶”
许凡被他这么一说，确认自己这个节目是在劫难逃，不如趁机为自己谋取一下福利，问道
“下次是什么时候？”
江言笑了，说
“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郑然立马带头开始起哄，央求许凡听的时候记得录音，满足一下广大群众的好奇心。
许凡含混地答应两句，应与不应都不好，好在这时上课铃响，她才如蒙大赦，转过身去。
中午放学，许凡没骑车，跟林意她们告别后，摸出手机在同学群里找到江言，发了个好友申请过去，发完又立马关上手机。
她只有林意和时盈盈两个人的联系方式，贸然加江言，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不过都是同班同学，又是前后桌，他应该不会拒绝，即使不会拒绝，也会感觉有点奇怪吧？
许凡有点后悔刚才冒失的举动，不料江言那边却很快就通过了，许凡没话找话地问
“你这么快就到家了？”
江言秒回
“还没有，快了”
许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江言又发了条语音来，许凡点开放在耳边听，听筒传出的却是郑然的声音
“快让他给你唱！要不然过几天他不认账了可怎么办？”
许凡心想，他们家住的那么近？都快到家了还在同路？
第一反应过去后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没等她不好意思太久，郑然就发了个好友申请过来，许凡通过申请。
江言紧跟着那条语音又发了句过来，笑着说
“别理他，他想听我美妙的歌喉想得快疯了”
许凡还能听见郑然声音的背景音，笑着回道
“那你介意我录音给他听吗？”
这次江言没有发语音，而是打字说
“是因为他跟林意关系好，所以你才要给他录吗？”
许凡莫名，她不过是开句玩笑罢了，跟林意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毕竟她跟郑然和跟江言的关系差不多，如果郑然有什么让她区别对待的地方，那就只能是跟林意有关。
于是许凡说
“不是，我只是怕他真疯了”
江言没回，想必已经到家了。
许凡笑着走进家门。周蕙迎出来，看见许凡心情不错，问
“今天这么高兴？碰见什么好玩的事儿了？”
许凡换鞋洗手，说
“没什么，学校要准备迎新，能放松半天”
说完又垮下脸，可怜兮兮地说
“不过我被强制安排要表演节目”
周蕙把水果洗了些端上餐桌，看着女儿扮可怜的漂亮脸蛋哭笑不得地说
“想好表演什么了吗”
许凡撅着嘴拿起筷子，摇摇头
“没有”
午饭后，许凡回房间，正准备午休，江言的消息回了来
“他不会疯的，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会不会疯吧”
他说的让许凡愈发好奇，问
“不行你现在就唱吧，我可太好奇了”
江言说话算话
“行，你方便吗？我给你打个电话？”
许凡：打电话！！！
方便倒是方便，只是她没想到加上好友不到一个小时，就发展到打电话了？
但是机不可失，许凡发了句方便过去，接听了江言的来电。
江言还挺认真，许凡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听筒里传来吉他声，江言先笑着解释
“我扬长避短一下”
许凡笑着问他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不留证据是吧？”
江言顿了一下，答道
“对”
说完两人都不再说话。
吉他琴弦被拨动，清脆中带着温和地动人心弦，没有挽起的窗帘被微风吹得鼓动。
许凡像是要刻意转移注意力一般，起身站在窗边，窗外除却空荡的万里无云的蓝天外，并无什么风景可言。
许凡就遥望着日渐高远的蓝天，手臂撑在阳台上，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听见江言微沉的声音和着吉他声响起。
“我坐在椅子上，看日出复活”
“我坐在夕阳里，看城市的衰弱”
原唱是女声。
江言的歌声倒是没有他说得那么不堪入耳，不过确实跟他的脸有点出入，加上他那双修长的手弹吉他的话，倒是能掩盖不足之处。
只可惜许凡并不能看见。
“带不走的丢不掉的让大雨侵蚀吧”
“让它推向我在边界奋不顾身挣扎”
许凡听着江言低吟的歌声，觉得一下下的弦动都拨在自己心上，心跳随着音乐节奏逐渐加快，开口跟着轻和
“如果有一个世界混浊的不像话，我会疯狂的爱上——”
许凡的歌声柔和又清亮，不带丝毫中性的纯粹女声，江言听着许凡的声音也没停，两人合唱把最后的副歌唱完。
一曲毕，江言把吉他放在一旁，发出些许磕碰声响，说
“你的歌声就很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被大家听见”
许凡回赞道
“你的歌声也还行”
江言虚心接受了许凡还行的评价，两人便挂段电话，各自午睡去。
往后几年每每听见这首歌，许凡都会想起江言和那个晚夏的午后。
难免感叹人生初见之美好，久而久之也就尽量不听。
她知道，越是反复雕琢回味一段记忆，这段记忆就越可能被扭曲。
说来也奇怪，她刻意不去回忆是不希望记忆被改写，可除却原封不动的回忆外，不去回忆最明显的结果其实，是遗忘。
许凡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想到江言是什么时候了。
工作繁忙，生活在大都市里的每分每秒都在追赶，她也乐在其中，得以忽略掉情绪涌起的时刻。
许凡摸出背包里的蓝牙耳机，连接上后打开播放器搜索这首歌，迎着阳光的列车正在疾驰驶离这座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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