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姐上前同蜥蜴交涉。
两人你来我往没几句,时却了解到蜥蜴口中的“大赚一笔”,指的全是救援用费。
“真可惜,齐姐你们这边自己解决了,”蜥蜴不无惋惜地说,“要不穿地兽和变异植物无条件归我们,再加出工钱,我今晚做梦都能笑醒。”
齐姐面不改色地客套了几句,谈起更实际的东西:
“底下有两只穿地兽,部分烧焦的一株死花藤——就是那变异植物。全带出来,算什么价?”
蜥蜴略一数在场的紫蝎人数,报了个每人任务量总和的三分之二。
时却无法确定这个价钱算不算公允,一个紫蝎倒是低声吐槽了句真黑。
蒋云霞在三人的通讯群里发消息。
【是有点高。】
蜥蜴耳尖地听到了人群里的抱怨,毫不客气地对声音传来的方向道:
“有意见的话站出来,自己开台挖掘机器刨去。”
蝎子毕竟垄断式经营,自然没人敢再接她的话。
齐姐拍拍她的肩膀,转移她的注意力,“我们还试出了些情报,你们要不要?总起来一块算钱。”
蜥蜴在手腕上的终端点了几下,“我开录音。说吧。”
趁齐姐讲述的当间,蒋云霞拉上时却,要带她去找随蜥蜴过来的黑蝎,租个治疗仪疗伤。
“你那两条胳膊——”
双臂火辣辣的时却哪需要治疗,需要的是时间或加快自身愈合速度的干预剂。
她忙推脱说不习惯用治疗仪这种透支身体的装置,有沈司奥处理伤口时涂的速合剂就行。
两人跟拜年发红包时的长辈似的来回拉扯一轮,蒋云霞拗不过她,只得作罢,掏出车钥匙。
“不在这吹冷风了,我们先回去,后面的事情交给齐姐就行,有事群里说话。车上不还躺了个小子吗?”
时却和沈司奥自然没有意见。
其他紫蝎的动向和这三人差不多,出于尽快修整的目的,也打算尽快走。
所以尽管齐姐还在和蜥蜴交涉,紫蝎们多上去简单和她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时却三人回到蒋云霞车边。
乘员舱里的男孩仍未醒来,蒋云霞拉开驾驶舱的车门,随口说:“我喊醒他,他叫什么?”
时却跨上摩托后座,听到飘来的这句话,回说:“没问。”
蒋云霞一愣:“你教他那么用心,我以为……怎么不问?”
时却莫名:“问不问有区别?”
蒋云霞双手撑在车门梁上,看着车里沉睡的男孩,不知想到什么,嘴里的话题转了个弯:
“那个左撇子,就是这小子的原保镖之一,我看她进巢穴往这来过。你觉得她人怎么样?”
时却试探性道:“你知道她坑我的事情了?”
见蒋云霞并不意外地点点头,她三言两语将左撇子女和自己的谈话说了,又道:“其实我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后面好像哪里勾住头发了,拆不下来,”打算解防毒面罩的沈司奥凑到时却边上,“帮我看看。”
蒋云霞:“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时却三两下帮沈司奥解下防毒面罩,闻言摇头:
“她加我好友的时候没备注,我这边显示的是她的账户号,你要吗?”
蒋云霞却没回答要或者不要。
老猎人从怀里摸出包烟来,面色古怪地在手中捏过几下,似乎颇有抽上一根的冲动。
终究她还是放弃了,玩笑似地说了句“蝴蝶你在人际交往方面,意外地被动嘛”,转而弯腰去摇那男孩。
“小子,喂,起床了。”
男孩睡得很沉,好一会才睁开眼。
见他醒了,蒋云霞折好毯子,告知他时间。“我们完事了,现在各回各家。你车停哪?”
“在附近……”口中回答着,男孩揉着眼睛,留意到自己腹部的伤口被重新处理过了。
他下车,双脚落地后的第一件事,是在视野范围去搜寻时却的身影。
找到之后,他对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这位初上道小猎人的战利品——那根蛙藤,之前被和时却等人采集的腐烂菇放在了一块。
向时却再次道谢后,他自己拖着蛙藤,捂着腹部,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
时却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它消失于某几棵树影之间,衷心地希望他接下来好运。
夜色逐渐代替黄昏。
追赶蝎子大部队的途中,驾驶摩托的沈司奥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时却闲聊。
某个差不多等同于“你喜欢咸豆腐脑还是甜豆腐脑”的无关痛痒话题结束后,歇了会儿,沈司奥冷不丁说:
“那个男孩……”
呼呼夜风中,机械师的声音顺着风向从前往后刮:
“虽然当时你讲什么‘到了十二区给我送你养的花’,但你其实无所谓吧?你没留他的联系方式。”
“我猜你后面不会再主动去找他,也无所谓他后面还来不来找你。”
“是无所谓。”时却说,“顺嘴一说,让他好受点而已。”
“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忽然想到了。”沈司奥偏了一下头,仿佛仅是随口般,利落地结束这个简短的口水话题。
这多少算个话头,时却侧身看了开在前头的蒋云霞的车,不期然想起她不久前的那句“被动”的评价:
“怎么,你对蒋姐刚才的话有看法?”
“什么话。”
“装蒜,”她一巴掌拍在沈司奥的腰侧,“不问名字的那几句。还有那个‘被动’的评价。”
“……那块痒!”有限的空间里,沈司奥腰那处的肌肉一缩,显出尽力躲闪的狼狈模样。
等稳住气息,他说:“没看法。”
时却深表怀疑:“真没有?”
“没有。你觉得自己没问题,就没问题。”
这下轮到时却被噎到。
摩托在林间穿梭,一会上的是沥青大路,一会又转到羊肠小道。
颠簸与平稳的交替之中,时却鬼使神差点开终端里左撇子女的头像,在冷风中对着那一串账户号发起呆。
过了会,她重新检视脑袋里那段虚假的社畜人生。检视完成后,又去回顾迄今为止的遭遇。
意外地,她发现迄今为止,自己是认识了许多人没错,但——
沈司奥的名字是偷听来的。
流萤、细雨、蜥蜴、方文文、蒋云霞、柳广知、方文文,这几人在认识后或迟或早地主动进行了自我介绍。
壁虎和花朵姐是沈司奥介绍的,晨晨由花朵姐介绍,疯牛和泥猪由蒋云霞介绍。
而蒋云霞那对不幸被蛰去世的队友,蒋云霞是为了安慰时却,才引出的‘小杜’这一称呼,小杜的表哥时却至今想到了也只会用“小杜的表哥”这五个字形容。
还有拿园艺剪刀的男孩、左撇子女和她的同伴。
这些人虽然和时却有过互动,并且在认识的当时,与时却很可能会有进一步的交集,她竟也从未想过,有必要主动询问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姓名或称呼。
一个都没有。
……这代表什么?
于无处不浸润的夜色之下,道路两旁的婆娑树影相继倒退,不断靠近又远离这辆行驶中的摩托。
相对广阔的天幕和黑漆漆的林间道,它用以前行的照明灯光显得微小且势弱。
沈司奥似乎无话可说了,不再开口,留给时却黯淡的光线加上嗡鸣的车辆行驶声。
这两个要素叠加起来十分催眠,时却没一会便截断思绪,将在脑子里横冲直撞的“被动”二字打入冷宫,选择不再想下去。
她闭目养神起来,直至周围逐渐能听到无人机播报的声响。
今晚的扎营地不是缓冲点,最近的缓冲点13-6得到明晚才能抵达,因此三人到达时,整个扎营地才收拾完不久。
“我去占搭帐篷的地方。”时却一面分别给壁虎和流萤发消息,询问前者定位,询问后者见面时间,一面打算带着沈司奥和蒋云霞分开。
“等等,”蒋云霞拦住两人,“不用占位置,我们吃饭去。”
时却和沈司奥先后露出问号脸。
沈司奥疑惑:“难道你收到消息,蝎子今晚会强制分配休息区域?”
时却震惊:“齐姐的‘和平鸽’作法延迟生效了?”紫蝎们都吃斋念佛啦?
蒋云霞呼出全息屏幕,先说了句看似无关的话。
“我路上留意过了,没有其他紫蝎弄死花藤的消息传出来……很有可能,我们这行人是唯一成功自己弄死花藤的。”
时却:“所以?”
“还没反应过来?”
蒋云霞露出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但又不是很意外的表情。
她看了看时却,啧了一声,打开那二十来人的紫蝎群,在里头发消息:
【还有搭帐篷的地方没?】
下一秒就有人回复。
【有地方。】
时却:“我不认为会有人无偿给我们占位置。”
“是不会,”蒋云霞肯定地点头,话锋一转,“但如果我要那人做的只是个举手之劳呢?就像……
她还在找词汇,沈司奥突然接话:“像辐射前大学课堂里的占座一样。”
“这个比喻真少见,”蒋云霞道,“差不多就那样。”
占座。时却自然对这种活动不陌生。
在社畜时却的大学生活里,同寝室一个习惯早到教室的姑娘和她关系好,偶尔她赶不及,两人又想坐在一块,那姑娘就会带她的教科书,先一步给她占座。
蒋云霞手快地发出第二条消息。
【谁帮忙找块地,写上“蝴蝶”两个字,一会我们过去。谢了。】
等上几秒钟,石宇发出张带定位的照片。
他划了块堪堪能挤下两个帐篷的矩形,添了点自我发挥,在矩形内部写上大大的“蝴蝶占了”四个字。
他拍得粗糙,摄影时拿来在地面上写字的树枝没丢,横躺在“队”字的右下角,根部溅上了些血点。
石宇:【我很好奇哪个敢来,嘿嘿】
一手一个,蒋云霞揽过两人。
“不用去那蹲着,等我们忙完了过去就行了,有人想占这块地和你打一架的话,就占呗,等我们去了再处理。”
“如果不想对上我们的话,看见字,就会自己绕开了,是吗?”时却轻声说。
“是。”蒋云霞拍拍时却的肩膀。
“十三区的事情、前些天的事情,再加上今天的花藤,你的外号能让你省很多力气。说不定……”
她眼神一闪,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回身搬出车里的腐烂菇,拿上部分走出几步,语气轻快地转头说:“走,拿钱去。”
时却和沈司奥各自带上剩下的腐烂菇,缀在蒋云霞身后三四步开外。
四周没什么好看的,时却边走边点开终端,调出那张土地上画着“蝴蝶占了”四个字的照片。
“资源”两字,清晰地浮上她心头。
占座。她又想起沈司奥补充的比喻。
可这两者是不一样的,她想。
在大学,支撑“占座”这项动作得以完成的基础是:资源相对充足。
以“座位”作为资源本身,由于一间教室通常能坐完所有学生,所以虽然可能舒适度有些差别,但对于一个听课的人而言,就算想坐在中间却被占了座,不太舒服地坐在了边上,最多不舒服那么一两节课。
即便占座行为发生,基于诸如“尊重先到权利”、“东西到了人就算到的心理暗示”和“避免冲突”等因素,除非做得太过分,一次性占座太多,否则大多数情况下,没人会去纠结这等事。
这才是正常的。在时却认知的文明社会里,竞争失败的后果不应该直接涉及生死。
无论竞争的资源是座位,还是录取名额、奖金、奖牌、职场晋升职位。没有占不上座、考不中、争不过,就要有概率被直接杀死的道理。
但在这个如今的情景下,花藤的出现,以及花藤目前表现出来的袭击人的特性,使得作为“安全扎营区域”的资源直接拉红,变得不能满足每个人。
竞争失败的后果被替换成实打实的生死概率。
没法赢得竞争,得在扎营地的边缘休息,就有可能被蛰死。
于是,这个末世的那冷酷运行法则再次无比自然地出现。
在文明社会的律令无法生存的土壤上,强者……又或者说,强武力者为尊。
强武力者令人望而生畏,所以“蝴蝶”两个字能令人望而生畏,仅在地面上写下这个外号,就能起到威慑作用。
沈司奥轻轻撞了一下时却。
“‘不用打有也许存在的车轮战,甚至能不用和别人起冲突’,这八成是蒋姐没说完的话,”机械师道,“你懂的,对吧?”
“嗯。”时却挑挑拣拣,最后这么中规中矩地回应说。
时却知道,蒋云霞让人大大咧咧写下“蝴蝶”来占位,而不是放她去和别的紫蝎打个血呼啦差,其中肯定有一部分是为了她的感受着想。
蒋云霞在尽力把“占位置”这三个字上的血腥味吹得淡一些。
不过严格意义上,时却认为今晚的“占位之举”最后得以完成,从道德层面看,绝对该和这位老猎人无关。
她是个有手有脚的家伙,甚至能一巴掌呼死株长得丑不拉几的恶心花藤。
她更愿意称蒋云霞的种种举动为一个提议。
是谁即便秉持着脑内那个社畜在文明社会下养成的正常三观,仍用无言的顺从接受了这个“写字占座”的提议?
不是蒋云霞。是她。
“不愿意做,但会做”,这是昨天关于占位置一事,她对蒋云霞的承诺。
她完成了这个承诺。
1、谢谢西顾的1瓶营养液,(≧▼≦)的20瓶营养液,丁香的30瓶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的~~
2、以下是无关正文的本章乐子
小乐子①
作者:你帽子给回沈司奥戴了是吧?
时却:嗯。本来也是他的,还绣他名了。不过板寸太短,风呼得凉飕飕的,一会再问他要回来好了。
作者:其实我觉得你还缺一个装饰,我再给你弄个吧?
时却:什么?
作者:鲜艳的红领巾。
蒋云霞:可以有。
沈司奥:可以有。
时却:……不可以有!
小乐子②
作者:采访一下蒋姐,你57章的时候,不是说“无论生死的时候,或许是没多少人愿意和你正面起冲突blablabla”吗?怎么这章这么有信心别人都会被隔空吓跑?
本章的蒋云霞:那会她没前两章的战绩……
本章的蒋云霞(震声):现在?哈,你要不回头看看她是怎么顶着那张冷脸剜的那根藤蔓,它那根舌头还躺在她的口袋里!就砰一下!砰!你再要不看看她是怎么面无表情把那株花藤连带大半个自己摁进火里的?!录下来能拿去辟邪!
小乐子③
作者翻出了很早很早以前的初初初版大纲,看到里面女主的设定是混邪乐子人,开始沉痛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菜狗]。
小乐子④:作者因为春节渡劫所以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今天不时陷入宕机,等她明天清醒一点了会再看看本章[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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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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