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神明便可妄为吗？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这次从魔界带回来一条黑蛇，连化形都难，竟然直接住在殿下的寝宫了！”

“什么品种的妖物啊，能得殿下这般青睐？”

两个仙侍在南门嘀嘀咕咕的，抬头望向沈绛寝宫的方向。

“不知道是哪一族的蛇。不过能让殿下这般费心想必定不会是个俗物，可惜了，程昱仙上恐怕是要伤心了。”

“嗨。程昱仙上喜欢咱们殿下的事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奈何殿下是个断情绝爱的真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此时，仙侍们口中“断情绝爱的真神”正在耐心地给小黑蛇喂食。

沈绛找出一堆极品丹药，又从中拣出最适合妖兽体质的，一颗一颗摆在盘子里。

他玉指捏住一颗送到小蛇嘴边，“这是培元丹，有利于滋养你的根基。”

小蛇别过头，他从未吃过这样奇怪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毒，坚决不肯入口。

沈绛轻笑一声，“那我先示范给你看。”他将药丸送到嘴边，却不成想刚刚还一脸抗拒的小家伙突然啃了一口他的手指，将丹药抢走了。

两脚兽最是体弱，要是中毒了搞不好就死掉了，哪像他们腾蛇身强体健，自己从前中了好几次毒都没什么大碍，还是他先尝尝吧。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蕴含着天地气运的灵力直直冲进小蛇体内，顺着血液直通全身。这股灵力极为强劲，不仅修复好了他的外伤还充盈了他的灵府。

小蛇舒服地闭上眼睛，蛇尾摆来摆去，敲得白玉桌砰砰作响。

“喜欢吗？小蛇？”

话一出口，沈绛便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了——这只小家伙没有自己的名字。腾蛇一族几近灭绝，况且这小蛇与自己有缘，他定是要一直养在身边的。那不妨，不妨就给他取个名字。

沈绛轻轻地揉了下黑蛇的头，声音温柔似水，“小家伙，我送你个名字可好？”

段祈悄悄缠上沈绛的手腕，他知道名字是什么东西，但在野外没人和他说话，也没人会在意他到底叫什么，他也不在意名字不名字的了。但今日，有人这样认真的说要给自己一个名字，心里确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小蛇点点头，平日里危险的竖瞳竟有几分呆萌可爱。

沈绛沉吟片刻，“玥有宝珠之意，我既收养了你，便定会如护着宝珠一般护着你。那小名便唤阿玥好不好？”

阿玥，阿玥，果真是好听极了。

小蛇攀上他的肩膀，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他的侧脸，然后又飞速埋进他的衣领中。

沈绛被他这副可爱的小模样逗乐了，“看来你很喜欢。虽然有了小名，但也要有一个给外人叫的正式称呼。从前腾蛇一族大姓为段，你既是遗孤，承了祖上的姓也是应该的。至于名，便取一个‘祈’字，愿神灵保佑你平安顺遂。”

段祈抬起舌头，蛇信子轻轻拂过沈绛的玉手。

“脏。”沈绛轻声斥责。

段祈一愣，他是在嫌弃自己的舌头很脏吗？然后急急收回，无辜又气恼地看向那月亮谪仙。

沈绛似乎明白了他的反应，莞尔一笑道，“没有嫌弃你，是我的手脏。乖啊。”

星君说了，幼崽就是要哄着的，小孩子娇养一点是应该的。

沈绛自小就是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去培养的，凡事都被要求做到最好最佳，年少时难得悠闲也没有朋友。现如今到了他自己去饲养这么个幼崽，便总想着让他好好体会童年的快乐，修炼什么的倒是可以缓上一缓。

段祈继续蹭了蹭沈绛的手，示意他接着喂自己。昔日严苛的太子殿下竟真的乖乖伺候他吃丹药，眼神宠溺。这副场景要是传出去足以让天宫的人目瞪口呆。

“殿下，程昱上仙求见。”

“让他进来吧。”沈绛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他来得永远这么快。”

程昱，那是谁？名字真难听。段祈嚼了嚼丹药，顺着脚步声望去。只见一位青衫男子款款走来，他身量不大，气质若兰，仪表堂堂。

“程昱见过殿下。得知殿下从魔界归来，便匆匆来见您一面。”程昱抬眸看着沈绛，连嘴角都噙着笑意。

沈绛回了一笑，淡淡道，“我无事。只是魔界最近不安分，总是试图侵扰人族边界，更有甚者竟然公然违背天道法度，屠了人间好几座城池。吸取人族生魂作养分，以此滋养邪功。”沈绛神色凌厉，“他们既然敢做，就应该知道后果。我已将所有涉事者全部斩杀，超度亡灵，还人间一份太平。”

程昱眼里的钦佩之色简直要溢出来了，“殿下圣明。还有一事不知您听说了没有？”

“何事？”

“花神下凡历劫之时与那凡人诞下孩子，后来墨日神君听说此事后大发雷霆，下凡斩杀了凡人与小孩，强行唤起花神的神魄，将其带回天庭并为其挡了雷劫。

如今花神已成功飞升，此事本不合礼法，但上神之事非由天庭一方可决断，需得请出青玄神尊出面共商。而天帝陛下的意思是不若补偿补偿那凡人的族人罢了，何须老祖亲自出面。殿下以为如何？”程昱放缓了声音，给了沈绛足够的思考时间。

“那凡人父子可还能入轮回？可还有他人因此受伤？还有，墨日神君在人间强行动用灵力竟然没受到天道制约的反噬？”

程昱一摇头，轻叹道，“墨日神君下手极重，父子二人从此湮灭；其他伤亡，受神君灵力波及者达百人。至于天道制约，凡非为了制衡魔族捍卫正义而在人间乱用灵力者的确会受反噬。

可墨日神君特意将一只魔族放进那男子的家中，除魔的同时顺便对他们动手，以此逃过了制约。”

沈绛愠色深了几分，立即掐了个诀，金色的灵力喷薄而出。“师尊，徒儿有大事需请您出面，还望您应允。”

对面响起一道古老沧桑的声音，充满神性，“允。”

沈绛收回灵力，将段祈收到袖子里，对着程昱说，“仙君可愿随我一同前往正殿？”

程昱一怔，“自然愿意。殿下都不证实一下我的话吗？万一我所言非实呢？

况且即使话都是真的，您真的觉得为了几个凡人的性命得罪墨日神君值得吗？他虽然比您的神位低了几级，可毕竟依旧是神君之尊啊！”

沈绛一蹙眉，“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之一，什么品行我自然清楚。你既然肯于我说，便也是觉得此事处理得不妥，我怎会疑心你？至于值不值得，自然是值得。

神灵受众生朝拜，接众生香火，便有责任护卫苍生。神仙下凡历劫期间由于被抹去所有记忆和法术，可以自私、可以阴暗、甚至可以杀人。但一旦恢复成仙便绝对不可，既身为仙就必须压抑。

“程昱受教。”

天宫，正殿。所有身居要位的天兵天将、各路神仙全都齐聚一堂，天晓得百年未曾出面的青玄神尊此次莅临是有何要事。

“天帝陛下，许久不见了。”青玄神尊笑了笑，隔空扶了扶天帝作揖的手。

天帝赔笑道，“不知老祖今日出面是为何事呀？”

“是为了我的小徒儿。”

众仙一下子明了了，青玄神尊只收过三个徒弟，大徒弟池肖神君死于魔神之战中，保住了半个天界；二徒弟莫干神君游历四方不知身在何处；小徒弟，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沈绛刚刚除魔归来。

“绛儿？”天帝惊讶，“此事我怎不知？”

“父神知晓，只不过放任纵容了罪人。”

沈绛带着程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朝着天帝和青玄神尊拜了一拜，“弟子见过师尊，儿臣见过陛下。”

“乖徒免礼。”

沈绛环视四周，“既然诸位人都齐了，那我便直接说了。前些日子花神入凡历劫，与一凡人结为夫妻生下孩子，墨日神君因嫉妒而公然下凡，放魔物于凡间。借斩杀魔族之由，灭了那凡人父子的神魂并伤了一百余人，可有此事？”

他的目光直直盯着墨日神君，神色威严不可侵犯。

花神眼睛红彤彤的，抬手娇滴滴地抹了下眼泪。墨日将爱人藏于身后，丝毫不惧道，“那又如何？”

程昱忽然出声，“花神阁下也是飞升了几千年的老神仙了，怎么还是和那些新上任的小仙侍一般，如此经不得大场面。知道的说您是娇弱美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天界是什么欺负人的地方呢。”

“噗嗤”，火神掩面笑了一声，“对不住，对不住。”然后转头对水神附耳道，“这程昱仙君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

花神被戳破行径，又羞又恼，“程昱，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吗？何苦这般对我！”

墨日连忙拂去她的泪滴，轻声安慰道，“阿柔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沈绛没有心情看他们恩恩爱爱，直接挑明了目的，“既然墨日神君对自己所作所为供认不讳，那便按照天道制约和天界律法一同处置。肆意杀害凡人、毁其肉身、灭其神魂，当废黜修为、永坠畜生道；刻意纵魔物伤人，当历雷劫。如此双罪并罚，你可认？”

沈绛字字铿锵，字字扎在墨日和花神的心上。

“只是两个凡人罢了，你怎么敢如此对我？”神仙恐惧地时候也会打颤，只不过平日里的尊荣让他们高高在上惯了，便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沈绛接着说：“花神明知其犯错不规劝，反倒助纣为虐，自认为无罪，也当贬神位，下凡历劫百年方可回归。”

花神一下子慌了神，瘫坐在地上。神仙犯错去历劫和飞升历劫完全不一样，前者要历的劫往往是最苦最累的。

“我不要，都是墨日他执意而为的，不干我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