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坏了？
有什么东西干扰？
还是往更要命的方向想，他们遇上了时间循环？
不管怎么说，电子设备显示的计数方式已不能信赖，肖灵顺根本无法准确计算自己在这个空间所呆的时间。
他咬牙在墙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这个房子不对劲，他无法控制自己昏睡过去。
只能暂时用这个方式算自己清醒昏睡的次数了。
“你先看这个。“崽崽拍了拍肖灵顺。
肖灵顺顺着夏天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昨日还干净整洁的地板，今日却散落着一个外卖。
肖灵顺拿到手上看外卖信息，正是自己昨日随意点的盒饭。
软件留的手机和姓名都是言希。
盒饭已经是被吃了一半的状态，不知道在地上放了多久，隐隐有股馊味。
肖灵顺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米饭，似乎看到了几颗蟑螂的卵鞘。
这是放了多久，都生出蟑螂了？
明明他只是睡了一觉，屋子的腐烂程度却远超他的想象。
崽崽的表情隐约有些嫌弃：“能不能拿开？”
夏天有洁癖，它怎么也有？
肖灵顺无奈地看了它一眼，：“房门打不开。”
“扔窗口外面不行吗？”崽崽可怜巴巴。
“窗户打不开，而且高空抛物是不对的，要罚钱的。”
他兜比脸都干净。
实在是看崽崽要昏过去了，肖灵顺只好把外卖袋子捆得紧紧的，暂时塞到床底下。
房间出不去，又没有什么垃圾桶，只能先这么做了。
肖灵顺再次打开了手机，想要找找新的线索，但除了最新几个招聘软件的打招呼和拒绝消息，一无所获。
“肖灵顺，你很困吗？”
夏天冷不丁问了一句，肖灵顺疑惑地看向娃娃：“没有啊，崽崽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看到你一直在打哈欠。”
肖灵顺没感觉到自己在打哈欠，嘴上说着“你看错了吧”，头不由自主地就往镜子看去。
镜子中，黑发的青年憔悴了许多，他双眼通红，眼球突起，布满血丝。
苍白的嘴巴仿佛有自己的思想，它尽全力张到最大，再向后缩，舌头也压倒最底下，形成了一个圆。
动作结束后，肖灵顺真的感觉脑袋清醒了一些。
原来他真的在打哈欠。
他完全没有感受到。
“这屋子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你。”崽崽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感到困倦，情绪也变得低落，这也只是刚刚开始，越往后，这个屋子主人的情绪在你身上体现的越深。”
“再不抓紧时间出去，你就要被污染同化了。”
肖灵顺忽然想到文件上看到的那张年轻人的脸。
他在这个屋子里面的时候，也感到孤寂、走投无路、被全世界抛弃了吗？
最后呢，他去哪里了？
肖灵顺没时间同情别人，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精神也被压抑到极致，像一根被绷紧的弦，随时有可能断开：“行，我再搜一遍屋子。”
灯泡的光越来越微弱了，昨天的阴影只游荡在房屋边缘，今日都已经接近床头柜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黑暗中蔓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注视着肖灵顺。
肖灵顺没敢细想，他认真搜查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最后打了个哈欠，无意识靠在床脚昏睡过去。
第三次醒来。
肖灵顺先在墙上一划，痕迹下方多出一条竖杠。
打开手机，不出意料，肖灵顺又看到12月28日的日期。
但这次的时间是早上的8：00。
屋子再次变化，阴影的范围又扩大了不少，这次已经爬过了床头柜，灯光能照亮的地方，只有一张床。
无边际的黑暗封锁了视觉，嗅觉却变得异常灵敏，屋子中有股难以言喻的臭味，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走动，潜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黏稠的黑暗包裹着他。
不安。
寂静。
一切感知只能聚焦在自己身上，身体在变化，他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渺小，像是一只蚂蚁，能被什么东西随意地碾死。
肖灵顺抱紧了棉花娃娃，崽崽高束的马尾扫在他的手背处，它的存在像是一个锚，拉住了肖灵顺即将崩溃的情绪。
“你的眼睛依旧很红，你还在打哈欠。”手上崽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定，“你要尽力不昏睡过去，我无法保证你睡过去以后还会不会再次醒来。”
肖灵顺没有回答夏天的话，他的知觉全都集中在了脚上。
他的脚放在一片黑暗里，有什么东西，体型很小，但很多，似乎把他当成了什么乐园，正顺着他的脚掌往他的腿上爬。
密密麻麻。
肖灵顺又是好奇又是惊恐，他强压下自己的所有情绪，伸出手往自己的腿上一抓。
他抓到了很多。
肖灵顺死死握紧手掌，他暂时没勇气看手中的东西，只能飞速抖腿。
他能感受到腿上的东西随着自己的动作纷纷掉落下去。
做完这个动作后，肖灵顺把腿放到床上，看见自己腿上有星星点点的红痕。
他这时才感觉到腿部有疼痛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崽崽走到他握成拳的手旁，一点一点掰开了他的手。
肖灵顺看到，手掌里全都是蟑螂。
蟑螂的触角在兴奋的跳动，它们似乎在闻着肖灵顺的味道，在他的手中走动，然后在自己感兴趣的地方轻咬了一口。
那个地方出现了一道红痕。
蟑螂在啃食他。
忍不住的惊悚感爬满了他的全身，他在发抖，控制不住地发抖。
“喂，喂，肖灵顺，你清醒一点！”
肖灵顺感觉脸上一阵抽痛，看见崽崽站在自己眼前，浅栗色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绪：“你再看看你的手掌，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肖灵顺抽动着身子，使劲摇头，却被崽崽强制按着头，朝自己手掌看去。
是蟑螂的尸体。
没有东西在吃他。
脑袋似乎清醒了一些，他不由得紧紧抱住了玩偶。
夏天的身体僵硬了片刻，轻轻呵出一口气，张开双臂环绕住肖灵顺，悄悄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夏天把蟑螂的尸体踢到黑暗中，看着肖灵顺：“现在好多了吗？”
肖灵顺没有说话，张大了嘴，带着恶臭的空气随着他剧烈的呼吸不停冲开他的气管，发出像破旧风琴一样粗糙的声音。
“在污染区域里，你不能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有的时候，相信自己的逻辑，比眼前看到的事实更加重要。”
如此循环十次后，他才支起身体，点了点头，重新把夏天抱在怀中。
肖灵顺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我今天醒来的时候，忽然闻到这个房间里有臭味。”
“这片污染区域在异化，只能先过去看看。”
肖灵顺抬脚朝着臭味来源处走去，迈入了黑暗中。
他数着脚下的步伐。
一步。
他回忆着户型图，此刻，他的脚边应该有个床头柜。
再往前走三步，就到了窗口。
肖灵顺没有停下来。
往前十步。
三十步。
身前身后没有任何东西，他好像站在一片旷野中。
肖灵顺停下脚步：“崽崽，这屋子变大了？”
崽崽坐在肖灵顺的臂弯中：“正常，异化的污染区域总有个范围，你顺着正确的方向走过去，总能找到。”
肖灵顺索性不再数自己的步伐，静静听着自己有节奏的呼吸，心无旁骛向前走。
模糊了时间的概念，他独自一人穿行在世界独岛。
万籁俱静中，他终于摸到了屋子的边缘。
“到了，臭味的来源就是这里。”
窗台表面混合着不明的液体，给人的触觉异常滑腻，肖灵顺的手顺着窗台滑一圈，抖落了好几滴未落的水。
手再往上伸，就是覆盖着窗户的窗帘。
窗帘很厚重，应该是皮革所制，上面带着松散的绒毛，给人的手感就像是在触摸什么动物的表皮。
肖灵顺拽着窗帘，使劲向后一拉。
窗帘死死定在原地。
拉不开。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背后聚集，他们停留的时间有点久，将黑暗中的东西吸引了出来。
“先走。”崽崽低声斥道。
肖灵顺的身体下意识行动起来，抱着夏天就往回跑。
脚下的触感发生了变化，有什么微小的东西在他的脚掌下爆裂开，榨出汁水。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成群结队地跟在他的身后，肖灵顺听着越来越密集的细簌声，心头发毛。
不想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声音上，他却忍不住在细细聆听。
似乎有什么声音混杂在里面。
“肖灵顺……”
“肖灵顺……”
有人在叫他。
“肖灵顺，下班了一起去吃饭吧，我最近新买了一款游戏，可真不错啊，你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双人联机玩？”
这个声音是他的以前的同事。
“肖灵顺，周末有时间吗，好久没见了，出来聚一聚啊？”
这个声音是他大学时的舍友。
呼唤他的声音越来越多，每个人的声音他都很熟悉。
他们都在呼唤着：
“你不孤单吗？”
“你不是需要我们吗？”
“肖灵顺，停下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他的脚步逐渐迟缓。
是啊，在这个屋子里，他孤单一人。
仿佛被世界抛弃。
这个他用钱租来的屋子，以“家”的名义，保护了他，也束缚了他。
身后都是他的朋友，只要停下来，他就有了爱。
肖灵顺的思维逐渐下沉。
夏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混杂在音浪中，却清晰地占据了肖灵顺的脑海：
“肖灵顺，我爱你，留下来吧，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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