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途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沉默地点了点头，默认了顾青的一切安排。
六点的钟声敲响，明亮的天空眨眼之间变得漆黑。森冷的气息从门外传来，顾青第一时间翻开了道具书，低声吟唱。
“真理之书，请为我照亮黑暗之路。”
柔和的亮光瞬间将五人全部笼罩。曲敬吹了声口哨，甩出了弯刀，非常自觉地走到了最前面。
庄杨二人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跟在了曲敬后头。苏途默不作声地站在了顾青的身边，表明了立场，但却引起了顾青有些惊讶的一瞥。
“你确定要和我走一起吗？我说不定会冲在最危险的地方哦。”
顾青开玩笑般地对苏途道。
“我和你一起。”
苏途摇了摇头，言简意赅地拒绝了顾青。
他们离开了501，摸索着下楼，朝着门卫室进发。一路上都非常安静，没有任何怪物出现，除了呼吸和脚步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就好像这个游戏里面已经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苏途之前只在外面看过，但却并未进入过门卫室。他默不作声地跟在顾青身边，看着顾青对着道具书低声吟唱了一个短句，下一秒，紧锁的门卫室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苏途：……你这个技能，看起来很危险啊顾青。
曲敬用足尖踢开了门卫室的大门。他胡乱地在墙上摸索了一下，伴随着“啪啪”两声，他回过头来，有些不耐烦地耸了耸肩。
“灯坏了，打不开。”
“那就摸黑找。这里是小区内外的衔接处，绝对有重要线索。”
顾青低声命令道。他将手中的道具书扔了出去，道具书在半空中盘旋了两圈后，稳稳地停在了天花板上。柔和但却微弱的光充盈着整个门卫室，看得庄杨二人啧啧称奇。
“我和苏途搜前台，你们去搜里面的休息室，尽快结束回居民楼去。”
顾青再次下达了指令。
三人很快消失在了休息室的门后，前台登记处顿时只剩下了苏途顾青二人。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下一秒，他们同时将手伸向了唯一一个抽屉。
“你们白天来的时候，这里也这样吗？”
苏途轻声问道。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握住了一只比自己要小一些的手，还下意识地捏了捏。
“白天抽屉是开着的，里面只有一个访客登记表，现在是关上了。”
顾青歪头看着苏途。
“苏老师，你的手似乎有些粗糙，是做什么的？”
他的话题转得很快，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大学老师，庄雅是我的学生。你刚才不是才叫了我苏老师吗？”
苏途没有松开顾青的手。
顾青愣了一下。
“大学老师？”
他重复了一遍苏途的话，突然慢慢地笑了。
“大学老师好啊，是好工作。苏老师，不愧是你。”
苏途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说话。他松开了握着的手，转而拉开了抽屉。
一本厚厚的，由白纸订成的册子静静地摆在抽屉里。而册子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一行模糊的血红色的大字。
“还真有不一样的东西。”
顾青轻呼了一声。他立刻将那本册子从抽屉里面拿出来，扔给了苏途，同时朝着天花板上的道具书勾了勾手指。道具书朝着他们飞了过来，借着上面的光，苏途终于看清了封面上的那行大字。
“夜间访客登记表？这和你们白天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苏途问道。
“白天的就叫访客登记表，而且上面的字也不是红的，就是很普通的黑色。”
顾青凑了过去，喃喃道。
在两人的注视下，苏途翻开了那本登记册。
“XX年6月12日，402访客两人，来访原因，给博士送检测仪器。”
“XX年6月23日，402来访者一人，来访原因，给博士送培养皿。”
“XX年7月10日，402来访者一人，来访原因，给博士送实验样本。”
“XX年X月X日，402来访者……”
“怎么全都是给402送东西的。我们要查的明明是502啊。”
看着整页整页的402，顾青嘀咕了一句。
苏途翻到了最后一页，两人同时愣住。
只见最后一页上，赫然写着一行暗红色的血字。
“XX年12月31日，502离开者一人，离开原因，实验成功，将成功实验品投放至界外区域，进行扩散。”
前面全都是402的来访者，到了最后一行，竟然是502离开？！
苏途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非常大胆而又危险的想法。
“402里面正在进行研究的，就是我们晚上看到的怪物影人吧？”
苏途沉吟片刻，终于开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这里并不是一个所谓的小区，而是一个大型实验室？在这个小区里面生活的所有人，其实都只是402博士的实验品而已。”
“影人就是他的实验结果，其他人全都是失败品，都是那种在夜间游荡，毫无理智的影人，只有502里的某人，是他唯一成功的试验品，所以才要投放到外面去，影响外面的世界。”
“只有502成功？可是曲敬之前不是找到了实验报告，说成功的试验品有五个吗？正好就是我们五个进来的玩家。”
顾青面色微变，试图辩驳道。
“我不觉得有五个。而且，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没问出来。”
苏途摇了摇头，看着顾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对于这个游戏来说，我们这些玩家全部都是外来者。我们进入了这个游戏，在这个游戏里面领取到了一个身份角色，一睁眼就能融入这个游戏。”
“那这个游戏里，原本的这几个角色呢？在我们进来前，原本的501‘苏哥哥’，601‘庄家女儿’，门卫室的‘杨保安’，402的‘博士’，以及……”
“502的‘实验品’。他们，又去哪儿了呢？”
顾青一愣，随后面色剧变！
的确，他们之前并未意识到过这个问题。
这是游戏，这不是魂穿，时间塔里面的每一个游戏在没有玩家进入的时候都是在自己运行的，就像是一个个小世界一样，独立而又完善。
但他们进来了。他们以世界已有的身份进入这个游戏，很快地融入了进来，因为太过顺利，再加上游戏机制的缘故，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
但苏途发现了。
苏途在问，这个游戏里面，原本这些身份的人，他们去哪儿了？
“对啊，他们去哪儿了？”
顾青喃喃道。
“这是个完整的闭环世界，是不会存在这种bug的。我们进来了，有了这个游戏里的身份，那原本属于这个身份的人去哪儿了？”
“就像你推翻我提出的精神世界假设一样，基于这个问题，我现在要推翻你白天关于这个世界的两种猜测。”
苏途摇了摇头，竖起了两根手指。
“这个游戏里，白天和黑夜的确是属于两个维度的，但是相比较于刷新和两条时间线，我更倾向于是固定不固定的区分。白天是固定的，而晚上则是不固定的。”
“我们全都是在白天固定的时间醒来，醒来的时间间隔全都是固定的一个小时。并且白天的时间也是固定的时长，整个世界都被限制于固定的情景中，看似有很多变数，但实际上，我们也都被局限于固定的现实里，超出现实的事情，甚至你和曲敬的能力都被固定于一个普通人类应有的力量中，超出普通人固定范围的，我们依旧不可以做。”
“而夜晚是不固定的。时间不固定，因为回到白天的办法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我们可以只在黑夜里待一个小时，也可以待十天半个月，你和曲敬的能力也和白天不一样，不被固定在普通人的范畴内，对付起影人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看着顾青略有些迷茫的眼睛，苏途试图给他解释，但越解释他反而越迷茫。
没办法，因为顾青没有和“妈妈”战斗的那段记忆。和“妈妈”战斗这件事，已经被从过去的因果中抹去，不存在了。
只有苏途记得，而这个结论，也就是苏途在一遍遍地回想那场战斗时得出来的。
不管是顾青还是曲敬，在夜晚都是能轻松干倒一片影人的狠角色，甚至就连苏途他们第一次被502的黑影缠上时，也是顾青将他们救下来的。
顾青的能力应该远在他想象之上，至少不应该是会被区区一个影人打成这样。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曲敬和顾青都被限制住了。苏途其实并不是很了解顾青和曲敬真正的实力，他只是一遍遍地反复回忆，最终让他发现了端倪。
白天对抗“妈妈”的时候，顾青只能用道具书去直接抵挡“妈妈”的进攻。他的速度和力度远没有他第一次见到顾青时的强，就算是吟唱，也没有晚上快。
而且，他分明记得，有些时候，顾青使用道具，是不需要吟唱的。
曲敬同理。苏途看见过曲敬和黑影的战斗，曲敬在夜晚的速度是快到有残影的，他不可能避不开“妈妈”的那一刀。
顾青和曲敬都被限制了。白天的规则让他们只能使用这具身体作为普通人时能使用的力量，让他们疲于应对“妈妈”。毕竟他们是普通人，而“妈妈”是怪物，若无意外，普通人对上怪物，又哪有胜算呢？
“白天只是看似安全，黑夜恐怕才是我们的主战场。”
苏途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有把“妈妈”的事情告诉顾青。
“这个游戏破获的关键，肯定还是在晚上。我们还得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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