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强烈的光芒，原本还嚣张无比的黑影此刻却如同败犬一般，在尖锐的嘶鸣声中，重重地落回了地上的黑水中。
苏途全身都僵住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他听到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然后停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但他却连一个简单的转头都做不到。
伴随着那些黑水和怪物的褪去，曲敬也暂时脱险。他气喘吁吁地看了背对着他的苏途一眼，又扭过头去，看向门口。
只见一清秀少年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干净而又陈旧的校服，手上却端着一本与之格格不入的深棕色硬皮书。硬皮书厚重无比，看着都叫人手酸，但却被少年稳稳地端在掌心。一层又一层浮动的光圈从摊开的页面中缓缓而出，看似轻薄缥缈，却轻易地压制住了刚才还凶猛无比的怪物。
“你又是谁？透明王座老玩家的上限应该只有两个？”
看到少年轻而易举地便将怪物压制下去，曲敬皱着眉，有些不客气地看着少年。
不知怎么的，曲敬总觉得这个看着瘦瘦弱弱的少年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少年慢慢地走了上来，不急不缓。他卷了卷袖子，露出了手腕上一枚以刀为箭的深色图案。
庄雅和杨绪轩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个少年，但曲敬此刻的眼神却像是见了鬼一般的震惊。
“是只有两个。”
少年笑了笑，目光只从曲敬身上扫过半秒，随后便长久地停留在苏途的背影上。
“顾青，参加游戏过万场，所处公会子非鱼，不知道这样的，在这位散客的眼里算不算老玩家呢？”
曲敬僵住了，半晌，他发出了一声怪叫。
“顾青？！你是，你是子非鱼的那个顾青？！那这人是谁！他不是说他才是子非鱼的吗！”
“我从未承认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
苏途像是恢复了冷静。他转过身来，淡淡地扫了曲敬和顾青一眼，就像是在看什么没关系的人。
但他这话可把曲敬给气得半死。
“什么没承认过，你分明就是……”
曲敬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你杀了这个NPC？……传闻居然是真的？子非鱼的也来这种低级副本？”
“……这堆灰是我妹妹死后的状态……”
“曲敬！退回来！别踩到地上的液体！”
“……大佬，你怎么看？”
“我怀疑……”
曲敬僵住了。
好像，似乎……苏途真的一直都没有说过自己是子非鱼的？所以一直是自己误会了对方的身份？自己其实被一个新手耍得团团转？
曲敬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阵屈辱。他猛地转头看向苏途，满脸都写着恼羞成怒，眼神中甚至隐隐有杀意在跳动。
苏途坦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反倒是顾青皱了皱眉，突然开口，岔开了这个话题。
“子非鱼并不介意成为他人的借口，只要你敢，你也可以说你是子非鱼的。”
“既然你非要找子非鱼的，那子非鱼的现在也到了。是时候坐下来分析一下这局游戏的现状了。”
庄雅以前看过很多小说，也玩过不少游戏，但眼下这个情景，她却是真没见过。
几分钟前，他们还在被怪物纠缠，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命不久矣，几分钟后，因为一个看似纤细柔弱的少年出现，他们竟然全都脱离了险境，回到了501里排排坐着。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庄雅用畏惧的目光偷偷看了顾青一眼，往杨绪轩那边缩了缩。
顾青将那本厚重的书打开，低声念了句什么，下一秒，一道柔和的光便从里面亮了起来，就像是一道薄纱一般，将整个501都给笼罩进去，整个客厅明亮如白昼。
“好了，现在501是暂时的安全地，只要躲在这里面就不会被怪物侵扰了。”
顾青轻轻地松了口气。他往后面靠去，身子自然地舒展开，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脸上露出了与他外表有些不相符的成熟和优雅。
苏途看了看顾青，又看了看曲敬，突然叹了口气。
“看什么看！”
曲敬怒目圆瞪。
“同样是老玩家，怎么你比他废那么多。”
苏途冷漠道。
“……”
曲敬整张脸都憋红了，眼神里满是被羞辱的愤怒。
“那是子非鱼高管！我只是个打过几十场游戏的散客，能和人家比吗！你这个新手有什么资格说我！你……”
“住口，再吵就滚出去，我不保护让我烦心之人。”
顾青突然眉眼一凛，厉声打断了曲敬。
曲敬满脸憋屈地看了顾青一眼，又狠狠瞪了苏途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若是子非鱼普通成员也就罢了，怎么偏偏来的是个高管！这和降维打击有什么区别！要不是那个姓苏的骗人，自己也不会得罪子非鱼高管！
他恨恨地想着，心中对苏途的仇恨更上一层楼。
“你们之前的分析我都已经旁听完了，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出现来营救你们，因为我还想观察一下这个游戏里面的怪物形态。你们不会怪我吧？”
顾青冷冷地扫了曲敬一眼，再回过头来时，已经变回了之前那副看似温和柔弱的模样。
他似乎是不经意地瞥了苏途一眼，除了苏途本人之外，谁都没有发现，他的视线在苏途的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苏途依旧沉默，没有看他。
“不不不，顾大佬，您愿意来救我们就很好了！我们怎么会怪你呢！”
庄雅连连摆手，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许是出于女生的敏锐心思，她隐约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气氛。
苏老师在白天来找自己的时候，好像也提起来过顾大佬的名字，但现在这俩人怎么又像是不认识似的？
庄雅满脑子问号，但奈何苏途生人勿近，顾青看着又笑里藏刀，只能让她把疑问都咽了下去，往同样瑟瑟发抖的杨绪轩身边挤了挤。
世界那么冰冷，只有萌新的世界还残存着那么一丝温暖。
“好，那我也就不废话了。我们现在的环境并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纯靠等待是没有用的，必须得先找到回到白天的办法。”
“那么接下来，我将进行信息补充。”
顾青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
“我的居所，就是怪物出现的502，白天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还碰到了苏……老师。”
“白天的502和夜晚的502是不一样的，按照时间推算，我应该是第一个醒过来的，接下来苏醒的分别是曲敬，苏老师，庄雅和杨绪轩。”
“通过白天的搜查，我确实得到了一些东西。但是在我把我持有的信息说出来前，曲敬，请你先把你找到的信息共享一下。我希望你最好不要有所保留，不然这有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我们这个游戏的结局。你应该也不想冒着生命危险辛辛苦苦打完了一场游戏，最后拿个E，连仅有的一张铜卡都会被打折吧？”
明明是春风细雨般的声音，但落在曲敬的耳朵里，却变味儿了。
“……我是在402醒来的，就在案发现场楼下。402的原住民应该是一个有狂躁症，臆想症，还极度要求安静的精神病患者。”
在又瞪了苏途一眼后，曲敬不情不愿地开口了。
“我搜到了一叠诊断记录单，全都是精神病院的。根据诊断单上面的记载，原住民经常会幻想自己是个科学家，会在每天晚上对自己的邻居进行人体实验。而他的实验结果，就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那些怪物，被他称为‘影人’。”
顾青的脸色陡然间变得很难看。
“人体实验？”
他反复地咀嚼着这四个字，刚才还温柔的眉眼里再次迸发出了一股杀气。若说先前威胁曲敬，只是吓唬而已，那么此刻他的神情就是真的想杀人了。
庄雅和杨绪轩都被他身上的气势给吓到，本能地又往后面缩了缩。唯有苏途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缓缓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顾青。
“对，就，就是人体实验。”
曲敬也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继续解释道。
“我原本以为那只是原住民本人的幻想而已，但是等到了晚上，我看到这些怪物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幻想，这都是真的！402的原住民，真的在晚上对他的邻居们进行了人体实验，让他们全都变成了怪物！”
“而他的第一个实验品……就是楼上那一直不断发出噪音，让他整天都很烦躁，恨不得立刻提刀上去把人全部砍死的一家三口。一家三口里的儿子，就叫顾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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