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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另一面

无限流小说的开端,通常会将主角投放到一个未知的地点,或是医院校园,或是村镇古堡,抑或是……游乐场。

苏琐秋站在涂漆剥落的游乐场大门前,五彩斑斓的石砖裂痕彰显着这里建筑物的年代感。铁栅栏上藤蔓缠绕,如细蛇盘旋爬行,阴暗的空地旁仅有一盏绕满蚊虫的白炽灯。

她看了下自己的手机,不出所料,一点儿信号都接收不到。

悬于头上的暗红残月滋生出无尽寒意,苏琐秋把手机塞兜里,拉链拉到衣服顶端,环顾四周,不远处同样有一些陌生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按这个发展,接下来就会有一位莽撞的中年男性大喊着要离开,而后献出一血。一位女性难以置信地哭着询问是不是在拍真人秀,被男友搂在怀里安慰,无需几章便会让小情侣双双祭天。

下一秒,果然那边的人群中一位成功人士打扮的男人怒气腾腾地开始骂道:“这他妈的是什么鬼地方!别开玩笑了,老子还要赶飞机谈生意,快放老子出去!”

说着,他脸色铁青地往游乐场大门相反的森林中走去,步履急躁,显然他这笔生意金额不小。

他们所处空地以外的地方,除了游乐场,只有一片迷雾环绕的森林,远远望去漆黑一片,弥漫着一股诡异不详的气息。

可那大哥就像是位耍大牌的明星要从一个三流拍摄现场离开似的,没察觉到半点不对,眼看着就要送去一血。

苏琐秋快步走过去,刚想喊住他,与此同时一只甲壳虫快人一步被人掷向森林边缘,刹那间爆开一团血雾。

男人见状动作瞬间僵住,反应过来后吓得连连后退几步,腿软地半倒在地上。

“大叔,你再多走一步就爆开了。”开口的是位单手插兜的高挑少年,柔顺的栗发垂落在额前,一双桃花眸摇曳着笑意,眼神纯净如秋水,让人不由觉得亲和力十足。

“卧槽,这到底是什么鬼啊……”男人满脸震惊。

苏琐秋想这小孩反应挺快,心下方生赞赏之意,走近了几分,借着暗光看清这少年的模样,怔了下:“你……”

口头的话忽被一女孩打断。

“啊——你在做什么!你杀了我的小黑!”

那女孩丢下手里的空笼子,两步上前给了对方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空地。

“哈?”昼明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扇懵了,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还没理解自己真正做错了什么,疑惑道:“情况紧急,未经允许拿了你的小宠物我道歉,可人命要比你家小黑更重要一些吧?”

虽然这大叔长了一副人渣模样就是了。

女孩厉声道:“你太傲慢了,生命怎么能被物化为可衡量的价值!”

“那你的意思是,甲壳虫的生命和这个大叔的生命是不可比较的?”昼明烛反问道。

这话说出来,旁人都觉得好笑。

女孩还欲争辩,昼明烛蓦然看向游乐场的大门,修长的手指抵在女孩的唇前一公分处:“嘘——辩论赛暂停,有人来了。”

几秒后,苏琐秋听到了微小的动静自大门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锁链声响愈发清晰。终于,随着哐当一声开锁声,沉重的铁门被从内侧推开,拖拉在地面上噪音格外刺耳。

来的是人么?

她眯起眼睛,迷雾散开,一个矮小的身影朝他们走来。

那是一只套着破破烂烂的花哨表演服装的小丑,面上妆容夸张血腥,鼻头涂着红色染料,两边开裂的嘴角快要延伸到眼尾,脏兮兮的缝合线埋在皮肉里。他的左手上握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氢气球,另一只手里抱着一沓厚厚的宣传单。

“诶呀呀,大家晚上好!怎么还没进去就这么热闹?”小丑停在众人面前,咧出一个热情饱满的笑容,语调欢快。

“这可不行呀,热闹是要留在乐园里的!”他说着,轻快地将传单和气球挨个发给大家,如同一名热心的游乐场工作人员。

小丑靠近时,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蜂蜜味道,还混杂着些别的什么东西。

“拿好你的东西。”

她接过质感糟糕的传单,将绿色的氢气球缠在手腕上,又瞟了对方好几眼。

小丑的体型偏小,刻意抬高的声音雌雄莫辨,感觉还未及上小学的年龄,哪怕算上头顶那只异样条形物不停蠕动的诡异帽子,身高也堪堪到她的胸口。

“大家都拿到自己的那份入园礼物了吗?传单上印有园区地图,随时可以翻阅。”小丑说完,侧身让出通往乐园的入口,愉悦道:“气球是入园的重要凭证,记住不要让气球离开你的身边哦。”

“你是什么东西?想让我们做什么?”人群中一位男性问道。

“我是你们的小丑朋友!”小丑笑道:“你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呀,玩得开心就够了,太阳升起的时候会有惊喜马戏团带来的大型人偶表演,敬请期待!”

那刚挨了一巴掌的少年牵着只小黄鸭氢气球,换了个问法:“我们玩累了怎么离开这里?”

“咦,你们居然想离开?”小丑做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头上像是由人体肠道器官编织成的帽子肉眼可见地收缩了一下,泛起淡淡的肉粉色:“你们不能一直陪我玩吗?”

“什么鬼?老子一直陪你玩?小鬼,你知道我一分钟能赚多少钱吗?”男人被方才那一出吓得还没熄火多久,情绪再度复燃,怒道:“快点把出去方法告诉我们。”

“你不想陪我玩?”

小丑的嗓音迟缓了几分,语气发凉。涂抹着扭曲形状的脸凑近了对方,双眼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空气中浓郁的糖浆味儿变得浓郁起来。

男人半点没在怕的,伸手就要去拉扯这小鬼脸皮,名为昼明烛的少年抬起胳膊截断他的动作,立时将对方拦住。

“我们当然想陪你玩。”

他的眼神擦着小丑狰狞的脸滑至一旁,叹了口气,面上的遗憾恰到好处地停留了片刻,随即转换成充满阳光的笑容:“只是家里大人管得严,太晚了不安全。”

小丑彩色染料包裹着的浑圆瞳孔盯着他,空洞中逐渐爬满了喜悦:“好呀!没关系,那我们改天还能再约!”

“不过我可不能轻易让你们离开……”小丑张开双臂,做了个滑稽的肢体动作:“我丢了一样东西,你们能帮我找到吗?”

苏琐秋问:“你丢了什么东西?长什么样?”

“嘻嘻,怎么可能全告诉你们!快去体验园内的项目吧,我喜欢人们的欢笑!”

小丑站在门旁迫不及待地催促道,而后大家再问他什么便不愿多透露半句。

昼明烛陡然问道:“我能换个气球吗?”

“咦?你想换气球?”小丑觉得奇异:“你不喜欢我给你的小黄鸭吗?”

他吐舌嫌弃道:“这个太可爱了,和我的这身衣服不搭,我想换个深色的。”

小丑打量了下他的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黑衬衫,的确配小黄鸭有些独特了,于是将手里的黑天鹅气球换给了他。

“谢谢,这下舒服多了。”昼明烛拿到自己心仪的黑色气球,甚至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女孩愣了下,迷茫道:“我是不是把你打傻了?”

黑天鹅就很搭你了吗?

“呀,时间要到了!”

叮咚——

园内整点时钟敲响,回荡在雾蒙蒙的空地上,宣告新的一天的到来。小丑转身蹦蹦跳跳地小跑向园内,很快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祝你们玩得愉快!”

小丑走后,大家拿着各自的气球面面相觑,大部分人脸上露出了后知后觉的惊恐神色,更有个不良打扮的青年大声嚷嚷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话音一落下,拧开了阀门开关似的引起了人群不小的骚动。就在恐慌的氛围不断发酵,大家快要乱作一团的时候,方才那位桃花眼少年再度站出来,清亮的嗓音压制住了众人的嘈杂。

“大家都安静一点,不要慌乱!”

“请听我说,在这种情况下再怎么慌也是没用的,刚刚试验出来的死亡条件大家也都亲眼看到了,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请不要往森林走。”

“我们现在唯一能选择的就是进入园区,大家不妨看一下地图,有了个初步的了解之后再结伴进去。”

他的言辞组织的井井有条,颇有道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低头开始翻看手里的宣传单。就连那位情绪不稳定的中年男人都噤了声,叼着支烟琢磨了起来。

这是一张手感粗糙的薄传单,简陋的图画和夸张的色彩令人感受到浓郁的千禧年代感,墨迹斑驳地印着卡通老鼠、兔子和一只会笑的猫。

园区整体分为三块区域,分别是丛林仙境、爱丽丝的海底大冒险以及惊喜马戏团表演剧场。丛林仙境占地面积最大,显然是园区的主要游玩场地,飓风飞椅,睡鼠城堡,时间摩天轮,云霄飞车,三月兔转转杯,逃出□□等游乐设施皆位于此。

而后通过激情狂啸滑道或浪漫漂流河道可以前往海底世界,图上画有激流勇进、大喇叭等经典项目,全局框架类似于水上乐园。

海底世界和终点的马戏团表演剧场之间由“彩虹隧道”连通。三个区域呈环状分布,出入口仅有一个。

“照小丑的意思,我们现在只能是进去寻找线索了。”苏琐秋飞速在脑内过了遍地图,开口道:“但要寻找一样‘东西’,这个定义太广泛了……”

该从哪里开始呢?

昼明烛接话道:“时间紧张,我建议大家分头探索各个设施,这样效率更高一些。但考虑到安全问题,我们最好结成小组行动。”

“等等,时间紧张?这纸上哪写时间了?”中年男人不解地发问道。兴许是对方救了他一命的缘故,他对昼明烛的印象不错,说出来的话也刻意放得温和了些:“能解释一下吗?”

身侧手指节勾着空笼子的女孩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大叔,游戏提示已经超明显了吧?难道你真的期待小丑说的那场大型人偶秀么?”

是的,小丑提到过的“太阳升起之时的大型人偶表演”,大概率是这场游戏的ddl了。不过,也不能排除它仅仅是其中某一个关键节点的可能性。

昼明烛跟众人解释了一遍,又道:“我想先确认一下,大家现在的电子设备是不是都没有信号了?显示时间应该为零点七分。”

有几个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纷纷点头。

“那大家还记得自己在来到这里之前的时间吗?”

“下午三点左右。”男人说道。他当时正在机场候机室坐着,眨眼的功夫周遭的环境就变了。

苏琐秋补充具体时间道:“2024年5月21日,下午三点零五分。”

“一样。”昼明烛颔首。

大家是同一时间被突然带到这里的,而方才园内敲响的时钟也暗示了游戏开始的时间是零点整。

倘若这边的时间也是夏季的话,距离日出仅有不到五个小时。

昼明烛扫视了一圈四周,不知不觉所有人都已经围在了他的身边,包括他在内在场的一共有10人,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装扮干练的短发女性、拎着空笼子的女孩、一对不良打扮的情侣,沉默寡言的一家三口和一位穿着白色绒毛睡衣的娃娃脸少年。

……睡衣?

下午三点还在睡觉吗?

昼明烛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瞬间。那人看上去年龄和他差不多大,或许还要更小一些,纤长的睫毛微微低垂,双手握着手机在打一款不知名的RPG游戏。

他脖子上耳机要掉不掉地挂着,发丝凌乱松散地垂落在耳尖,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睡着。

“别玩啦,我们分一下小组。”昼明烛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对方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猫儿一般略显上挑的眸子瞥向他,纯黑的瞳孔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

一秒,两秒,三秒。

“好——”他意外听话地收了手机。

那对小情侣异口同声地率先说道:“我俩一组就行。”

一家三口中的妈妈拉住了自家小孩和丈夫的手,道:“我们仨一块儿。”

“那我和这女孩一组吧。”短发女性随即道。起初因为失去宠物而愤懑的女孩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看来是想和她结伴。

昼明烛问:“你们两个没问题吗?要不要我和你们一起?”

“无须担心。”短发女性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声音沉稳:“我是不是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苏琐秋,是一名刑侦警察,保护一个小姑娘是没有问题的。”

闻言,昼明烛微不可查地顿了顿,点头道:“那就好。”

剩下的还有中年男人、睡衣少年和他。

中年男人靠近他一步,上半身前倾,急忙道:“小伙子,咱们结一组。”

昼明烛正要同意。

“不可以。”

睡衣少年蓦地道。

他素白的手指指向昼明烛,语调平缓地宣布:“我要和他一组,你自己玩。”

“我们三个一组怎么样呢?大家互相有个照应。”昼明烛倒也不恼,弯了弯眼睛,包容道。

“照应?他到目前为止至少该死两次了。”少年表情纯粹,黑白分明的猫眸十分无辜,吐出来的话语却不那么友善。

“而且他很吵。”

“你!你怎么说话的——”中年男人怒目圆睁,握紧拳头,上下扫了下对方身高,终究是没揍过去。

这小刺头脸长得那么嫩,个头比他高一大截。

“大叔,你都比我早成年多少年了,别老是意气用事,人长脑子是用来思考的。”昼明烛半挡在睡衣少年面前,还真就顺水推舟地放弃了原本的提议:“好吧,有没有哪个组想要这个大叔?”

全场鸦雀无声。

见状,先前那对小情侣中的女生推了伴侣一下,不良青年一把搂住中年男人,笑道:“大叔,人家都不想要你,你就别现眼了,和我俩一起行动吧。”

中年男人再怎么不快也只得同意。

他们分完组后,约定好首先按区域探索丛林仙境,两个小时后在海底世界入口前集合,便拿着地图准备进入园区。

凌晨零点十一分,早已沦为废墟的游乐园大门敞开,宛如怪物的血盆大口。昏沉的环境中笼罩着一层浓郁雾气,林木影影绰绰,枝叶随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乌鸦哗啦啦地掠向猩红的天空。

不良情侣一左一右架着中年男人,吵吵闹闹地进了园区。昼明烛敏锐地回头,发现后方那自称刑警的短发女人正在看他。

“你很在意我?”昼明烛径直来到她身前,面无表情地推断道:“不,你认识我。”

苏琐秋顷刻间笑了,如同给小朋友分享秘密一般凑近他的脑袋,压低声音道:“我从未想过,我们的杀人凶手还能有这样一面。”

————

5月21日15:05

连市警察局审讯室内。

他身形瘦削,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双手被束缚在前,看向警察的眼神死气沉沉,疲惫浓郁得难以化开:“是的,我把他们都杀死了。”

昼明烛,就读于当地私立重点高中,已被提前保送至科心大学。经前期询问调查得知,对方家庭富裕,童年幸福,在学校和同学老师相处良好,被多人评价性格开朗阳光。

然而就这样一个身边人口中的优等模范生,在十八岁生日派对上,将到场的11人全部杀害。其中包括他的父母、妹妹和外婆,从国外特意赶来的堂兄一家,以及几位关系匪浅的朋友。

在被询问到是否患有精神疾病时,他沉默了一下,平静地回答:“我精神正常。”

随后三名精神科医生对他作出的深入评估结果也确实如此。

新人作者第一本无限流,因存稿时间长导致前后文风略有变化,前期小白文笔致歉,请多多留评~总而言之请多关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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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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