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裴玉荷的身体情况,两人不得不被迫停了下来。
本来以为用了药过后,那种难以忍耐的瘙痒感会减轻,可没想到反而越来越严重。
她坐在客栈里抓耳挠腮,红疙瘩早就已经蔓延到了下巴,连带着嘴角都泛着诡异的红。
她虽看不见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但周怀砚并不瞎。
在几次感觉到那些微妙的视线时,他不由分说地把佩刀放在了桌上,将头上的帷帽扣在少女头上,目光淡淡地扫了眼窥探的人群。
冷冽的目光如刀刃凝实,让人心生寒意。
见不长眼的人低下头去后,周怀砚沉默了瞬,随后一把将少女的手腕攥紧,在她诧异抬头的时候,把她带离了人群。
回到客房里,裴玉荷听见门关的声音。
一直攥紧她的手指并没有松开,而是三指滑动,落在她脉搏轻按。
她没想到他还会把脉,于是等他收回手以后,好奇地追问,“看出什么了吗?”
周怀砚垂眸。
少女仰着脸,帷帽黑纱浮动,遮住了她的脸,看似若影若现,却极其模糊。
他下意识伸手,撩开黑纱,将其落在帷帽上檐,露出少女清秀的面庞,白纱遮住了眼眸,只留有一截微弯的眉毛。
红润的唇瓣因为不适而微微紧绷,脸颊上的红疙瘩晕着红,在她又打算伸手去挠的时候,他拽住了,“别挠,如果你不想破相的话。”
裴玉荷立马不再动了。
周怀砚微微凑近,观察那些红疙瘩,语气奇怪道:“若是毒虫叮咬,我捡的那些药不至于毫无效果,你把衣服往下拉点。”
“……?”你听听这说的什么鬼话。
她瞬间不想理他了,“那只能说明你医术不精,谁让你自作主张去捡药的,还不如让医师给我开药呢。”
“你在质疑我?”周怀砚嗤笑,“我当初——”
他话音未落,就被门外一声尖叫声给打断。
裴玉荷拍了拍他的胳膊,“去看看怎么回事。”
周怀砚瞥了眼那自然拍打的手,他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拉开了门,就撞见小二满脸的红疙瘩,惊恐地捂住脸。
而在他对面,是一个被他模样吓坏的客人,正指着他的脸,“滚开!别靠近我!”
周怀砚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裴玉荷的身前,那掀起的黑纱早在开门前就被他放了下来。
那店小二正瑟瑟发抖地遮住自己的脸,底下掌柜的听见动静,连忙赶了上来。
安抚好客人以后,便推搡着小二下去。
周怀砚目光落在那边仍然心有余悸的锦衣少年身上。
“看什么看?”那锦衣少年怒视,“再看小爷剜了你的眼珠子!”
裴玉荷听着有些不对劲,拉了拉身前人的衣袖,“干什么呢?”
周怀砚冷眼扫过那纨绔公子,没有多说一句,转身就打算带着身后少女进屋。
“等等——”
有人跑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抓少女的胳膊,却被人一把拧过了小臂。
周怀砚不耐烦,“滚开。”
那纨绔公子根本没搭理他,而是震惊地瞪着裴玉荷。
“滚开,听不懂人话吗?”周怀砚拇指一拨,腰间的佩刀刹那半出鞘。
“你……”纨绔公子只看向少年挡在身后的少女,语气颤抖,“你是玉圣公主?”
裴玉荷猛然抬头。
*
周怀砚不耐烦地看向那边正谈得有来有往的两人。
“公主,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锦衣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睁大了,“我还以为爹他在骗我呢。”
裴玉荷拇指不住地抚摸茶杯壁,没有立马回应身份,“公子恐怕是认错了,我并不是什么玉圣公主。”
要知道,她现在的装扮就算是以前的贴身婢女,都不一定能把她认出。
不说她头顶帷帽,曾经象征着身份的配饰也早在之前便丢失了。
而且这个声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之前没有一丝印象。
这让她警惕起来,况且她这一路上也没听说什么公主失踪的消息。
“公主!”那纨绔公子急了,“你就别不承认了,你手背的三点红痣总不是作伪——”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急着想要拿起少女的手,结果一把长刀横插,刀风疾落,锋利的刀刃插进了木桌里。
纨绔公子心有余悸地缩回手,这才意识到身旁还有其他人,怒视,“你是何人?莫非就是你掳走了公主?”
周怀砚嘴角一掀,黑眸冷冽,“说那么多废话,倒不如说说你以为你爹骗了你什么。”
“哦你说这个,”那少年耸了耸肩,“就是说玉圣公主失踪,有其他人冒名顶替了呗。”
周怀砚闻言挑眉,视线落在身躯一僵的帷帽少女身上。
“原本我还不信,”少年神秘地压低声音,“毕竟玉圣公主若是失踪,那陛下必定万分着急,可现在你们看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吗?没有!”
“当时我爹给我说的时候,我还嘲讽他老人家病糊涂了,毕竟半个月前京城那边才传出说玉圣公主参加蹴鞠会,一举拿下第一。”
“可我没记错的话,”他眨也不眨地盯着戴着帷帽的裴玉荷,“玉圣公主自幼体弱多病,对蹴鞠一类的运动本就不感兴趣。”
“曾经一次陛下为了哄心情不好的公主高兴,为她举办了一场大赛。蹴鞠、狩猎、骑马,只为哄她一笑。一个月的日程,可当时的公主只待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后面再也没有出过席了。”
“其实我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也觉得不对劲,但没有深想。但后面,也就是三天前……”他眯了眯眼睛,“三天前,我们矜贵的公主殿下,居然会突然对一位皇商家的公子钟情,亲自去向陛下求亲,说此生非他不嫁——”
“谁不知道玉圣公主可是拒绝了无数青年才俊,连最负盛名的玉面状元郎都看不上,怎会看上一个商人的儿子?满身铜臭味不说,传闻那皇商儿子后院妻妾成群,这件事可是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京城居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而这半个月,裴玉荷一直在和他赶路,对京城的信息完全闭塞。
再者乡镇村庄,对皇家那些事可不通达。
周怀砚有些好奇当事人的反应,毕竟这些日子的同行来看,这位传闻中的公主和他以为的皇家人应有的样子全然不同。
可惜,戴着帷帽的少女很难看出什么表情,可身侧手的反应就有趣多了。
那只苍白的手从一开始摩擦杯壁,到现在收紧,后背的青筋微微鼓起。
不过遗憾的是,很快那点能够泄露情绪的动作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裴玉荷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多谢公子告知我们这么多,不过皇家之事不是我等草民能谈议的。”
她抬头间,帷帽随之浮动,黑纱平添几分神秘,“我也不敢冒名公主,也希望公子慎言。”
“可你的手——”纨绔公子仍然不愿相信。
她轻笑,“谁说的就只能公主一人手背有痣呢?我们村子里,手背有痣的人就不下三个。”
她站起了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态,“公子请回吧。”
“既然公主执意不承认,就当我今天说了一通胡话吧。”少年就势起身,就在他经过裴玉荷身侧时,他猛然伸手一把扯过黑纱。
猛地一拽。
帷帽落地,少女没有惊慌,而是站在原地歪头,“公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满是红疙瘩的脸可怖至极,白纱敷眼,完全看不清楚原来的五官模样,骇得纨绔公子连连倒退。
“你你你!”
“鬼啊——!”
尖叫着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客房。
裴玉荷摸了摸脸,只摸到密密麻麻的疙瘩,“……这样也好。”
周怀砚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底,他走过去,弯腰捡起了被人掀落的帷帽,又靠近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少女。
他嗤笑,“看来就不应该给你戴这个帷帽,要不然也不至于把那胆小鬼给吸引过来。”
话是这样说的,但他还是将帷帽重新给少女戴上,黑纱再次遮住了面容。
“我想,我对你身上这离奇长出来的东西有思路了,”他牵起一截淡青袖子,“先出门。”
裴玉荷是被他拉着走的。
她感受到从刚才起,呼吸都在变得急促。
脖颈间仿佛有跟细绳,正在一点一点勒紧她。
而细绳的尽头,有一个声音在问她:你还要回宫吗?宫里已经有一个你了,他还会认你这个风尘仆仆还失了明的公主吗?
她听见自己在心底回应:那是假的!我才是真公主,父皇他肯定会相信我。
那个声音笑了,像是在嘲讽她的无知:相信你?那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你”的表现那样伪劣,他会看不出来?别傻了裴玉荷,别像你娘亲一样傻。
裴玉荷猛然甩开了手,她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我想回去歇息一下。”
周怀砚闻言皱眉,不耐烦地回头,却在看见少女颤抖的身躯时话音一顿:“你——”
有水珠从帷帽下滚落,砸在地面。
他茫然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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