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宁媛独自捧着一大束妈妈最喜欢的康乃馨和一兜新鲜的时令水果,去滨城郊区的陵园给凌冰上坟。
坐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妈妈带着微笑慈祥地看着自己,宁媛无声流泪:“妈妈,您告诉我啊,您为什么至死都不肯见我最后一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这么恨我?”
没有人回应,一阵风刮过,吹动树上的叶子,发出“哗啦啦”声响,搅动宁媛痛苦的心。
与死亡擦肩而过,宁媛才明白何谓死去?更明白活着的意义,不是吃山珍海味,穿金戴银,而是,这一生是否过得无愧于心!
大学毕业那年暑假,她第一次主动走进父母房间,说出想去覃岛继续寻找恩人家人的愿望,父母虽有不舍,还是尊重她的想法,只是嘱咐她:“给你半年时间,无论找到找不到,都要回滨海上班。”
她答应了,带着行李去了覃岛,半年过去,依旧无果,父母为她联系好一家很不错的单位,只等她去报到,她不甘心这么放弃,拒绝父母的召唤,一意孤行,继续留在覃岛寻找。
爸爸妈妈百忙之中放下手头工作,专门来到覃岛,劝她先回去上班,边上班边慢慢打听,宁媛还是拒绝。
看着女儿倔强地站在那里,圆润的脸变得苍白,下巴瘦得尖尖的,妈妈凌冰气得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发恨道:“既然你主意那么大,你的事我们再也不过问了,从此,我们再不会给你一分钱!你也不要再回这个家,全当我们没你这个女儿!”
说罢,生拉硬拽着宁振生头也不回走出宾馆。回到家,她对丈夫和儿子说:“今天起,断了她一切资助,你们谁偷偷给她钱,或者去看她,我就死给你们看!”
凌冰向来在家里说一不二,宁振生和宁柯谁也不敢给宁媛寄钱,更不敢去看她。
宁媛陷入孤立无援境地,只得先解决温饱问题,凭借名牌大学学历,很快在当地一所职业学院找到工作,又过半年,才终于找到鹏鹏。
父亲终究放不下女儿,直到她找到鹏鹏,写信劝她把孩子送福利院,或者带回家抚养,再次被宁媛拒绝。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一个女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带孩子艰难,她忘不掉孩子父亲最后托付她期望的眼神,忘不掉鹏鹏第一次见她可怜兮兮的茫然,更忘不掉她抱起鹏鹏,孩子眼睛一闪而过的光芒,紧紧抱着她脖子的亲昵。
她毫不犹豫做出决定:“绝不让鹏鹏无家可归,不能让他经历自己的所经历过的,她要用自己的爱照亮温暖孩子的童年,陪伴他长大成人。”
自此,她与家庭彻底决裂,退回爸爸和哥哥偷偷寄给她的钱,发誓不再依靠任何人,她要凭自己能力抚养儿子长大。
宁媛总觉得父母还年轻,怎奈子欲养而父不待,从来没有意识到生离死别离她那么近,来的那么快,那么突然。
妈妈去世还不到六十岁,没等到她真正理解母亲,主动回头与母亲和解,母亲撒手人寰,宁媛压在心底无数个为什么,再也找不到答案。
她本以为父亲会知道秘密,谁知道世事难料,父亲也走得那么突然,一切还没来得及问,一切的未解之谜永远淹没在时间流逝中。
妈妈凌冰出身名门,有大家闺秀风范,和丈夫是同事,是南方大学英语教授。
小时候,宁媛眼里的妈妈举止优雅,白皙的脸上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微微有些卷曲,她说话声音轻柔,总是面带微笑,她们母女一度是亲密无间的,妈妈会给她买喜欢的图书,亲手给她织带有美丽图案的毛衣,教她唱歌弹琴。
九岁那年,凌冰见女儿乐感非常好、手指细长灵活,对音乐理解很有天赋,省吃俭用咬牙给她买了架昂贵的钢琴,每周请关系好的音乐老师来家亲自指点她。
小学五年级,宁媛参加冰城少年组钢琴比赛,获得一等奖,凌冰觉得女儿是颗好苗子,一直鼓励她大学就读音乐学院,宁媛自己也期待自己踏入音乐高等学府的大门。
母亲对她开始严厉疏远是初三暑假。
十四岁,宁媛已经是重点中学滨城一中的初三学生,女大十八变,身材蹿到一米六五,亭亭玉立,长相甜美活泼,像春天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生日那天,她们学校有活动提前放学,宁媛回到家,记不清想找什么东西,翻箱倒柜,意外发现妈妈衣柜最底层一件看起来崭新的粉红色短袖带腰带连衣裙,圆形翻领,袖口有精美刺绣。
宁媛见家里没人,偷偷穿上,站在穿衣镜前左顾右盼,长短胖瘦正好,就像给她量体定做的,浅浅的粉红衬托得她脸上皮肤白里透红,像一颗刚从树上折下来的苹果,宁媛喜欢的不得了,暗想:“这件衣服一定是妈妈买给我的生日礼物,既然她想给我一个惊喜,不如我先给她一个惊喜。”
做完功课,她换上爸爸提前送给她的白色细带皮鞋,扎起高马尾,系上还在北方读大学的哥哥寄给她的带银丝的粉色蝴蝶结,穿戴完毕,躲在自己卧室看书,等待爸爸妈妈下班归来。
爸爸先到家,看到宁媛一身新装扮,眼前一亮,夸赞道:“我女儿这一身打扮像一个大姑娘了,美丽得像一朵出水芙蓉,妈妈看了一定很开心!”
父女两正有说有笑,凌冰提着一盒蛋糕推门进来,宁媛蹦蹦跳跳到妈妈跟前,俏皮道:“妈妈,谢谢你给我买的礼物,我很喜欢,提前穿上了,给你们一个惊喜,好看吗?”
出乎意外,宁媛看见笑颜如花的女儿,没有想象中露出温婉的笑意,而是吃惊地瞪大眼睛直愣愣盯着她,脸上像结了一层厚厚寒霜,眼里的寒意渐浓,厉声道:“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这不是你该穿的!赶紧给我脱掉!”
宁媛吓得一哆嗦,半天不敢说话,定在那里傻傻看着妈妈,眼泪慢慢蓄满眼眶,宁振生也颇感意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不得细问,赶紧把宁媛拉进她的房间,替女儿擦着眼泪劝道:“媛媛不哭,妈妈让脱掉就脱掉吧,明天爸爸重新给你买一件一摸一样的!”然后转身关门出去。
宁媛哭着脱掉连衣裙,赌气换上刚刚脱下的校服,打开门把连衣裙递给妈妈,凌冰一把夺过,拿起剪刀咔嚓咔嚓死命剪衣服,边剪边撕扯。
宁振生第一次见妻子如此失态,气急吼道:“凌冰,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会伤孩子心的!”说着,上前夺过妻子手里的剪刀。
美丽的粉红色连衣裙此刻就如风吹雨打过的芭蕉,破败得不成样子,散落一地,碎了宁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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