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晣从树上摔下来,“砰”一声,把手摔折了。
庭晣倒在地上,抱着手直打滚,眼泪猛流,但缓过劲来,第一反应却是如何才能瞒过师父。
只是他忘了摔下来时那“砰”一声巨响,已经足以将师父引出来了。
萧岩正是听见那响声才出来的,外头湿漉漉的,树叶青翠欲滴,还淌着新鲜的雨水,这是刚下过雨。他知道晣晣是出去玩了,并不拘着孩子,只是听着声儿,估计是闯出祸来了。
循着声音而去,萧岩跃上高处,果然就见着了孩子。庭晣坐在湿哒哒的地上,右手抱着左手手臂,眼眶通红:“师父。”
“你怎么了?”萧岩过去扶他,一不小心碰着手,疼得小孩“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萧岩色变:“你手怎么了?啊?”
庭晣不敢说,支支吾吾的,惹得师父一声怒喝:“说话!”
“我,我,我手疼,摔的。”
萧岩看看他,又看看旁边那棵茂盛的大树,不可置信:“你上树了?”
庭晣大惊,他上树不是正常的吗?师父怎么这个表情?他心里一嘀咕,更不敢说话了。
一般来说,要是这个小孩犯了事以后不说话,那就是供认不讳了。萧岩火气又旺了一层,骂道:“刚下过雨,你就上树?你属猴子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多危险?现在摔了,好了,活该疼死你!说过多少次,你这双手拿来干什么的?不长脑子是不是?”
庭晣很是委屈,他已经很疼了,师父为什么不先关心他?还骂这么凶!“那我也不是故意要摔的呀!我不小心嘛,我又不想摔伤手,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骂人嘛?!”
“我骂错你了是不是?你要是觉得我有一句话说错了,你现在就走,爱去哪里去哪里,我懒得天天盯着你!人家养个徒弟为了高兴,为了将来有依靠,我养个徒弟天天生气,不如不养!”
庭晣两行眼泪“唰”地淌下来,赌气道:“不养就不养!正好我手也摔折了,练不了功夫了,你找个能让你开心的徒弟吧!”说着一边抹眼泪一边“呜呜呜”地回晓雾绕去了。
萧岩一肚子气没地方出,跟在孩子后头回去了。
这孩子还玩真的,一回晓雾绕就扎进自己房里,靠着没摔的一边手收拾东西,乱七八糟的衣物堆了一床,都不知道要怎么收拾。
萧岩由着他去,到外头找薄木板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萧岩拿着两条干净的薄木板回来,只见小孩背对着门口,坐在床上哭。
“出来!”
庭晣扭头看了一眼,见着那两条木板,喊起来:“你又要打我是吗?我不让你打了!我不给你当徒弟了!”
“打个屁!你以为我想打你?你那个手不想要了就直说!”
庭晣脸一红,才知道师父要给自己夹手,心里哼了两声,还是起身出去了。
萧岩给他正了骨头,两块夹板把手固定好,绷带缠上,又用布条给弄了个圈,让他挂在脖子上。
这么一弄,庭晣又不生气了,只是还嘟着嘴:“我饿了。”
“刚刚谁说的不给我当徒弟了,一屋子衣裳都收拾着要走呢!你好意思收吗?那都是我的银子买的!”
庭晣小眼神一飞,娇嗔道:“那我也没有真的走呀!”
萧岩气得不行,一巴掌挥在他那小屁股上:“那你怎么不走?我拦着你了?”
庭晣挣了两下,不让他打:“我还说不让你打了呢,你还不是一样打?我说走就一定要走吗?我就不走!”
“不走是吧?不走就过去给我跪着,裤子褪了,面壁!”萧岩指着墙角道。
褪裤褪裤,又要挨打!庭晣气愤不已,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去跪了。
庭晣对着墙壁,大声喊:“手动不了!”
“不是还有一只手吗?”
哼!气死了气死了!干嘛一定要褪裤?庭晣右手艰难地解了腰带,左扯右扯,前弄后弄,总算是把裤子褪了,上衣遮下来,遮住了大半个屁股。
“这样可以了吧?!”
萧岩看他一眼,并不说话,转身到厨房去了。
庭晣只听见离开的脚步声,他这个角度,啥也看不见。跪了有一刻钟,膝盖有些发麻,他挪了一下,正想着师父啥时候让他起来呢,这时候鼻子却一动,闻到一阵饭香,还夹着过年时候买的熏肉的味道——
“咕咕咕”,肚子叫了。
庭晣咽了两下口水,心想,师父是不是在蒸熏肉饭啊?好饿啊!
明明感觉饭已经熟了,但师父还没有来,不会是去睡觉了吧?这个坏师父!庭晣在心底把师父骂了一顿,结果就听见脚步声了。
可是,这脚步声怎么是从外头进来的?
庭晣歪着身子一瞟,正看见师父进屋里来,手里还拿了根细长的竹枝,沾着新鲜的雨水。
要打了?怎么不是用戒尺啊?这个东西看起来好像更厉害哎。庭晣一瞬间又把熏肉蒸饭给忘了。
萧岩折回来的这东西确实比戒尺、竹竿都厉害些,他专门挑了竹子顶端的细枝,刮去竹节上的旁枝,又细又长,打起人来可不比藤条差。
他觉得这个小孩需要被好好教训一顿。
萧岩将手上的细枝一甩,水珠滴落在地面上:“上衣,撩起来。”
“撩不起来。”
“右手伸出来,打二十下就不用撩。”
什么?庭晣太气了,他只剩右手是好的了,居然还想着打!右手自然是不能伸出去挨打的,庭晣只好抓住右边衣角,一把将上衣下摆撩了起来,右高左低,不过屁股是都露出来了。
萧岩也不勉强,能打就行。细枝在空中“咻咻”地甩,听得庭晣提心吊胆,突然一下“啪”抽下来,庭晣“啊”一声喊了出来。
太疼了!像刀子划开了皮肉一样,庭晣在想是不是出血了。
血没出,但是也差不多了,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鲜红的痕迹,细细长长,但是将近破皮。这东西打人果然是很厉害的。
“知不知道为什么打你?”
“我不听话,爬树玩,摔伤了手,不能练功。”这些话庭晣都能背了,反正每次犯错都差不多。
萧岩不着急打,慢慢同他说:“晣晣,师父不是怪你爬树玩,你天天爬树,但是师父天天为这个罚你没有?只是今天刚下了大雨,路上树上都是滑的,你这么上树,很危险,师父是气你总是看不到危险之处,就顾着自己玩,幸亏今日只是摔折了手,万一地上有尖石头,把眼睛戳瞎了把肚子戳个洞怎么半?”
庭晣本来就不占理,师父这么一说,就更找不到反驳的话了:“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说得好听,你哪回认错不是这样?从今天起,每天在这里跪省一个时辰,直到你手好了为止。”
“啊?”庭晣有点不好意思问,“那,那每天都要打吗?”
“你说呢?”
这么说,那就是每天都要挨打了,他怎么这么惨?他是不是全天下最惨的小孩啊?庭晣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可以少打一点吗?我真的知道错了。”
萧岩拿他没办法,见这细枝又厉害,便道:“只打十下,自己数着。”
知道要开始打了,庭晣却猛然叫道:“等一下!刚刚那一下算不算啊?”
萧岩真是要被他气死,一共只打十下,还要计较方才那一下:“不算!”
“哼!坏师父!”庭晣十分不服气,“以前都是算的。”
“你好意思跟我说以前?”细枝的顶端戳着小孩肩膀,“这么久你有一点长进没有?但凡你长点记性,也不至于要跪在这里挨打!”
“那你也可以不打呀!还不都是因为你要打,反过来怪我,没道理!”
这么一张小嘴叭叭的,萧岩要是再继续跟他扯皮,没准十下都不用打,他先被气死了。“不许再说了,数着!”说着扬起细枝,“啪”一声抽下。
尖锐的疼痛猝不及防地炸开,庭晣眼前一白,右手差点抓不住那一团衣角,倒抽几口凉气才出了声:“一。”
这也太疼了,怎么不用戒尺啊?戒尺多好啊!
“啪!”
细枝看似轻轻一弹便即刻闪开,但是庭晣却觉得被刮掉了一道皮肉,火辣辣的。
“二。”
“啪!”
“呃······三。”
“啪!”
“四,师父师父,轻点,轻点打,疼死了。”
“你还知道疼?我以为你不知道!”话音一落,细枝那一声“啪”也紧接而来。
庭晣头一仰,恨不能躲开,只可惜他这里已经是墙角,再躲不开了。“五。”
萧岩自然是看到了小孩膝盖挪动,气他只会喊疼撒娇,却不长教训,因而没什么不忍的心绪,细枝仍旧应声而落。
“嗷呜呜呜······六。”眼泪涌了出来,才六下,就把庭晣疼哭了。
“啪!”
“七······”呜呜呜再忍忍,就快了就快了。
大概是有了盼头,后头那三下,虽然是泪流满面,但到底是挨过去了。庭晣松开右手,用手背抹眼泪。萧岩又气又心疼,看他身上的衣裳还是湿了一团的,怕他受寒,喝道:“跪着反省!不许起来!”
熏肉蒸饭的香气又飘了出来,庭晣又饿又疼,居然还要反省。他很不高兴,并不应声,只是扭开头,不看师父。
萧岩离了屋,到小孩房里去找衣裳给他换。那衣裳堆了满床,萧岩随手抖搂几件,只觉眼生的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顺手一抱,就出去了。
“过来!”
庭晣一手撑地,慢慢地站起来,右手拉着裤腰一角,不大愿意过去。萧岩道:“你想穿着那身湿衣裳是不是?”
当然不是,庭晣早就觉得难受了,可是才挨了打,都没有抱他,也没有哄他,还这么凶,哼!等一下一句话都不要说!庭晣心中打定主意,木着一张脸上前,跟桩子似的站着。
萧岩把他拉进了些,小心地给他换了干的衣裳,边给他整领子边道:“你那一屋子衣裳怎么来的?我都不记得买过这么多,还天天说要买新衣裳,下回不买了。”
“不行!”打定主意不说一句话的庭晣一下就忍不住了,竟然打起了衣裳的主意,“哪里有很多?有些衣裳都穿过四五回了!”
穿过四五回就不打算穿了?可真是个少爷,萧岩道:“山里又没人看你,穿那么好看干什么?爬树用得着这么多衣裳吗?”
“我不管,就是要买!”说着眼泪都要出来了,“你打我还用好几样东西呢!”
这能比?萧岩都被他逗笑了:“好,买,饿了没有?”
庭晣不情不愿地点头,他本来想,师父这么凶,他才不要和师父好了,可是师父怎么一下子又不凶了?那还是和师父好吧。
萧岩把蒸好的熏肉饭端上来,米粒饱满,熏肉喷香,引得人口水直流。萧岩递过去一个勺子,让他挖着吃。庭晣不肯动手:“我手动不了了。”
萧岩在他旁边坐下:“好,喂你。”眼见着一口直冒白气的热腾腾的米饭都送到嘴边了,庭晣又道:“我不想坐在这里,我屁股疼。”
怎么说呢?要求还挺多。萧岩放下饭,把孩子抱到身上,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这样行不行?”
庭晣翻了个白眼,不太高兴的样子,懒洋洋道:“还行吧。”
嘴上说着还行,身体却很诚实,庭晣偎在师父怀里,风卷残云一般啃掉了一大碗熏肉蒸饭,吃得心满意足,末了问:“师父,今天做熏肉蒸饭,明天做什么呀?”
萧岩搂着小孩,道:“明天做回锅肉。”
回锅肉也很好呀,庭晣打了一个哈欠:“我想睡觉了。”
“你那屋子还能睡吗?满床衣裳,还说要买呢!”
“师父的床能睡呀!”庭晣低着头,小声道。
靠在师父耳边,再小声也是说给师父听的,萧岩心想,这辈子真是栽在这小孩手里了。他抱起孩子,往自己屋里走去:“好,师父的床能睡。”
伺候这个麻烦小孩睡了午觉,萧岩去给他收拾那一床衣裳,一套一套叠好收进箱柜里,又重新铺了床,省得那小孩晚上又哼哼唧唧不肯好好睡觉。
只是照顾归照顾,该教训的还是要教训。第二日,庭晣照旧在那墙角处跪省,等着师父做回锅肉。
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出来,庭晣希望师父赶快做好,又不希望师父那么快。师父一做好回锅肉,他就要挨打了。
昨晚没有上药,师父说疼着长记性,他后来自己摸了一下,摸到好几道棱子,碰一碰都疼,今天要是还这么打,他肯定要痛死了。
不过萧岩也不是一味要小孩受皮肉之苦的人,昨日见了那细枝的威力,就打定再也不用了。因而今天只拿了戒尺过来。
看到戒尺,庭晣大大松了一口气,又道:“师父,我抓不住上衣。”
萧岩想了想,让他转了个方向:“手撑地,一只手撑得住吗?”
手撑地,另一只手也会下垂。庭晣很是小心,慢慢地摆好姿势。萧岩把他的衣尾撩起来,戒尺拍拍小孩的背:“塌腰。”
什么鬼?这也太羞耻了!庭晣满脸通红,但还是照做不误。
萧岩很是满意,扬起戒尺“啪”一声砸下。
“唔······一。”疼,但还忍得住,戒尺实在是比昨日那细枝温和多了。
萧岩其实怕小孩撑不住,要是摔下来又撞到手,那这教训也是得不偿失,因而并不用大力,只是五六分力,“啪啪啪”的,很快结束了这一日的责罚。
回锅肉的香味不输熏肉蒸饭,庭晣吃得心满意足,满嘴油地问:“师父,明天做什么?”
“明天?”萧岩用手帕给他擦了嘴,“明天把你扔出去给山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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