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邵廷被这一串的话打蒙了。她在做什么,祈求他的可怜?
根本没有必要,他们已经谈崩了。再说了,律师最不缺的就是铁石心肠。
祈求看客的可怜?
那她压低声线做什么,不是该让别人听见吗?
孙邵廷还在思考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林再思蓄着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我的确是个妈不要爹不亲的人,恭喜你,你把我看穿了。”
太子安静了,直播也安静了。
藏在后厨的导演盯着屏幕,心道:他完了。
妈耶,任之祺盯着被封的直播间,她要汗流浃背了。
只有系统清楚林再思在做什么。当初任之祺说她几句都要拿点什么补回来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那把火只会烧死孙邵廷。
系统十分笃定,孙邵廷完了。
就是不知道谁会先动手。
京隆府。
空旷的别墅里,投屏的综艺节目被叫停,黑屏前的最后一幕是林再思那张精致又哀伤的脸。
徐不言脸色阴冷,他知道这样的话传播出去会给她带来难以预计的后果。孝道是压在子女身上最重的那根稻草。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有人会可怜她出生悲惨,也有人会指责她对母亲不孝。
她会处在风口浪尖。
孙邵廷的事情要处理,但不是首位。
“陶晨,之前卢芦的事情不是还没公布吗,去联系一下,现在是个好时候,”徐不言极力克制着怒火,“引导一下,压掉林再思的热度,只要林再思的,其他人,不要管。”
徐不言挂断电话,陶晨那边已经将那间咖啡馆的位置发给了过来。
他得出去一趟,有人却不请自来。
门推开的一瞬,屋外的风扶起发尾,徐不言扶着门框,带着惊异:“周叔?”
另一边直播消失之后的现场,气氛依旧凝固如冰层。
再做点什么?
有了这个念头,林再思决定那就再做点什么。
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林再思抓起那杯只喝了一点的冰美式,反手浇到了他涂过发胶的头顶。
冰块被堵在他的头发里,棕黑的液体如瀑布般落下来,从颧骨,脸颊,下颌,一滴一滴,落在他那套昂贵的定制西装上。
透心凉,爽!
整间咖啡馆已经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孙邵廷张着嘴巴,没有预料到这个女人敢这么做。服务员低着头偷偷递来一块毛巾,他接过,道谢,将脸上的咖啡擦干净,将头顶的冰块拿下来,深呼吸之后,冷静了许多。
林再思刚才说的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她很蠢,这很好。
孙邵廷似乎还想扭转局面,让其他看客以为他才是受害者,他们都会成为他的人证:“林小姐又何必如此呢?”
“我们做不成爱人,也还能成为朋友的。”
林再思一言不发,盯着他那张伪君子真小人的脸看了许久,久到桌上掉落的冰块都要融化。末了,她勾唇一笑,拿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拿着纸巾擦去唇上的口红。
在众目睽睽之下,林再思将领口里的微型麦克风扯下,丢在桌子上,就丢在孙邵廷的眼前。
周围的客人捂嘴惊呼:“啊。”
自始至终,林再思都没有说一句话。
等到她潇洒地推门离去,身后是咱们老太子发现真相后的暴呵。
无能怒吼,更爽了呢。
她不知道这场荒唐的闹剧是怎么结束的,她也不想知道。
人群熙熙攘攘向前奔流,她只是个匆匆过客,这场意料之外的相亲局只不过是个闹出了笑话的插曲。与这个浩瀚的世界相比,激起的一点浪花也会被下一浪拍没。
可惜了,她没了木偶师,不然她现在就可以跟个被丝线牵引操纵的木偶一样,不会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
“宿主,你还好吧?”系统小心翼翼地问。
“我很好。”
“请允许我这么说:不见得。”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因为,”系统紧张快要吓死了,“我们现在在大马路,正!中!央!”
咕咚,咕咚,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袭来,林再思那层因为泪水浸泡附着在耳鼓之上形成的水膜终于破裂,她那双短暂失聪的耳朵终于听见了四面八方的声音。
以她为中心的,周围呼啸的车辆。她身后是被逼停汽车的无数喇叭催鸣,司机越过车窗的暴躁呼喊,以及推门下车怒气冲冲而来的骂骂咧咧。
那些开启镜头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林再思似乎听见了报警的声音。
她被当成了神经病。
恢复正常的林再思低着头,一边道歉一边后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系统简直要被宿主的疯魔举动吓得昏厥过去,就算此刻她已经退到安全的路边,他还是心有余悸:“宿主你要不要——”
“林再思,”不知从哪来冒出来的邬虑不由分说地拉住她,“跟我走。”
她没有拒绝。依旧是那辆车,依旧是副驾驶。
邬虑脸色并不好,恨不得要把孙邵廷揍得躺个十天半个月,但他不能。余怒尚在,他尽力让自己听上去温柔些:“你要去哪儿?”
她还能去哪儿,林再思闭上眼:“京隆府。”
徐不言收到陶晨消息的时候,邬虑已经将林再思送到了京隆府之外。看到邬虑两个字,徐不言眉心拧起,下一刻他起身,不顾对方的惊讶:“周叔,我去接她。”
还隔着一条路,林再思让邬虑停车:“最近小区管得严,陌生车辆进出要登记,没必要。”
她下车,也不管邬虑同不同意,径直穿过空旷的街道。
街对面的拐角,疾速行驶的汽车轮胎与路面摩擦,发出呜呜的长鸣。过路人,向来容易被这种声音吸引。
明明还是白天,远光灯和近光灯已经开启,太亮了,林再思拿胳膊挡住眼睛,转头的刹那。
“林再思——”
邬虑飞身,护住林再思,两人在地上滚了半圈。邬虑将她搂在怀里,冷汗滴落,他找回了自己快要失声的嗓子:“没事?”
仿佛是生死一瞬,林再思浑身僵硬,脑子一片空白,显然惊魂未定。眼睛都没眨一下,瞳孔中还残留着方才车辆疾驰朝她冲来的影子。
在邬虑轻拍的安抚中,失焦的瞳孔聚拢,她缓缓道:“没事。”
从邬虑的怀里离开,站起来,目光落在他擦伤的胳膊上。一点点血丝从沾满沙砾的伤口溢出来,溢到她的眼里。像是眼白里的血丝跟蛛丝一样蔓延,盖在她的视网膜上,通红的一片,她快看不清了。
“对不起。”抠着手心,她说。
“擦伤而已,我没事。”邬虑在意是她,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没事,被林再思躲开。
“我先走了,不用送了。”她狼狈得不行,握住手肘,逃似的离开。步履匆匆,没有看见徐不言。
邬虑失望地收回手,开始整理衣服,背对着逐渐走近的人:“看够了吗?”
徐不言默不作声,差一点酿成的惨剧,他却来不及阻止。继续走到邬虑的越野车前,开门,上车。
邬虑哼了声,也回到了车上。
“你不该让她一个人。”邬虑扭头,越过座位指责他。
“她是成年人,她有自由做任何事,”徐不言扯开邬虑抓住他衣领的手,“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邬虑悻悻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邬虑,你拿什么身份质疑我?”徐不言反问他。
邬虑被他一激:“你和她现在住一起,你该对她的安危负责。还有,那个该死的综艺节目,是你的经纪公司搞出来的!”
“那你就更没有资格了。”
“徐不言,”邬虑眯起眼睛,呼吸急促,带着克制,“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呵,那不然邬先生说一说,你又懂了什么?”徐不言半分不让。
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目光相交,似有火花噼里啪啦。交锋之后,两人达成了短暂的和谐。和谐的主动者来自于邬虑:“我去查那辆车,你去把综艺的事情解决掉,尤其是那个——”
“不用你提醒。”
徐不言握住把手,转身下车,确信邬虑真的离开后,他抬头看了眼地上留下车辙的周围,没有监控。
徐不言眉峰挑起,那就不似意外。
他拿出手机想要给陶晨打电话,收到了林再思的微信。
L:[我回自己家]
她没往别墅区走,她今天过得太混乱了,整个人非常烦躁,扯着焉了吧唧的头发,自说自话:“我要回我家。”
系统不敢说话,死火山爆发不爆发他不知道,宿主烦躁下藏着的悲哀他是非常清楚。
林再思插钥匙打开门,去卫生间接了捧冷水扑在脸上。
她得冷静下来。
有的伤浅,丝丝的血几天就会结痂。痂掉落后,是一道浅浅的粉白色,日月经年,终与别处无二。有的伤深,剖肠破肚,九死一生。应当需要缝针才能愈合的伤口却只能粗糙遮掩,疏于保护,于是从薄薄的一层肉粉色不断增生,形成巨大的瘢痕。
那是一道陈年的伤疤,没有消失,那道伤口一直都在。她不去想,就不会再疼,不然困在伤疤里的,只有她。
林再思这般说服自己,又给徐不言发了条消息。
L:[我有空了会来拿行李]
许久之后,那边才回。
[好]
林再思躺在床上,没什么力气:“系统。”
难得林再思这么叫他,系统立正:“在。”
林再思:“你给我想办法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解决了。”
系统觉得其实不需要他出手的,但他不敢说。
“统哥,还在吗?”
“在在在,那您呢?”
“睡觉,然后梦里毁灭世界。”
林再思直接把手机关机。她睡了很久,睡得浑浑噩噩,中途醒来,喝了点水,吃了口没过期的面包,倒头继续睡。
三天后,林再思饿得不行了,起来开了灯。拉开窗帘,外面黑得不行。她扶着额头,脑子快生锈了。
系统很是忧心:“您还好吧。”
要不是监测到她还活着,系统都要采取紧急预案了。
“还好。”就是又困又饿,点外卖吗?
林再思拿起手机刚开机,“林再思。”门口响起徐不言的声音。
他没敲门,靠着墙叫她的名字,只叫了一声,他知道她能听见。
她开了门,一张半死不活的脸:“放心,我还没死。”
徐不言点头,他并不是来问这个。
匆匆赶来脸上带了点汗,他在林再思出来前拿纸巾擦去了,额头的碎发有些湿了,他拨开,低头凝视着她,像是随口的询问:“肚子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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