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径直朝我走来。
不知怎么，我又回想起当初被苏追捕的紧张感。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只手上连的几个贴片扯掉了。
不料，她才走几步，就停住了。
她抬起头，出神地看着空中的什么东西。
看那副样子，原来本来就不是朝我来的，而是“那东西”——是大鱼吧。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微微笑着。
我向着她眼神注视的方向看，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我伸出手，试探地往空中摸。突然，她移开目光，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她的眼神变了。
“手，鱼……手……”
“什么？”我不解。
她嘴里的念叨还未停下。我突然明白过来。
“大鱼在这里？”我晃了晃手，在空气里画了几个圈。
“鱼——”她指着我的手。
大概在她看来，我的手穿过了大鱼的身体吧。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动漫里常见的画面。
原来，那家伙就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那潮湿、冰凉的气息淡淡飘来。
它没有吞下我，大概是因为它是因我而生，可是，为什么她也毫发无损呢？
我带着疑惑，盯着空气愣了几秒。没留神，手腕被一股力量拽了去。
下一秒，手心便被翻过来。抓着我手腕的女孩喃喃地说：“鱼……手……”
她的力气很大，跟苏一样。我用另一只手往回扯被抓住的手腕，试着挣脱。她死死抓着，踉跄地跟了几步，眼睛紧跟着我那只挣扎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向我半张的手探去，却并没有去抓，而是在我的手心上方停住了。
“鱼……”她用手指指着我的手心。
我只看见自己的掌纹。我微微合起手掌——
她急忙拦住我：“鱼会死……”
那副认真的样子，似乎真的有条看不见的鱼在我的手心。
我将半握的手掌缓缓打开，她似乎松了口气，松开了抓着我的手。然后，她两只手轻轻地在我的手心上移动，像是要抓住我手心的家伙。不过，看样子，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捞起。
“鱼会死……”她说着，走开了。她去的是水池的方向，走几步，便回过头，指指我的手：“鱼……”
我低头打量着手心。
那家伙真的变得这么小到了我的手心上吗？还是这女孩的幻觉？
一抬头，她正捧着半捧水，朝我走来，走到我跟前时，水已经差不多漏光了。她把手上的水倒在我的手心。
“鱼会死……”她又说道。
接着，她环顾了下四周，朝墙根走去，我意识到，她是去拿剩了些茶水的茶壶。
呼，就算这些仪器是防水的，也不能任她折腾。
她提着茶壶朝我走来。我将脑袋上的头盔取下来，放在仪器上，站远了几步。
“鱼会死……”她握紧茶壶，向我靠近。
“这不是真正的鱼。”我闪开了。
她甩开步子追上，一扬手，茶壶的嘴朝着我倾斜。另一只手又要来抓我的手腕。
我一扭身，垂下肩膀，索性将手放入了水池中。
她平静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鱼……不死……”
她走到我身边。
“鱼游走了吗？”我问她。
“鱼……手……”她指指我的手心。
看来，那条鱼一直赖在我的手心不走了。如此咫尺的距离，是否更容易捕捉他的讯号呢？
然而，刚才连接的仪器早就被我给摘下了。我抬头，却正巧见到仪器上闪烁起了红光，紧接着，是瑞雯婆婆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大鱼他——在我的手心——”我扯着嗓子大喊。
下一秒，手臂又猛地一坠，我差点跌到水里。
“鱼要水……”她抓着我的手臂，认真地说。
“抓住它。”蒲的声音。
“可我看不——”我一边说，一边将身子往岸上拉。不料，还未说完，整个人坠入了池水中。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我向下坠去，我仍不知道大鱼在什么地方，但我隐约觉得，它正陪着我一同下落。
没多久，便触到了池底。那里，是一块不透明的幕布——应该就是他们说的“备用幕布”了。
要再看一次电倒影吗？
我看着眼前湛蓝的水，不知这心里的问句抛给了那鱼还是自己。
我向幕布游去，竟然轻而易举就穿了过去，然而，眼前除了一望无际的平静的水，什么都没有。这是一汪颜色更浅的水。
我恍然想起了那条河——我曾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去河边发呆；还有儿时的那条河，我们一起放船的河流——那棵在水里慢慢沉下去的植物——还有那“水孩子”的故事。
无尽的水将我淹没，我的呼吸困难了起来。
脑海中，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我知道，一个个匣子正不停打开——关掉。
我向岸上游去。然而，水面看起来是那样遥远。
自从大鱼出现后，我所见的“电倒影”里就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潮湿、冰凉的气息，带点腥气。
“电倒影”，是内心某处的倒影。既然大鱼来自于我的内心深处，为什么，我却反而看不见它、也看不见内心的倒影呢？
为什么那些匣子——在我打开它们的瞬间，就重重地关上了呢？
可我之前明明看见了它的模样——
那是在走出渡口之前。也就是说，当我获得了看到重灵的能力时，却反而看不到自己排出的重的实体了。
——因为“看到”，所以才“看不到”。
我恍然意识到：也许是我的重灵将那只大鱼——将我心上的重量给隐藏起来了呢。
冒出这个念头的一瞬间，脑海中的匣子突然跳起，翻涌成墙，如这无尽的水，将我淹没。
身体奋力挣扎，却还是触不到水面。此刻的我，仿佛被重灵掩起的重量，无处挣脱。
“只要装作心上没有‘那东西’不就可以了吗？”
第一次从河岸听说“重”这样东西时，我是这么说的。
——只要将那心上的“重量”隐藏起来，不叫人发觉不就可以了吗？
之所以这么建议，是因为一直以来我就是这么做的。并非刻意，而是成了种习惯。
如果遇到“近来可好”的询问，便会下意识地回答“还好”；听到“没事吧？”便下意识地回答“没事”；别人说着“都会过去的”这样坦然的话，也会下意识地应和……
扯谎比扯风还要容易。
所以我的重灵也“下意识”地将那大鱼给隐藏起来了么……
我继续往上游，然而越游，越感到绝望。水面纹丝不动。
我正一点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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