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他了，宿主，他正在往这边走，他低着头在干什么？嗬——不会想跟这一街上的人同归于尽吧，好可怕，宿主你……」
“闭嘴！”
身穿黑色长袍的李安南往上拉了拉面罩，全身上下只露出眼睛，就这样身体紧绷目不转睛地看着朝这边缓缓走来的男人，系统突然发出的叫嚷声险些让她一个踉跄栽出去。
男人的模样确实奇怪，大夏天穿着长袖，杂乱的头发结成块，光是看着李安南都能想象到他身上的刺鼻味道，然而最让她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男人手背上若隐若现的伤口。
白色脓液混杂着发黑的血液，即使男人时不时偷摸用纸巾擦去也没办法让其不那么显眼，毕竟已经烂了那么大一个洞。
李安南左右张望：
「和英杰那个傻缺呢，怎么还不来，照这么下去这条街的人都危险了」
「不知道，要不宿主在再……」
李安那再次往上拉了拉面罩，左脚猛蹬地面，手里拎着稍显简陋但已经是她能拿得出手的最高规格武器，破开人群朝那异种冲去。
她才不要等。
人群发出惊呼声，李安南听到有人不满抱怨：
“干什么呀这是，小姑娘家的疯子一样。”
“王婶你不认识她啊？这可是咱们城里鼎鼎有名的负一杠三。”
“那是什么意思？”
“贫民区来的，整天把自己裹得跟GYC调查员似的，拎着她那把破剑到处装英雄呢，你还别说，还真让她弄死几个，不过听说里面有个三岁的小孩，啧啧啧。”
“三岁的小孩？就算是异种一般人也下不了手吧？”
“就说嘛，要我看，她就是心理有问题，不敢对人下手，打着清除异种的名头满足她的小爱好，谁知道死的那些人里面有没有人类。”
李安南回头啐了句：
“您二位大善人嘞，上次入室抢劫的那个六岁小异种都能把你们吓得哭爹喊娘，还有脸跟我指指点点？早晚死异种手里。”
“死崽子你这么说话的？你知道我妹是谁吗？回头让人把你贫民区炸了。”
谁管你妹的是什么？
李安南没有搭理她，提着剑朝人潮中间的异种冲去。
“都让一让让一让，不想死的都躲远点，中间站着个异化物嘞，别哪天躺在GYC病床上临死了还念叨我名字，怪我没提醒，闪开，动作快点！”
叫喊声不仅让普通人类慌忙朝两边散开，混迹在人群中间的异种也抱着侥幸心理准备跟人群一起逃窜。
“还真会装啊。”
人行道上提着剑的李安南跳起，抬腿猛蹬电线杆借力，跳上由特质材料制成的高价防污染垃圾桶，双手举剑自上而下朝异种劈去。
异种见状知道自己躲无可躲，拿出武器抵挡李安南的招式，可刀剑相撞的冲击并没有感受到，腰间传来刺痛，他低头，看到了已经冒出体外约五厘米，但被凝固的血液和肉渣。
“你……”
异种不甘心，此番是因为偷袭和迷惑性的假动作让他吃了亏，忍着剧痛剑继续同孟棠秋一招一式你来我往。
“只要一点伤口就好，一点点，只要让她露出一点点伤口我就能赢，我是比较厉害的那个，她有很大麻烦，她一定很害怕，她，对，她很脆弱，一点点伤口，伤口，伤口，伤口……去死吧！”
被逼着接连后退数米的异种从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吼叫，加快攻势，刀法杂乱地朝李安南刺去，像是感受不到落在他身上的伤一样。
“我可以赢，还差一点点，只要她有一点点伤口就好，我可以感染她，快，刀再挥得快点……快——”
异种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低头轻笑一声，用他那令人作呕的眼睛向李安南抛了个媚眼，手中的钝刀割破手腕，狞笑着朝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奔去。
在他面前的就是刚才那两个嘲讽李安南的人，异种朗声：
“大善人，我给你报仇啊？”
相互搀扶的两人看着不断逼近的，嘴角扬起不正常弧度且伤口处冒着白色奶油和黑色果汁混合物般污秽物的异种，一时间不敢动作。
人群惊叫着往另一方向散开，但真正离开现场的人很少，李安南在心里骂骂咧咧，拎着剑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瞬移至异种跟前。
异种看到闪现在自己面前的李安南愣一下，然后听她笑着说：
“去死吧。”
致命的一击落在颈阔肌，穿过口腔后剑尖从头顶冒出，李安南松开手，看异种缓慢到底，转头朝已然跌坐在地上的两人微笑，嘲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到异种有些哽咽的声音，李安南转回头，看到了他的眼泪。
晶莹的泪珠拂过污秽的脸颊，最后和伤口冒出的令人作呕的液体混合。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了，连GYC的人都没有找到我，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我有什么错，我好想妈妈，明明马上就能见到妈妈了，她好不容易才答应我见面，都怪你，我明明可以活的……”
李安南没讲话，将插在他身上的剑拔出来，在心口又补了一刀，看到对方彻底咽气后微笑：
“怕你疼，送你一程。”
然后蹲下身拿出匕首在他喉咙处划了个十字伤口，伸进去两根手指扒拉了好久。
“诶？没有……”
正当她困惑的时候指尖碰到硬物，李安南喜笑颜开，食指和中指将硬物夹出，在黑色防护服上蹭干净血渍后对着太阳光照了照，稍显遗憾：
“藏这么深，还以为是个厉害的呢，区区黑晶？”
她摇头将新鲜的晶核放入口袋，愉悦的心情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到又一阵抽泣声，李安南满头问号地转身，看到泪眼朦胧的大婶以及在旁边假抹眼泪的男子：
“你儿子？哭丧呢？”
老太太的哭声更大了，抬手颤巍巍地指着李安南：
“人家小伙子有什么错，在你没有出来之前他有想杀人吗？他以前也是人，而且绝对比你这死崽子有出息，现在呢，就这么被你杀了，你想过把他养大的爹妈吗？还一刀不行来两刀，你还是人嘛？”
“就是就是，不是人的东西，婶你别难过了昂。”
李安南的眼睛因为她放屁一样的胡话一点点瞪大，听到最后又看老太太痛不欲生锤着地的模样，头都快掉地上了：
“不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屁话吗？这是异种，GYC的报道都不看的吗，这一个月被异种感染的人类光是我们三十四区就五十七个了。”
“三十四区？”
老太太抬头，李安南朝她点头，却见她嗤笑：
“鼎鼎有名的贫民区，别说死了五十七个，就五百七十个又这么样，全死了算了，这样圣纳默城的贫民数量又能少不少，简直是为圣纳默城做贡献。”
“就是就是，简直是维护圣纳默城安定的天使。”
旁边的男子附和。
李安南无语：
“我看你俩这种废物才是最该死的。”
“死崽子你看我不把你嘴撕烂！”
老太太“噌”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李安南单手捏着她的肩膀就把人推回地上，这下老太太的哭声更大了：
“欺负我老太太腿脚不好哦，现在的年轻人都这副死样子，圣纳默城要完蛋啦，诶呦。”
“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我要把你放到网上去，让你一辈子找不到男人，我要让你断子绝孙。”
李安南听后直摇头，抬着下巴往旁边看，笑着说：
“求之不得。”
闷哼声刚传入耳朵的时候李安南还以为老太太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来，但飞溅到手上的温热液体和随之而来的尖叫声让她快速拔出长剑。
刚才还叨个不停的老太太已经倒在地上，附和她的男人跪在旁边撕心裂肺地叫着“婶”。
“她是因为你而死，午夜梦回的时候小心点。”
“诶，你这是什么逻辑？”
两人打斗起来，李安南被她奇怪的转移责任的话术给整懵了，那人却没有多说，假装出招却扔下手中的匕首朝反方向逃离。
……
“检测到异种当前能量偏低，盛左陶小，你们两个追上去！尤仁钱常疏散人群，剩下的处理一下现场然后把这个异种的尸体抬回去，动作小心点。”
李安南回头，满脸褶子，头发已经灰白，眼睛像是被蒙了一层纱，但依旧难言犀利的驼背老人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眉头皱成川字。
“诸磐长官。”
李安南微微弯腰致敬，对方眉头依旧没有被抚平，但行动上面还是很柔和，等李安南起身后也朝她微微躬身示意，然后才跟自己的学生一起去处理地上异种的尸体。
李安南捏了捏口袋里的晶核，站在旁边看一群人拿着笔记本观察记录，无聊地张望，和系统对话。
「和英杰死路上了吗，GYC的人都来了他还没来」
「统统不知道呢」
「他死了最好，这样就没人跟我抢UR卡了」
「宿主不可以对他动手哦，他也和宿主一样挂机三千六百小时氪金两百五十万哦，综合排名并列第一呢」
「你个人机，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他了？两个小废物」
正在跟随老师查看异种情况的江奈回头看了眼靠在墙上似乎在叹气的女孩，压低声音：
“长官，这是我们第十八次遇到这个女孩了，我感觉她很有天赋，真的不收进GYC？我觉得她如果有专业的训练课程和设备，进步一定很快。”
诸磐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不要再说这种胡话了，上次检测你在现场，她没有任何成为搜查员的天分，你再这样三番两次给她说话，我就要派人去调查你了。”
江奈闭嘴，过了一会还是有些不甘心：
“可她真的很厉害，长官你不也说她处理的异种伤口都很奇特，已经到了不让脓物和血液飞溅的最大程度了嘛，为什么一定要为了那套标准放弃这么优秀的人呢，GYC很多一杠三的研究员估计都做不到她这种地步，她真的……”
“今天就到这了，收队吧。”
诸磐出声打断了江奈的讲话。
目送学生把尸体抬上车，诸磐深深地看江奈：
“如果标准可以被打破，当初为什么要建立呢？”
“可是长官——”
“回去吧。”
江奈不甘心地跟着众人一同上车，看向李安南的眼神中满是遗憾。
车辆载着众人离开，诸磐目送车辆消失在拐角处后朝李安南方向看去，恰好此刻李安南也收回视线看向他，两人视线相撞，均是微微一笑。
“又碰面了，李安南小姐。”
李安南谦逊颔首，看向诸磐的胸牌：
“才半个月没见，诸磐长官已经升到三杠三了，看来下次见面就要是特等了，不知道长官那时候还会不会出前线。”
GYC的制度大概可以理解为李安南所处时代的警方，一杠是平级，从一星到三星分别为平等、中等、高等，一杠三星后是二杠，二杠为中级，一星到三星依旧为平、中、高等，三杠三星，即高等高级搜查员，GYC搜查员里最顶级的那批人，再往上就是所谓特等，但李安南从未看过那些人，电视里也没有，大概是冠以搜查员身份的领导层。
“职位只是对前段时间工作的总结，是激励我们向上的徽章，而不是免于走在前线的懦弱者盾牌，再说，光是圣纳默城就有三万调查员，但特等也才五个，到了三杠三，我的职业生涯就到头了。”
“长官谦虚了。”
诸磐笑笑不说话。
李安南看向地面。
活着的人已经被赶走，如今地上孤零零躺着一个老太太，这么看着还有点慈眉善目，李安南指向她：
“死掉的人类，怎么处理？”
“火葬场的人很快回来，这和我们无关。”
李安南点头，诸磐转身要走。
“长官！”
李安南叫住了他。
“怎么了吗？”
诸磐回头，李安南抿唇，抬头鼓起勇气道：
“我真的没有机会进GYC吗？我想我的能力不比研究院里一些同志差。”
诸磐微笑摇头：
“第一，不要质疑我们的人，是他们在保护你们免受异种侵害，第二，你确实很有能力，很遗憾，在成为搜查员这一方面，你没有天赋，我不知道你说的用鼻子感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很明显在我们给出的测试题中，你没有找出所有的异种血清，你不适合搜查员的职位。”
“那是我一时疏忽！”
“不要给自己找借口。”
“好吧。”
李安南遗憾地笑着耸肩，但也没再多说什么，挥手送走诸磐后坐在人行道上等待灵车拉走老太太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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