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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
怀着正经目的咨询者时常担心被同学偶遇，进而发散猜测并联想，撞破想要拼命捂住的内心一隅。
而同样的情形放在黎与希身上则丝毫没人从同样角度考虑。
哪怕她是全副武装，谨慎到六亲不认的做贼模样。
显然，优越的外貌叠加明媚的性格，理智的人都很难想她的目的是咨询心理问题。
所以就形成了如今难以收场的局面。
可是论坛的话还蛮洗脑，连黎与希本人都觉得，听起来很有模有样的。
瞄到最后一句话的转瞬，黎与希没忍住身体僵直。
意识像是悬浮，呼吸的频率也开始急促。
陈翊川好似总能一眼看穿女生状态。
陈翊川弯起唇角，向四肢已然凝滞的女生表露舒展状态，“学妹感到很困扰？”
“我还好”，黎与希嗡声咕哝真实想法，“只是感觉会给学长带来很多困扰。”
男生似乎并不在意，“对我或许影响更小。”
他挑眉婉言道：“甚至是好事情也说不定。”
陈翊川沉吟片刻，喉结轻滚，将女生没看出的心事化为一句。
“你也知道，我每天接待的人中，不少可能另有其他目的。”
他缓缓偏头，黑亮的眸闪烁细密光点，故作平静地讲，“这条帖子大概能让我难以判断来意的工作减轻一些。”
放任的意味很明显。
不过犹豫须臾，陈翊川眉间挂上了些悔意。
将错就错的私心剖开，却没问过女生意见。
陈翊川坦言补充道，“不过这件事还是以学妹意见为主。”
他淡淡讲，“若是对你造成困扰，我也很乐意配合学妹解释事实情况。”
黎与希再抬头才觉察到，两人闲逛没有目的，不知不觉间逛到了学海湖。
宁大的这座人工湖据传是校友耗资千万巨款支持，经过几轮项目筹划方案，敲定工期后半年多的时间紧赶慢赶，最终顺利完工。
建成后由广大师生积极参与的征名活动轮番评选敲定，层层把关后才定了这么个名字。
取的是“学海无涯苦作舟”之意。
建设期间精力投入源源不尽，水又是文人墨客笔尖偏爱的富有灵气的绝佳意象。
因此校方也格外注重此处景观的维护。
而且如同所有校园的人工湖一样。
学海湖也是宁大最富浪漫气息的暧昧圣地。
在散步好去处匮乏的校园里，几乎每对热恋中的情侣，都爱在湖边走一走。
不知是否被论坛内容诱发心中小鬼。
黎与希意识到他们所在的位置开始，就陷入一种更加莫名的别扭状态。
然而陈翊川还抛出了问题。
是她从未遇到过的盲区，亦是引思绪混乱，无参考处理方案的难点。
她不知如何处理，下意识的反应是询问身边的男生。
尤其是男生比她年长几岁，又极度稳妥牢靠的样子。
提问方法差不多是把烂摊子全权丢给陈翊川处理。
然而女生本身却也很有求知欲：“要怎么解释情况啊？”
男生回答莫名给人安心的定力，陈翊川语调徐徐，“可以实名发帖，说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
“我们双方一起做个声明”，他考虑的周全，“可信度也就更高一些。”
黎与希顿了下，开始顺着想被热议的桩桩件件。
第一次所谓并肩回寝是以失败告终的索要联系方式。
第二次偷偷见他是声明清白和为沸沸扬扬的舆论道歉。
第三次私下索要课表是因误解而道歉。
干巴巴的原因，叙述起来龙去脉相当复杂。
以她极其有限的语言组织能力，解释起来甚至连她本人都说服不了。
再加上又会显得她好像总是给别人添麻烦，很德行有亏的样子。
她干笑一下，稍稍蹙着的眉头展现出心里此事未得妥善解决的事实。
黎与希微蜷了下手指，不确定地问陈翊川，“若是不解释呢？”
陈翊川瞬间紊乱的鼻息被迅速反应调理，平息。
男生再开口波澜不惊，“那就是我最初说的那种——”
他不吝啬把功劳全权归于女生。
“算是——帮了我一个小忙？”
黎与希眨眨眼，心有定论地放松了一点。
不着痕迹地停顿一下后问，“要不就这样？”
她试探着跟他打商量，“放任不管就好？”
陈翊川嘴角噙着笑，语气温柔，“好。”
须臾后。
“对了”，他又想起什么般随口再提，“以防万一还是再跟学妹确定一下。”
“之后我可能会宣称我为非单身状态。”
“希望这样能够减少一些非真正咨询目的的拜访。”
他嗓音清冽，似是不含一丝额外目的，“也有充分理由拒绝，那些添加联系方式的要求。”
他敛眸，等待女生回应，“这样学妹会介意吗？”
“不会啊”，黎与希摇头，回应跟风不思考，“本来就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她很豪气地笑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话落。
陈翊川眼眸笑意愈深，语调中带着一股松快地勾唇。
“以后麻烦你了。”
“还有，合作愉快。”
“我的绯闻女友。”
*
之后的陈翊川曾经数次回想过他们在学校的初遇。
他嘲她目的性明显，却又对昭然若揭的小心思百般纵容。
早在黎与希踏进咨询室的第一时间，他就一眼认出。
第一反应或许是她竟然也来了宁大，随之而来的则是揪心。
毕竟这里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地方。
会踏进这里的多半有着这样那样的困惑。
黎与希还和小时候一样。
喜怒全形于色的女生心思并不用猜都知道。
差不多聊几句，陈翊川就能大致判断出，她应当并无严重问题。
至于她代为索要联系方式的目的。
他确实有赌气的成分在，不想那么轻易满足她的小心思。
他们之间联系方式的添加，礼应郑重一些。
当晚回寝途中。
陈翊川压着步子走在黎与希后面。
一面之缘的关系本可以分开两道，是陈翊川主动提及，因时间稍晚而绅士地送她回去。
疑似在论坛发帖的同学他隐隐有所察觉。
可细究下来，他顶多算是，在似感偷拍的镜头下，没有刻意拉开距离。
相反还恍惚中有贴近的趋势。
陈翊川自嘲地笑笑。
不知是否这一行做久了，他也在歪脑筋方面算计人心。
如果她清楚这些，很有可能会生气的吧。
包括这次也是。
女生的答应或许纯粹是一时之间没能迅速反应。
被老谋深算的男生一步步诱入陷阱。
记忆里。
很久以前，陈翊川就有想入行心理的想法。
当时的主流行业仍旧是计算科学，更别说他还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理学天才。
在老师和家长眼里，心理学属实是发展前途不甚明朗的行业。
并非他们随意疑虑。
而是放在当时，这个行业的从薪资回报上来讲，上限没有大热行业高或许称得上不争的事实。
中学时代的陈翊川很酷。
大致是同学们眼中脑子管用，不爱说话，却德智体美样样齐全的标杆典型。
心智过度早熟的后果就是男生心思缜密。
对人性的期待压得很低，社交十足挑剔，外表疏离又冷漠，入得了眼的少之又少。
朋友只认固定的几个。
而基本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到没什么心眼的那款。
真的遇到事情基本帮不上他忙。
那段时间。
老师轮番找他谈话，父母也在不断灌输思想。
似乎想将他从所谓的“错误方向”扭至正常轨道。
每天被洗脑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脑袋里每天循环的，都是他们口中：选择这条路，和陪聊没什么两样。
这种工作没有含金量，绕不开的家长里短。
甚至居委会大妈来做都比他强。
很多时候妥协并非反思后查觉有错。
只是站在了众叛亲离的死胡同口。
没人理解，没人支持，也没人有心思听听他的思维逻辑。
陈翊川天赋摆在这里，随便学哪个专业都不会差。
无人怀疑，他入哪行都必定是佼佼者。
可是他也会累。
尤其是在根本无人在意他想法的时候。
当时那天。
陈翊川大概已经徘徊在放弃边缘。
男生抱着整箱满载心理专业的课外书下楼，想断舍离地将其放入废纸回收箱。
就在那个位置，遇到了才刚初中不久的黎与希。
女生大概天性贪玩，放学也不着急回家。
反而耐心十足地蹲在地上，一缕碎发从耳后垂下。
棕圆头小皮鞋精致地套在脚上，神色专注到就连粉色丝边裙摆随着半蹲的姿势拖在地面也毫无察觉。
黎与希小心翼翼地拿着根火腿肠，伸手往靠近垃圾桶方向的一只小狗处递。
应该是想要把小狗从脏兮兮的位置引离。
女生肤白细嫩，干净的杏眼微眯。
人畜无害的样子或许令小狗觉得没什么攻击性。
瘦瘪瘪又脏兮兮的小黄狗就这么被美食贿赂，发自内心和她亲近。
也不知为什么，陈翊川就被这副场景吸去了注意。
箱子被随意丢在脚边，男生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瞧一人一狗不同频的对话。
女生话很多，也不管小狗能不能听懂人类语言。
就那么自顾自的在说。
“小狗别伤心，我来安慰你啦。”
“这款火腿肠是我最爱吃的一款，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似是自我挽尊，女生瞅了眼垃圾桶，兀自替小狗回答，“不过应该是比那边的味道要好一些吧。”
她叹口气，“可惜爸爸妈妈不让把你带回家，不然你就不用在外面漂泊了。”
明明是炽热的盛夏，她却替它考虑周全。
“冬天很冷，到时候我给你拿几条厚厚的毛毯。”
女生蹙眉，表情惆怅，“也不知道你心里难不难过。”
“以后我每天来跟你说说话，这样你是不是就能感受到被爱啦。”
活力四射的模样不难窥探女生应是在爱意里长大。
她最后为小狗打气，“不管有没有家，你都是最可爱的小狗！”
“要勇敢生活下去哦。”
全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废话。
但是很奇怪，陈翊川那天浪费了很久，一句不落的把她和小狗的对话听完。
小狗无从回话。
只会在进食结束后，对温柔善良的女生摇摇尾巴。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都能让她受宠若惊地开心好久。
一人一狗其乐融融，却偏有人打破美好画面。
“说这么久”，陈翊川嗤了声，“它又听不懂你的话。”
黎与希抬眼，面前是个很漂亮的男生，桃花眼，薄内双，高鼻梁。
抱臂看热闹的姿态。
几不可察的淡然和疏离的冷挂在脸上，如墨的瞳孔有些逼人，双眼皮嵌得深到被挤成三折的模样。
好歹是围观自己陪伴小狗很久。
黎与希也很热情地抒发观点，“小狗听得懂的。”
怕他不信，女生又着急着说，“你陪它聊聊天，说不定就给了它继续认真生活的勇气呢！”
男生方才明显不信。
但神奇的是，黎与希话毕后，男生仿佛陷入沉思。
怔愣在原地没了动作。
如同感知到男生观点动摇，黎与希起身奔向陈翊川。
小女生不懂设防，小蛮力拉上他的胳膊，生拉硬拽也没多少力气，却轻而易举撼动他的步伐移向小狗。
两个脑袋凑近，半蹲在地上的又添一人。
黎与希大概把他当玩伴，推他接触小狗，“你也跟它说两句嘛。”
她催促，“这样它身上的爱意又多了一些。”
很离谱的要求。
陈翊川至今不懂，他当初怎么就妥协在女生浮着水雾的杏眼之下。
男生吐字僵直地往外蹦，“聊聊？”
愣神后几乎是瞬间打了退堂鼓，“算了。”
“怎么可能听懂。”
却正巧。
小狗甩着尾巴回头，在浪漫无尽的盛夏，朝他绽放出灿烂诚挚的笑。
继而是女生明媚的眉眼，“看，它知道！”
黎与希兴冲冲，“小狗说谢谢你。”
啪嗒。
碎裂的拼图被重新拾起。
摧枯拉朽的底气焕然新生。
绯闻女友已经安排啦，正式的也不远啦～
——
学海无涯苦作舟——俗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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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咨询日·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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