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找赵懿然议定手术方案,为确保猫的身体状况适合接受手术,以及降低术后感染风险,裴渺顶着钱包大出血的压力,给它勾选了全套检查,预计下午手术。
术前检查花了一上午的时间,一切顺利。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猫的猫瘟和猫杯状病毒抗体等级都是6,只有猫疱疹病毒抗体等级较低,只到2级。
本来做抗体检测没抱什么期望,毕竟是才七个月大的猫,估计一出生就在流浪了,谁会费钱费心抓来流浪猫打过疫苗又放回去,救助也没这样救助的。
赵懿然提出了另一种猜测:可能是从前感染过,命大活下来了。
依着这一假设,裴渺顿然对这小小的生命生出一种敬佩心。
小时候常在书本上电视上看到一种意象:砖缝中钻出来的野草。
它可能是一株蒲公英,被冰雨浇得**的,在冷清的乌云灰天空下等待天晴,等着一阵风来,送它去想去的地方。
风来了,撷花捋叶,漩涡将它和秋天的满地金黄枯褐披在身上,席卷离去。
猫在笼子里吐着舌头醒麻醉,裴渺俯身看着它,悲慨之余恍若隔世。
像看了场电影,而她有幸参与了主角生命的一部分。
这钱花得值。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感慨,像烟花炸了一下,接着就是一片寂静。
有点过于安静了,裴渺回神扫视四周,冷不丁对上池知喻探究的眼神。
她奇怪地回看他,意思是,你盯着我看什么?
这话她用嘴还说不好,语气冷一些显得自己特别小气,别人看一眼也要生气,语气平和些,又像是嗔怪。多说多错,还是眼神示意更保险。
还好他看懂了,主动说:“我在想啊,你在笑什么?”
这回那对眉毛没有朝额头挑着了,而是微微靠拢着,眉间挤出一条浅纹。
他好像是真心地想知道。
脑子里演电影这事是能随便说给人听的么?
更别说是他了。
裴渺可不想自己某一天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笑料,被人调侃:你说这人好不好笑,幻想这些。
虽说嘴长别人身上,别人非要说也管不了,但自己总不能上赶着助人损己。
裴渺挑了挑眉,轻飘飘回他:“没什么。”
一般家养猫做完手术麻醉醒了就能带回家,但池知喻说自己从没养过猫,家里没有猫用品,需要几天时间来准备,于是几人合计让它住院三天,等打完消炎针再接回去。
猫醒了,裴渺放心了,有护士照料着,她待在医院也没什么作用,趁着赵懿然还在,正想打个招呼说两句诸如“猫有事找我”这样的客套话就走,池知喻先开了口。
“我待会儿去买点猫用的东西,你陪我参考参考呗。”
裴渺和赵懿然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以为池知喻在向对方说,等着听对方回答。
三人之间静了一秒。
对视的两人马上发觉情况不太对,又同时看向池知喻,看到他面朝着裴渺,再次面面相觑。
“我?”裴渺问他。
“是啊,不然是他么?”
“哦!”赵懿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差点忘了,我还有事,你们聊着,我就不招待了。”
说着转身要走,又回身补充道:“猫不用担心,我们会照顾好的。慢聊,我先去忙了。”
随即化作一道白光闪进楼梯间,噔噔噔上楼去了,留裴渺在原地和池知喻大眼瞪小眼。
“走吧。”池知喻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裴渺,邀请地朝门外侧了侧头。
这算什么?非亲非故的。
裴渺婉拒:“抱歉了,我也没养过猫,帮不了你。”
池知喻道:“老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
裴渺悠悠反驳:“臭皮匠好歹耳濡目染懂点皮毛,我可是一窍不通,一个臭皮匠加零还是一个臭皮匠。”
池知喻笑道:“那太好了,我也不是臭皮匠,我也不过是个零。”
“……”裴渺无语,“哪里好了?两个零加一块儿不还是零。”
池知喻停顿不语,故作神秘,薄唇抿在一处朝两颊翘起,笑成了一只狐狸,视线从她的脸上下降,引她看向两人之间。
裴渺感觉胳膊被戳了一下,低头看去,看见池知喻弯曲的手肘碰着她的胳膊,两人的衣服紧贴在一起,她顿时感到被冒犯,皱起眉来待要抬头瞪他,听见他在头顶说。
“这样就是无穷大了。”
裴渺困惑地看着他,忽然反应过来,噗嗤笑出声,随即一愣。
本不想给人好脸色,但不小心笑了出来。
好像收了别人什么好处,这好处不是可以言辞拒绝的贿赂,而是一种友善的示意,她笑了,就代表接受示好。
裴渺不想对人太好,因为人往往恃宠而骄,企图索取利用别人的好。但她也不愿对人太坏,不然当他们遭受苦难的时候,她总会觉得有她一份责任。
陪他买东西也不是很过分的请求。
“走吗?”池知喻将右手从兜里抽出来,食指和拇指间夹着车钥匙,朝她歪了歪。
“走吧。”裴渺径自往外走,余光瞥见池知喻大跨一步跟上来,与她平齐着,她悄悄松了口气。
路边停了不少车,不知道他的是哪一辆,还好他跟上来了,不然自己闷头往前冲,不管是走错还是找不到方向都怪尴尬的。
一辆黑色超跑响应他的召唤闪了下车灯,没想到他真是个纨绔,倒是很符合他的气质。裴渺面不改色一言不发开门上车,没有表现出惊讶,怕他得意。
关起车门,街道的喧嚣瞬间被隔绝在外,车里静得突兀。
因为是池知喻让她来的,裴渺抱着一种客人心态,没有活跃气氛的责任感,心安理得保持着沉默。
池知喻问:“你在生气吗?”
裴渺瞥了他一眼:“没有啊。”
“是么?那你怎么不说话?”
裴渺说:“我会晕车。”
“好吧。”
他安静了两分钟,突然问:“晕吗?”
“不晕。”
又过了会儿,他又问:“晕吗?”
“……不晕。”
“你不是会晕车么?”
“你再问我就要晕了。”
池知喻乐开了花,终于彻底安静了。
裴渺是真的会晕车,所以不能玩手机,只能歪着脑袋看窗外的人车景物倒退着往后跑。
到地儿下了车,池知喻又问她:“晕吗?”
裴渺无语:“你盼着我晕么?”
池知喻说:“当然不是,我是为了检验我的驾驶技术。你不晕,不就说明我技术好。”
裴渺也纳闷,平时短途打个车都要戴耳机听歌,今天竟好端端的,她别别扭扭地说:“嗯,你厉害。”
池知喻点头表示赞同:“嗯,我确实厉害。”
裴渺从没见过这样不谦虚的人,不过并不反感。
此前接触的人绝大多数习惯性自谦,面对夸奖往往表现出受宠若惊的姿态,有些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好,有些是等着别人将他捧得更高,裴渺更反感后者这种虚伪的行径。
对于池知喻,裴渺认定了他是个自恋的人,这样的自我肯定行为倒显得他坦率,让她有种刮目相看的感慨。
一个不真诚但坦率的人?
裴渺没想到这两个词会有矛盾的时候。
还是说她误解了他,他其实是个真诚的人?
“怎么这样看着我?”池知喻含起下颌,忸怩作态看着她,很快又恍然大悟似地笑了,嗓子拐着弯“哦”了一声,冲她挑了下眉,“你也很为我着迷吧。”
裴渺叹了口气,摇摇头,往前方的宠物用品超市走去。
想多了,和坦率真诚没什么关系,他就是纯纯的自恋。
这家店规模不小,商品琳琅满目,吃穿玩乐样样齐全,进店一眼望不到走道尽头,拐个弯又是一个区域,和人类的生活超市差不多。店里人也不少,半数都牵着狗。
这年头实体经济如同被敲晕了丢在案板上的鱼,还没死透但也跟死了差不多了,这么大的线下宠物用品店能存活,还灯火通明,难免不令人惊奇,裴渺暗叹长见识了。
更长见识的是,池知喻叫住一个店员,让她推车跟着她们。
不是入口处那些摆了一排的购物车,是店里补货用的推车。
主动要求店员跟随已经是裴渺这一辈子都做不出来的事了,更别说让人拉着推车一起招摇过市。
裴渺好笑又尴尬,恨不得掏出口罩来戴上。
接下来的一切解释了池知喻的奇葩行为。
他简直是来进货的。
一袋猫粮、一袋猫砂、两箱猫罐头,猫窝猫砂盆烘干机,航空箱指甲钳梳毛刷,小毛毯逗猫棒猫抓板,猫碗猫草猫湿巾,奶粉鱼油益生菌,还有不计其数的冻干猫条猫零食,外加四袋狗粮。
他还看上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猫爬架,可惜店员的推车放不下。
雷厉风行采购完必需品,池知喻在服饰区慢吞吞闲逛起来。店员和推车还陪在身边,裴渺如芒刺在背,总觉得耽误人家,让池知喻先去结了这批货的帐。
几人拉着一车货浩浩荡荡前往收银台结账,池知喻给了地址让店家送货上门,心里还对那个猫爬架念念不忘,最终还是买下来了,让人一并送套新的,接着又回服饰区买衣服。
棉的绒的小马甲小背心小裙子,粉的黄的紫的各色牵引绳,通通拿下。
优秀的家长拒绝厚此薄彼,狗衣狗鞋狗零食,玩偶绳结磨牙棒,看上就丢购物车里,好一副花钱不眨眼的架势。
裴渺虽没花一分钱,也跟着过了一把瘾,简直忘了今夕何夕,出门一看,天都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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