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月光仿佛一层轻纱笼罩,老牌甜品店铺门口的灯下,一团飞虫不知道再围绕着什么转圈。
知雾挪了挪脚,避开地上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液,用手将飞虫挥开。
额前的刘海有些扎眼睛,该剪头发了,知雾在心里想了一瞬。
地上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蟑螂从尸体的手臂上爬过,踌躇了一阵,似乎是觉得没什么好吃的又爬到了角落。
女孩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闭,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衣裳有些凌乱,尸体是趴在地上的,身下有着一大滩血液。
来晚了。
知雾漆黑的眼眸望着女孩的那露出的已经涣散的瞳孔,他穿着黑色连帽外套,白T恤灰长裤,手插在兜里。
天生微笑唇的知雾此时嘴角也是上扬的,但阴沉的眼神看不出来他有多好相处。
良久,他转过身去就想离开,却不想,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插在兜里的一只手被迫抽出来被来人举在半空,即使环境再黑,但知雾的皮肤依旧白的发亮,白皙的手腕就这样被结实、满是茧子的手掌握住,显得还有些楚楚可怜。
知雾没有抬头,只是微微抬起眼眸,只见来人是一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
朝正依旧崩着嘴角,眉头拧成了麻花,他的鼻子很挺,但从知雾的角度来看,这个男的简直是在用鼻孔瞪人。
“……”知雾的手腕被他捏的生疼,想要往外抽,却怎么也抽不出来,他吸了口气问道:“你谁?”
朝正将知雾往自己拉进了一点,知雾这才抬起头看向他,这个时候朝正才看清楚知雾的样貌,额前的刘海因为他的抬头,有一些已经飘到了脑后,只留下些碎发垂着,知雾的眉头也是紧锁的,但嘴角却是微微向上勾着,他的嘴巴很好看,但配上那双一点高光都没有的眼睛,仿佛天生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感觉。
“你跟这个女孩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朝正习惯性用审问犯人的语气质问知雾。
他能明显看到知雾的眉头突然放松。
“我路过啊,正要报警呢。”说罢,知雾用另一只没有被拽住的手拿出手机在朝正面前晃了晃,手机中正印着几个字“是否呼叫紧急电话?”以下有三个选项,110、120、119。
“我已经报了。”朝正的手微微松开,知雾连忙把手抽出来,手腕处明显多了一圈红色,知雾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粗莽。
朝正不自觉挑了下眉,似乎是也没有想到知雾的皮肤会如此脆弱。
知雾甩了甩手腕,看了看朝正,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犹豫了一会说道:“既然你报警了,那我就先走了。”
脚一步还没有迈完,后领又被朝正拉住。
“等等,”朝正一下又把人拉到自己面前,意识到有些用力,他松开手对知雾问道:“你为什么要往这条巷子里面走?”
知雾愣了愣,看起来像是没有想到朝正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南后街的巷子很多,知雾却正巧走进了被害者遇害的巷子。
朝正回忆起知雾看尸体时的神情,没有恐慌,没有不知所措,甚至看起来毫不意外,只有风吹过他的头发,隐隐约约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怜悯。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意外看到尸体时的反应。
奈何他白天一气之下把警察证丢到了谢谭金的桌上,没有了证件,自己还处于停职状态,只能在这等着苗富城带警员过来。
“这人的死和你有关系?”
其实地上的血已经有些干枯,一看就不是刚流出来的新鲜血液,由此也能判断出人不是知雾干的。
但朝正想不到,除了杀过人的老手,还有谁会那样子看一具尸体呢。
听到朝正的这句问话,知雾终于有了点反应。
“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往这里走?这条巷子是最偏僻的吧?”
又是一阵沉默,知雾和朝正两两相望,双方的眼中都有挥不去的阴霾。
蟑螂又爬过来了,它在知雾的鞋边转了半天的圈,应该终于下定决心要往上爬,可却被知雾一脚踩扁。
他呼了口气,手重新插回兜里,脖颈习惯性往领子里掖了掖。
半晌,他看着尸体说道:“我是道士。”
朝正张了张嘴,又闭上,然后开口问道:“你觉得我信吗?”
知雾用“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的眼神瞥了朝正一眼,并不打算再解释,只嘟囔了一句“反正跟我没关系。”
朝正也冷静的看着知雾,带着些许嘲讽意味的说道:“那你就等会跟警察说去吧。”
知雾觉得这个男人是肯定不会让自己走的了,干脆蹲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一根散装中华塞进嘴里,火光间,朝正又看到那双阴沉的眼睛此刻多了层高光,居然看起来阳光了不少。
知雾吐出一口薄烟,朝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知雾看了看面前这男的什么都没说,拿出手机就开始乱点。
惊慌失措大喊自己没有罪的嫌疑人朝正见过,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嫌疑人他也见过,可像知雾这么有松弛感的嫌疑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花季少女惨遭杀害,凶手至今下落不明…”
知雾的手机突然传出一道女记者的声音,但很快又被他摁掉了。
朝正:“……”
朝正看着蹲在地上的知雾,眼神仿佛要把知雾解刨,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知雾本人毫无察觉,淡定吸了口烟继续刷手机。
是苗富城上年纪太慢了还是他们迷路了?等了半天也不见警察人影的朝正不由在心里吐槽道。
一阵风吹过,吹的朝正的手臂有些凉,应该要带一件外套出来的。
朝正盯着地上的尸体发呆,可心里总是痒痒的。
不对,不是心里痒,是小腿痒。
是蟑螂吗?朝正低头往自己小腿处看去,只见黑色长裤中,小腿处鼓起来了一块,好像有什么东西抓着他的脚,是老鼠?
朝正将裤脚往上拉,印入眼帘的一幕让他的表情凝滞住了。
扒着他小腿的,不是老鼠,而是一个小婴儿,不,不能说是婴儿,这个东西比婴儿还小了好几圈,就像是…像是肚子中还没发育完全的胎儿。
朝正小腿处的胎儿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抬起头来和朝正对视,咧开嘴巴对着他“咯咯咯”的笑,笑声其实并不大,可朝正觉得很刺耳,像是有人用指甲不停的划拉黑板。
胎儿的眼窝处是两个血洞,甚至还在往外滋滋冒血,它的全身发紫,脑袋和脸上布满了青筋,随着笑声的频率,青筋也跟着颤动。
画面实在刺眼诡异,朝正松了手,裤脚又一下子把胎儿罩住,笑声也由此止住。
眼花了吧?最近已经累到出现幻觉了吗?
朝正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看到这样诡异的东西,他只能把它划分为眼花幻觉,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心跳却明显比刚刚快了一阵。
但事实并不如他想的,即使他想要转移注意,可腿上那种麻麻的感觉,却怎么也退不去。
“嘶…”
朝正再次将裤脚拉起来,只见那胎儿居然抱着他的小腿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并没有很痛,但这种感觉总是让朝正感到不安。
他往地上用力跺了跺脚,妄图想把这东西甩下去,可这胎儿就像是黏在他腿上一样,胎儿再次抬起头和朝正对视,这回它笑的更猖狂,更刺耳。
朝正突然感到头有些晕,扶着墙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向下看,那胎儿已然不见,腿上也没有任何伤疤,周边一片寂静,那道刺耳的笑声仿佛从没出现过。
果然是幻觉吧,朝正想。
他又用力跺了跺脚,确定了腿上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才把裤腿重新放下去。
刚刚的一切太过荒缪,他还扶着墙有些虚弱的样子,有点小尴尬。
那个自称道士的嫌疑犯有没有看到什么?
这样想着,朝正抬头向知雾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朝正:……
朝正一抬头,便与刚刚的鬼胎儿对视一眼,不过不同的是,它没有了刚才嚣张的表情,整个脸扭曲在一起,短小的四肢也在用力扑腾,但它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它的后颈被一只手揪住了。
视线再往上看,知雾一脸淡然,好像他抓的不是鬼胎儿,而是一只小猫崽。
知雾的刘海又垂了下来,应该是觉得遮住视线了麻烦,他一只手撩头发,一只手将鬼胎儿朝一旁女孩的尸体丢过去。
鬼胎儿在接触到尸体的那一瞬间消失不见,朝正连它是这么消失的都没有看见,那是一眨眼的事。
什么玩意?
“什…”朝正的视线又转向知雾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中华已经被知雾抛到地上,他踩到烟头上,足尖转了几圈,确保火光消失。
他抬头思考了一下说:“那是鬼娃娃,用你们的说法,就是养小鬼中的那种小鬼。”
朝正微张着嘴巴,当一个唯物主义者被迫接收非自然现象时,脑子总是要宕机一下的,知雾表示非常理解,毕竟他见过很多。
“那个女孩子,”知雾指了指尸体:“她怀孕了。”
朝正一下子反应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怀孕了?”
知雾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起了方淼淼:“半个月前有个花季少女惨遭杀害那个新闻看过没?那个女孩子也怀孕了。”
朝正的眉头立即拧在一起,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方淼淼怀孕了?警方从来没有向外界透露过任何有关被害者怀孕的信息。
这个人,果然有问题吧。
知雾瞅了眼朝正,正想再说点什么,可这时,却听到了巷子口外的动静。
“是这里吧?”陈潇往里探了个脑袋,然后激动的转头:“卧槽苗队,就是这里。”
下一刻,以苗富城为头的一波警员走进巷子中。
看见有尸体,苗富城立刻叫人封锁现场,几个技术员围住了尸体,知雾被挤的退到了一边。
苗富城阴沉着脸走到朝正身边,可朝正的目光全部都投在知雾身上,苗富城一下子火从中来,一巴掌拍在朝正的背上,朝正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苗富城。
苗富城指着朝正鼻子大骂:“你小子他妈的明天早上立刻去给谢局道歉!”
朝正把头转回去:“不道。”
“不道?!那你现在可是停职状态,还在案发现场逗留什么?!当自己神探吗?!”
“没,现在走了。”
朝正背过身去,又突然一顿。
苗富城见他停住,冷哼一声:“怎么?想通了?”
朝正指了指知雾:“我发现被害人的时候那个男的也在现场,记得带回去审审。”
说罢便头也不回走出了巷子。
苗富城:“……”
“陈潇!!你告诉那姓朝的!这两天他一步也不许踏进警局!!”
苗富城的大嗓门喊的天崩地裂,陈潇被吓的大吼一声:“哦!!”
知雾望着朝正的背影,原来这男的是被停职的警察啊,怪不得刚才非要管着自己。
知雾将手又插进兜里,正想抬脚离去,却被一名警员拦了下来。
“你好,请配合做下笔录。”
“……”知雾不自觉站直了身体:“好。”
苗富城刚刚带着支队在这南后街绕来绕去,才终于找到朝正在路口,他本以为朝正会低个头,就算是敷衍的认错也好,却没想到他态度如此强硬,也不知道这驴脾气是跟谁学的。
想到这,他的火又上来了,一掌打上陈潇的后背,能当上支队长总不能是空有虚名,陈潇被这一巴掌打的晚上吃的泡面都差点吐出来。
在这队里,谁能挨得了苗富城的一巴掌?除了朝正还能有谁?这是陈潇白天拉着朝正不让他走的主要原因。
九一九案还没结案,连线索都找不出几个,现在又多了一个被害者,所有人都绷紧着神经。
看见朝正走出了巷子,大排档潘老板立刻冲到他面前关切的问:“怎么了啊朝警官?发生什么事了?”
潘老板一直在后厨整理卫生,出来时刚好看到一堆警察走进了巷子中,朝正的位置上也只剩下吃了一半的爆炒田螺,但他也不敢去瞎凑热闹,只敢巴巴的等着朝正出来再问情况。
朝正朝着他笑了笑道:“可能明天就能在新闻上看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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