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小院，乌云密布，明明还不到下午六点，眼前却变得漆黑一片，只剩前方，一位束着头发的女子，胸前正冒着诡异的红光。
“妈妈…妈妈！”
皮球从知雾手中脱落，滚到女子的脚边。
“妈妈！妈妈！”知雾跑到女子身边，扯着女子的衣角大喊着。
突然间，女子的周围出现一张张黄符，符纸上画着一些红色的符咒，知雾看不懂，但他能敏锐的闻出来，那是血的味道，符咒是用鲜血画上去。
那些黄符贴上了女子的皮肤把她完全包裹住，只留下一只充满红血丝的眼睛，那只眼睛死死盯着知雾，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不断往知雾身上刺着。
眼泪夺眶而出。
“妈妈！！！”知雾崩溃大喊，想撕掉女子身上的黄符，可却怎么也撕不开，只能用小手在女子身上挠着。
“都怪你…都怪你…”女子嘶哑的声音传入知雾耳中，知雾抬头看去，只见女子那只可怖的眼睛上，倒映出了自己的模样，年幼的知雾只觉得，那是他毕生中最难忘、最恐怖的画面。
“知雾！知雾！远离那里！到爸爸这来！”
一个男人在远处叫着知雾，知雾朝那看去，好奇怪，为什么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但知雾知道，此人是他的父亲。
“爸爸！爸爸快救救妈妈！”知雾边哭边朝男人奔去，小短腿还时不时被地上的石子绊倒，可他也顾不上喊疼了，只是拼命的喊着“快救救妈妈”。
良久，知雾终于跑到了男人面前，他弯着腰喘着粗气，他原以为，会等来父亲安心温暖的怀抱，可等到的，却是头上传来的那一声声，冰冷而又让人绝望的声音。
“你忘了吗知雾，是你害死妈妈的。”
“你忘了吗知雾，是你害死我们的。”
“是你害死我们的！！！…”
……
知雾睁开眼睛，眼前是自己家中灰色的天花板。
一丝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刚好照射在知雾的脸上，他捞过床头的手机，早上8点05分，手机自动识别了面容解锁，微信的聊天首页出现在屏幕上，而最顶上，静静躺着一个联系人，是朝正。
知雾这才想起来，昨天答应朝正配合他调查后，两人就顺理成章加了联系方式。
知雾点进朝正的聊天框，只有一句话“我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哈哈，聊个屁。”知雾也不知道自己的笑点在哪，干脆把手机扔到一旁，从床上爬起来抓着像鸡窝的头发钻进卫生间洗漱。
自从他把护身符给了朝正后，他就经常做这个梦，永远是被黄符裹住的母亲，永远看不清脸的父亲。
知雾不知道从小到大自己做了多少次这种梦，甚至已经免疫了，直到他做出了那块护身符才能保佑他睡个好觉，被护身符保护的太久，太久没做这个梦了，以至于这两天的知雾再次梦到时，还是会被惊醒。
“查到了，林晓玉居然和方淼淼在同一家医院做过产检。”陈潇咬着肉包窜到朝正面前。
在方淼淼遇害的时候，他们也查过她生前产检的医院，可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朝正现在知道了，这并不是随机杀人，这个凶手为了养小鬼或许特地在妇产科医院里查找过符合条件的人选。
“临安市人民医院，怎么不去妇幼呢她们。”陈潇问道。
比起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妇幼保健院确实会相对好一些，说明凶手只能接触到人民医院的档案？
“苗队去送他儿子上学了，让我们先过去医院等他，他要亲自查，”陈潇跟朝正说完又转头按下手机语音输入键：“好的苗队收到收到。”
白色奔驰GLS上，陈潇打着方向盘，时不时瞥向副座的朝正。
——十分钟前，陈潇正要钻进局里统一配置的五菱宏光，却猝不及防接下了朝正扔来的车钥匙。
平时苗富城在的时候朝正根本没有机会开自己的车，总是会被苗富城一把塞进五菱宏光的驾驶位，这会苗富城不在，终于是可以坐自己的车了。
陈潇是生怕给这位爷的车磕到哪碰到哪了，但车主本人倒是无所谓靠在车窗上看手机。
知雾蹲在一处烤冷面的小摊旁，手指间夹着中华，吐出来的烟雾被小摊铁板上冒出的油烟挡住。
“小伙子，打包还是现吃？”
“现吃吧。”
小摊老板用铁铲在铁板上划拉几下，烤冷面被切成了几小份，再装到盒子里。
知雾起身把烟丢到地上，脚尖碾在烟头上，接过烤冷面，扫了扫一旁的收款码，这时画面上面跳出来了一个弹窗，联系人显示朝正。
知雾翘了翘嘴角，付款成功后点进朝正的聊天框。
朝正：你还有没有那种鬼娃娃的感应。
知雾坐到原来蹲着的位置，将烤冷面放到膝盖处，一边吃了一大口一边按下语音键。
“没有，我只有在小鬼产生怨气的时候才能大概感应得到，但那个时候基本上已经来不及了。”
知雾吞下一口烤冷面杂了杂嘴，手指在语音键上停顿了几秒又重新按下。
“上次就是。”
上次就是，是朝正和知雾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晓玉那次。
朝正的手机音量没有放很大，加上窗外灌进来的风声，陈潇只听见了开头的“没有”，和最后一句话。
朝正的手停在屏幕上。
知雾漆黑的眼眸，那怜悯的眼神，再次浮现在朝正脑中。
原来他上次，是想要救林晓玉吗，但很遗憾没有救下来。
人民医院门诊三楼妇产科，苗富城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插兜，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朝正站在办公椅旁，双手插兜微微弯着腰。
一行行数据从他们眼前闪过，妇产科黄主任搓了搓手站起来。
“两位警官，这就是这两个月来所有来问诊过的病人了，一共83个。”
人民医院妇产科问诊的人数比妇幼少多了，苗富城手抚到鼠标上上下滑动。
“21岁以下，怀孕三个月到四个月之间。”朝正提醒苗富城。
苗富城看了一眼朝正说：“你就这么肯定凶手的目标？”
虽然抱有怀疑，但苗富城还是按照朝正说的标准一个个查看这些病人。
朝正没有回答，黄主任站在他们身后苍蝇搓手，大抵是觉得这两个队长给到的气氛真是太压抑了，他便退了出去。
陈潇和张临一左一右站在办公室门口，黄主任一出门看到这两个一米八多的男人跟门神一样站着又被吓的一激灵，虽然什么也没干，但心里就是会莫名其妙的发虚。
陈潇左顾右盼，医院长廊上还站着几个警员，支队的外勤都没有穿警服，一群大男人站在一起，不知情的几名扶着肚子的女子总是会投来疑惑的目光。
陈潇闲着没事干，挤了两泵挂在一旁的免洗洗手液，搓着手往里面探去。
他推了推张临。
“哎，进去看看？”
苗富城微微咬着嘴唇，眯着眼睛皱着眉看屏幕，心里暗暗自嘲，真是年纪大了看电脑也不好使了。
“邓早早，21岁，孕期三个月，这个这个！”陈潇突然出声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行数据。
苗富城下意识回头给了陈潇一拳头。
“你有病啊？！走路不出声的？！”
陈潇作势捂住心脏扶住一边的张临，嘴里囔囔着“要死了要死了”。
朝正继续滑动着鼠标，数据已经全部滑到底了，目前符合标准的，就只有这个邓早早。
朝正靠在主任办公室的门框边，几对恩爱的夫妻来回走过，朝正垂着眼看着他们，方淼淼本应该也是如此。
他叹了口气，解锁手机，手指误触到知雾发的语音，知雾的声音阴沉中又带着些属于少年的清脆，不管是声音还是长相，让人都感觉是一个刚刚毕业但好像社会阅历又很丰富的人，要不是朝正上次看过他的档案，上面写着知雾已经28了，只比朝正小了两岁，不然朝正还真以为他才二十二、二十三岁。
朝正：纹身店。
朝正想给知雾发，他上次梦到小鬼时还梦见了南边街的纹身店，是有什么玄学意义所在吗。
可他只发出去了这三个字，就听到苗富城在大喊他的名字，他回头啧了一声，又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而另一边的知雾看着这三个字百思不得其解。
纹身店？朝正想说什么？
“大师…大师？”一位面黄肌瘦的老大爷坐到知雾面前，知雾抬起头把手机熄屏放到一旁。
大爷穿着一身中山装，攥着衣角的指节发白，看起来很局促，跟知雾对视强撑着笑了笑。
“大师，俺想请你到俺们家来看看风水…”
大爷的两边脸颊凹陷发黄，黑眼圈大的吓人，嘴边长出了一圈胡渣。
“发生什么事了吗？”知雾柔声问道。
大爷抹了把脸，看了圈周围，微微弯下腰来，尽量用能让人听懂的普通话和知雾对话。
“大师，俺姓韩，俺孙女一个月前就总是睡不好觉，老是说什么…弟弟要来抓她，弟弟要把她抓去陪他！俺和她奶奶都吓坏了，她哪有什么弟弟啊！”大爷讲的激动，用手背抹去嘴角边溢出的口水继续说：“俺和她奶奶都觉得她是做了噩梦而已，然后…后来的半个月，她就时不时说一句，什么弟弟在那里…弟弟要来找她玩什么的…最近几天，她就不怎么会说弟弟了，但是轮到俺们…俺和她奶奶最近经常能看到一个小孩子，是个男娃娃！有时候在床上，有时候被院子里，有时候又挂在天花板上！俺们才意识到，孙女看到的都是真的…”
韩大爷的手不停的发抖，最后一句话也染上了颤音。
知雾眯着眼睛安抚韩大爷。
“没事大爷，您别激动。”
韩大爷像想起来似的，从兜里拿出几块破布，再将破布一层层翻开，里面躺着几张红色钞票，知雾大略看了一眼，里面大概有五张红色钞票，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十块、一块、几毛钱的钢镚。
“大师…俺家老婆子遭不住了，整日躺在床上胡言乱语，俺们没办法了，四处打听才找到的您，您一定要救救俺家老婆子啊！”
韩大爷将手上的钱连带着破布一起塞到知雾手中，知雾连忙又推了回去，起身轻轻拍着韩大爷的背。
“大爷我不要你钱，干这行我就纯积个德，今晚，大爷你今天晚上八点来这里等我，”知雾握住韩大爷的手，他的手明明很冰很凉，可大爷却觉得好像被喂了一颗强心剂，恐慌的情绪瞬间消散，知雾轻声说道：“我一定帮你。”
陈潇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打了个哈欠，张临递给他一碗盒饭，陈潇接过盒饭撕开包装扒了两口饭。
张临：“还在审？”
“是啊，苗队朝副都在里面。”
能接触到妇产科病人档案的只有这里的医生护士，但他们不能把这三十多医护人员一个个都带回去审，只能暂时借用主任办公室，问完话就放人回去工作。
朝正靠在椅子上用笔一下下敲着桌子，苗富城捏了捏眉心。
“好了，你可以走了。”
对面一名穿粉色护士服的小护士站起身朝他们两人鞠了一躬，并说了句“祝你们早日抓到犯人。”便出去了。
朝正面无表情划掉了白纸上的一个名字。
“第十二个，目前一个有嫌疑的也没有。”
苗富城靠着椅背，看向墙上是时钟，已经下午三点半了，再过两个小时除了值班的医护人员他们就要下班了。
他整理了一下领子，朝门外大喊：“陈潇，叫下一个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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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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