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正和知雾离开纹身店后，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小餐馆吃了饭才出发去南后街。
知雾靠在副驾驶背椅上，轻咳一身解开里衣衬衫的上面两颗扣子，露出因为太瘦而有形的锁骨。
朝正余光瞥到他的动作，抬手摁断苗富城打来了第三通电话，嘶哑开口：“所以说韩大爷家中出现的那个男娃就是凶手放的？”
知雾点点头：“对，他们应该是有什么恩怨。”
对于今晚可能会出现和鬼娃娃正面刚的场景，以前的朝正或许还会抵触，但他这几天一直在被鬼娃娃骚扰，例如电灯忽然一闪一闪的，门突然自己打开，半夜醒来床边好像有双脚。
但如知雾所说，鬼娃娃也就用这些手段骚扰他，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朝正如今已经彻底免疫了。
晚上7点，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朝正和知雾双双下车走到南后街街头，他和韩大爷约的时间是8点，本打算在这一边摆摊一边等人，却不曾想韩大爷居然提早了一个小时在这等候，看来真的是很急了。
一见到知雾，韩大爷连忙上前来，但人老了腿不灵活，速度一快就变得一瘸一瘸的，知雾见状手疾眼快扶住韩大爷。
韩大爷转头看向朝正，没等知雾开口，韩大爷就恭敬的向朝正鞠了一躬。
“这位想必也是大师，真是劳烦两位大师了…”
朝正也上前扶住韩大爷，自己啥也不会，还受了长辈这一鞠躬，不会折寿吧？
知雾没有解释朝正的身份，问韩大爷的家在哪里。
韩大爷指了指南后街的深处，他的家在南后街尽头——小木村。
小木村虽然说是个村，但曾经被战争摧残过后，很多户人家拆的拆搬的搬，如今还住在里头的，一般只有几户孤寡老人带着留守儿童了，韩大爷家就是典型的例子。
街边摆摊卖玩具小吃的已经全部收摊回家、或是移到了人烟更多的地方，黑夜吞噬最后一丝橙色，几盏破的不行的路灯亮起，南后街像是被时代遗忘的另一个世界，很多店家都不懂得手机支付和各种科技工具，整条街充斥着80年代的味道。
朝正抬脚越过一处水洼，眼前的路口边摆着一颗巨大的石头，一个人蜷缩在石头上睡觉完全没问题。
石头上刻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小木村。
韩大爷讪笑一声，摆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大师，里边请，俺们家在最里面。”
一路走到韩大爷家，朝正抬头望去，整个小木村就亮着三四户人家，他在临安呆这么久了，从未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个落后的村庄，朝正在心里暗骂临安市政府扶贫扶哪去了？
韩大爷家整体用木头建成，和知雾摆摊的那处建筑很像，院门上贴着两张倒过来的“福”字，跨过门槛，小院不大，朝正估摸着也就潘老板店里的后厨那么大，院中摆设很简单，墙角堆着许多柴火木头，中间有一张小圆桌，圆桌边还坐着一个小女孩，女孩看到韩大爷回来，忙跑到大爷身边，第二眼看到朝正和知雾，又一脸畏缩躲到韩大爷身后。
“这是俺孙女，韩绵，”韩大爷向二人介绍完又低头对韩绵说：“绵绵，这两个哥哥是来救奶奶的，他们可以把弟弟赶走，奶奶就能重新站起来陪小绵玩了！”
韩绵的脸上划过一丝喜色，但一听到要赶走弟弟，突然抱着韩大爷的腿哭闹起来。
“为什么要赶走弟弟？！我不要赶走弟弟！”
“你这孩子…”韩大爷扯着韩绵起来，对着知雾二人尴尬一笑。
知雾蹲下身来，拉着韩绵的手臂让她面向自己。
“为什么不想赶走弟弟？”
知雾的声音放的很柔很轻，又带着些蛊惑性，韩绵一看向知雾就停止了哭泣，这是朝正第一次听到知雾的这种声音。
“因为…因为弟弟跟我说过…他不会害我，但是如果我们要赶走他，他就去北方找爸爸妈妈，他要先杀掉爸爸妈妈…然后再回来把我们杀了！我不想爸爸妈妈死！”
临安市在南方，而韩绵爸爸妈妈却在北方，或许韩绵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爸爸妈妈几次，但她首先着想的却是这对没什么亲密度的父母。
知雾叹了口气，抚了抚韩绵的脸蛋。
“不会的，北方太远了，你弟弟是飘不过去的，哥哥不赶他走，哥哥直接把他抓起来，这样你爸爸妈妈就不会有事了，奶奶也不会有事了，好吗？”
韩绵抽噎着，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这段极温柔的话在朝正耳中却是另一种味道。
老子直接抓了那小鬼就是一顿打，还赶走？小儿科。
知雾站起身指了指屋里，转头问韩大爷：“韩奶奶在里面吗？”
韩大爷牵着韩绵往里屋走，向知雾挥了挥手：“是，是，在里面躺着嘞。”
知雾结束了和韩绵的对话后，表情从温柔又变为了一脸淡漠，朝正和他并排走在一起，低头看向他，只见知雾一靠近里屋后，眉头突然紧锁。
“怎么了？”朝正轻声问道。
知雾长“嗯”一声随后摇了摇头。
屋里很黑，一共就只有两盏灯，还没有很亮，只能保证能看得见，却不一定看得清某些细节。
屋里的正中央靠墙位置有一张大床，是家中唯一带着点现代风味的东西，看得出来应该是韩爸韩妈给买的。
韩奶奶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胸口处起伏明显，嘴巴微微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口。
知雾转头对朝正说道：“你先带大爷和小孩出去，问问他们有什么仇人没有，我再看一下这里边的情况。”
朝正点点头正想抬脚行动，衣袖却又被知雾拉住，他和朝正对视一眼，犹豫了几秒，又开口道：“你被小鬼缠过，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你身上的气息可能会让那个'弟弟'锁定第一目标，但你有我的护身符，不要怕。”
朝正想下意识反驳“谁怕了？”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转为了一句“好。”
韩大爷不太能听懂知雾在说什么，但朝正让他们先出去，就毫不犹豫领着韩绵跟在朝正屁股后面走了出去。
朝正回头看了眼正站在床边低着头的知雾，想了想，还是把门给带上了。
知雾左右观察了下整间屋子，除了厨房有一扇门隔着，其余的冰箱、桌子、床、电视机等东西都挤在这一间屋子中，厕所和淋浴的地方应该是外面公共的，在来的路上，知雾有留意过。
知雾对着床上的韩奶奶浅浅鞠了一躬，便将被子退到胸下边，把奶奶的外衣扣子解开，露出里边单薄的衬衣。
“奶奶，冒犯了。”
知雾左手撑着床沿，右手放到韩奶奶胸前往下压，床上的奶奶突然剧烈咳嗽了一下，但很快了恢复了平静。
不论是什么鬼，永远也无法在人间肆意妄为的乱害人，这种鬼娃娃也是，再厉害，也只能扰乱人的心智，让其自我了结。
知雾倒要看看，这小鬼到底有什么能耐。
屋外，韩大爷又从角落搬来一张椅子，用袖子将上面的灰尘拂去，满脸堆笑推给朝正。
月亮挂在院子的正上空，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朝正觉得此时的月亮诡异极了。
韩大爷抱着韩绵坐在来一张椅子上，坐下时椅子还发出“咯吱”一声。
“大爷，我们就随便聊聊。”常年做被害人关系调研的经验，让朝正问话都习惯性先说出了这句话。
韩大爷立刻接话：“好，好，俺一定配合你们。”
朝正轻咳一声，双手撑在膝盖处，问道：“你们家，孩子的爸爸妈妈，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说有没有什么关系不对付的人？”
“李大娘家的李壮壮，老是揪我辫子，我跟他关系不好！”韩绵撅着嘴立马回道。
韩大爷轻拍了一下她的手，骂了句“小孩子不懂别说话。”
随即又局促笑笑回答朝正：“俺们家都很老实的，除了村子的人，外面的人俺们家都不咋接触，平时邻里关系也是好的嘞。”
说完韩大爷皱着眉思考一会继续说：“孩子她爸她妈呀…这个俺真不知道，他们生下绵绵之后就去北方了，要说有什么关系不好的…哦！隔壁大木村王老家的儿子，从小跟俺儿子关系就不是很好，经常打架！但具体是什么事俺也不知道，以前就全当小孩子打闹了，这两孩子去读了大学之后就没什么交集了。”
一个小木村一个大木村，朝正心想这名取的也太随意了吧。
韩大爷家老实本分，韩妈是从外面嫁进来的，要寻仇也不会找到这两位老人，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韩大爷口中，隔壁村王老家的儿子。
朝正心中默默记下这一点，回头看向屋内，屋内一片寂静。
知雾放在韩奶奶胸前的手上冒着热气，冷风透过破洞的窗户吹到他脸上，碎发在额前乱飘着，头顶的吊灯也时不时晃动两下。
知雾做了两个无声的口型，随后闭上眼睛，他只感觉到一阵电流似的触感穿过他的身体。
再睁开眼时，眼前依然是韩家的屋子，但却不是病怏怏的韩奶奶，也不是晚上，而是大白天。
韩奶奶和韩大爷围着屋里的桌子坐了一圈，桌边还坐着一个少年，知雾想，这少年或许就是韩大爷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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