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一个四十岁左右，挺着啤酒肚的男人走进教室，他敲敲桌子，咳嗽两声，开始讲话。
“欢迎大家来到一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说着拿着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写下两字：“林江。”
他放下粉笔，排掉手上的灰，继续道：“希望以后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携手度过这美好的三年时光。”
听了这么多年的班主任讲话，自然能听懂他停顿的意思，底下很给面子地响起哗啦啦的掌声。
紧接着他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的教育背景、执教经历，以及本周的安排。
入学之前，姜月就听说姜梅念叨，一中的节奏很快，当时姜月还不懂节奏快的意思，现在她算是明白了。
第一周的安排听的让她瞠目结舌。
除了今天的开学日，没有一天是闲着的，一个星期七天，一天开学，两天摸底考，三天军训，然后休整一天开始上课。
别人特种兵旅游，他们特种兵上学。
姜月有点想死。
她脸贴着桌面，双手无力的垂在半空，眼神放空：“这也太变态了。”
周橙说：“这是一中的传统，每届高一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不知道？”
姜月摇头。
她最开始没想过自己能来一中，后来确定了，自己心里又怄着气，也没主动去打听过，开学前意识到自己对一中一无所知，匆匆刷了下论坛，但是论坛前面的帖子几乎都被褚时给包揽了，姜月看见他就烦，刷了两条就退了。
她对一中仅有的一些认知，还是从姜梅每天的唠叨中知道的。
周橙像给狗狗顺毛似的摸了摸姜月的头顶，笑着说：“放心啦，一中的军训是这么多学校里最简单的。”
姜月双手十指紧扣，撞击在心口处，一脸生无可恋：“谁担心军训了，我是担心考试，你们这些学霸是不会理解我们学渣的痛的。”
“安啦安啦，中考过后，一大半的人都出去疯玩了，水平怎么样现在也未可知了，就是一个小测验，不用担心啦。”周橙安慰道。
姜月叹了口气：“谢谢姐妹，有被安慰到。”
云城的九月又热又闷，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压得让人透不过气。
头顶的老旧风扇呼呼作响，却带不来一点凉意。
......
清晨，朝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霞光渐渐晕染城市。
姜月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手机，按下亮屏键，当手机上突出的七点四十映入眼帘，她猛地惊醒。
她以人生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一气呵成出了门。
尽管如此，她还是迟到了，迟到了两分钟，被门口蹲守的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
今天是军训第一天，教导主任要在门口检查仪容仪表。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教导主任不悦的问道。
姜月回答：“高一三班，姜月。”
教导主任继续问道：“高一新生，就你一个迟到的，为什么迟到？”
“睡过头了。”姜月低着头看向脚尖，诚实回答。
教导主任重重叹了口气：“今天军训之后打扫器材室，再有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进去吧！”
“谢谢主任！主任再见！”姜月礼貌的鞠了个躬。
五点，站了一天军姿的高一新生涌出操场，如丧尸般四散分开，走读生回家，住宿生去食堂或者直接回宿舍。
姜月告别周橙，独自去到器材室。
器材室不大，里面总共就三个四层铁架，但是器材摆放很杂乱，地上乱七八糟的，需要根据铁架上的标注进行摆放，工程量还是挺大的。
姜月一直忙碌到六点半才整理完。
锁上门出来时，校园已经完全被黑夜笼罩，只剩下楼下的路灯和高三教学楼的灯还亮着。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哈欠连天的下楼。
走到楼梯拐弯处，她的脚突然一扭，身体失去控制的撞到旁边的扶手上，双手下意识抓住扶手，脚腕处传来痛感。
“嘶~”
姜月吃痛的就着扶手蹲下。
她拿出手机找到姜梅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姜月开口道:“妈，你现在能不能......”
她话没说完，电话那边传来姜梅忙乱的声音：“喂！月月，我今天晚上回不去了，临时要见个客户，现在马上要赶过去，有什么事吗？”
听着对面的声音，姜月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吸了口气，强装镇定：“没什么事，就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姜梅上了车，对着时机报了地址后，回她：“这边事出突然，可能还要个两三天才能回去。”
姜月淡淡开口：“好，我知道了！”
姜梅：“没什么事妈先挂了，有个电话进来。”
姜月咬了咬唇：“好。”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她收起手机，久久没有动静，就安静的坐着，直到感应灯熄灭。
姜月咳嗽一声，楼梯间的感应灯重新亮了起来，她扶着楼梯扶手借力站起来，受伤的腿微微用了点力，脚腕的痛感传来，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她的眼泪像洪水一般涌出，怎么都止不住。
与此同时，褚家。
褚时洗完澡出来，换上了自己平时的衣服，毛巾搭在湿漉漉的头发上，随意的伸手在头上抓了抓。
他从冰箱拿出一罐可乐，食指扣进拉环间隙，“啪”的一声，易拉罐被拉开，可乐发出滋滋冒泡声。
周丽从厨房出来，对着褚时道：“今天你陈阿姨回不来，你去叫月月过来吃饭。”
褚时放下可乐，抓了抓头上的毛巾，穿了双拖鞋去敲对面的门。
敲了有半分钟，始终没见门打开。
褚时拿出手机，找到姜月的聊天框，看着几条感叹号消息和验证消息，手指顿在了半空中。
姜月暑假就拉黑了他，到现在还没加回来。
他打开电话通讯录，找到姜月的名字拨了过去，手机在耳边安静了几秒，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
好在，手机号还没拉黑。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褚时抢先一步问道：“姜月，你在哪呢？”
那头女生的声音因为哭过有些沙哑：“有什么事吗？”
褚时听出不对劲，立马回家开始换鞋：“阿姨今天不回来，我妈让你过来吃饭，你在哪？”
“公交站。”
褚时：“你在那等我，我马上到。”
不等那头回应，褚时就挂断了电话。
他快速系好鞋带，对着厨房说道：“妈，我出去一下。”
说完，便快速出了家门。
夜色渐浓，微风轻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人行道旁，随处可见匆匆赶路的身影。
姜月在公交站台等了五分钟，终于等来了336路，她扶着长凳起身，想起褚时刚才让她等着，顿住了脚步。
“姑娘，上车吗？”公交司机见姜月不动，便问了一嘴。
姜月想了想，扶着长凳又坐下了：“谢谢师傅，我等人。”
司机听了她的话，一脚油门，公交车快速从她面前闪过。
姜月侧着头，路灯一字排开，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团光点。
路的尽头冒出一个黑点，随着距离的推进，出现清晰的轮廓。
暖黄的路灯将少年的身影拉长，身上的白T被风吹的贴在胸前，身形轮廓被勾勒出来，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
自行车在她面前停下，少年气息微乱，额头的汗水一路往下蔓延，从下巴滴落。
褚时把车停下，走到姜月旁边：“怎么了？”
“脚扭了一下。”姜月如实说。
褚时拧眉，他缓缓蹲下，动作轻柔地捏住姜月的左脚脚腕，问道：“疼吗？”
姜月点了点头：“有点，不过还好。”
褚时起身：“有点肿，去医院看一下。”
姜月摇了摇头，开口道：“不用了，就普通扭伤，回去冰敷一下，然后擦点红花油就行了。”
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莫名让人有些沉溺。
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太过明目张胆，姜月慌忙地扭过头看向别处，他感觉脸颊莫名发烫，耳尖也跟着红了起来。
“那先回家？”褚时开口。
姜月点头。
夏日晚风徐徐吹来，自行车穿过路灯投下的光影，穿过一颗颗茂盛的绿树，行驶在夜间安静的大道上。
姜月闭上眼睛，耳边只剩下蝉鸣和树叶的沙沙声。
自行车行驶到路口，等红路灯的间歇，褚时缓缓开口：“怎么这么晚还在学校？”
姜月撇了下嘴：“今天迟到了，被主人罚去打扫器材室了。”
褚时双臂撑在自行车扶手上，一条腿撑着地面，头侧着往后看：“你一个人？”
姜月点了点头。
褚时抬手胡乱的抓了下被风吹起的头发，看起来有点烦躁：“你不知道叫我......我们一起吗？”
他说“我”字的时候顿了一下。
姜月看着他：“军训大家都够累了，就不麻烦了，其实也没多少事。”
绿灯重新亮起，褚时又恢复了沉默。
小区楼下，褚时把车停好，垂着头看她：“把我微信加回来。”
姜月这才想起，暑假给褚时拉黑还没加回来。
她翻出手机，把褚时从黑名单放出来，举起手机在褚时面前晃了晃：“好了。”
少女乌黑的杏眸明亮干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如朝阳般明媚。
褚时下意识伸出手停留在姜月头上，对上姜月投来的疑惑目光，他不自然的偏头，放在她头上的手不安分的乱揉一通：“笑什么，回去了。”
姜月晃了晃脑袋，伸手顺了顺头发，嘴巴对上吹了口气，散落下来的头发被吹向一边。
她暴躁开口：“你干嘛？突然发什么神经？”
褚时被姜月这副暴躁的可爱模样，逗得眉眼越发柔软，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伸手扶着姜月的胳膊，嘴上欠欠的：“笑起来像个傻子。”
姜月晃了晃手臂，想甩开褚时：“你才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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