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竞折。
他开始讨厌这个名字。
许昴清在他怀里痛哭，柔软的脊背起伏不定，伤心欲绝的声音引来警戒线外的路人围观。
苏承宇跑过去，想要说什么，被陆朗拉住，给他递了个眼神，那眼神在说让他们两个自己处理。
陆朗把车留给他们，他和苏承宇坐了出租回去。
摇晃的灯光照在两人的身上，空气中的浓烟渐渐减淡，烧焦的气味也被水冲散。
关北霖把许昴清的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
许昴清还在小声啜泣。
关北霖捧起他的脸，那双眼睛映出来的他不是他。
他看见了另一个人。
“这太吵了，我们回家。”关北霖说。
许昴清乖乖的点头。
坐上车也不肯撒手。
关北霖低头看着他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右手，挤出一个微笑，“你拉着我，我怎么开车？”
许昴清声音沙哑，“可我不想松开你。”
关北霖让他把手搭在胳膊上，“这样呢？”
“嗯。”许昴清不再紧张他会离开。
一路上，许昴清猩红的眼睛一直盯着关北霖的侧脸。
关北霖目视前方，心里一万个针扎似的疼痛难忍，他知道那双眼睛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到了许昴清家，关北霖刚把钥匙放在玄关柜上，还没开灯，腰上就缠过来一双手。
“我今天发稿费了，编辑说我这本书热度不错，完结了也会出版。”
许昴清从背后抱着关北霖道。
关北霖握住他的手，停了几秒，用力松开，转过身把他搂在怀里。
“还有吗？”
许昴清轻拍了拍他的背，“昨晚你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是工作上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关北霖闭上眼睛，鼻尖酸涩，低声说：“没有，工作一切顺利。”
“那你下班回来为什么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出来？我还以为你还在为前两天我不让你吃凉的东西生气呢。”许昴清轻声道。
关北霖喉结滚动：“大概是我想静一静，没别的意思，也没有生你的气。”
“对了，后天就是你生日，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都可以满足你。”许昴清语调终于带了点欢快。
关北霖心口堵着，“我生日啊，没什么想要的礼物，不如你就陪我一天，赖在家里，我们哪也不去，可以吗？”
“你不是一直想去爬山吗？我前段时间每天在你上班后就慢跑一个小时，坚持了那么久，应该可以和你一起去爬山了。要不然，等你休息了，我们就去爬平城最高的那座山。”
关北霖睁开眼睛，一滴泪无声落了下来，“好啊，那等我生日那天就去爬山。”
“不行，你生日那天我们不是哪也不去，要在家待一整天吗？”
“都依你。”
昏暗中，许昴清的手轻轻捏了下关北霖的耳朵，脸蹭到他的脸上，“你怎么这么听话？”
关北霖如鲠在喉，却表现的很轻松，说话的声音也极致的温柔缓慢：“因为，我爱你。”说完，反握住许昴清的手，吻了一下他的手心，慢慢又将人带入怀里，抱得更紧。
“你觉不觉得屋里有点热？”许昴清道。
暧昧的氛围的确会让人的肾上腺素飙升，但关北霖知道许昴清这些话都是本该对另外一个人说的，所以现在他头脑非常的冷静，但配合着怀里的人，撒谎说：“嗯，是有点热。”
许昴清脱下外套，也伸手脱去关北霖的衣服。
关北霖开了小灯，他背对着许昴清去放衣服，衣服刚搭在衣架上，一回头，许昴清直愣愣地盯着他，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
那种眼神就是生怕关北霖会离开，会不要他，会再次在他的世界消失。
窗户没关上，夜风不停翻动窗帘，关北霖的心也跟着乱了，分不清现在他看到是八年前初见相遇的许昴清，还是忘不掉夏竞折的许昴清，还是把他当成夏竞折的许昴清。
一时间，关北霖也仿佛跟着神经错乱，摊开手说：“想抱就抱着吧。”
得到回应，许昴清猩红的眼睛弯了弯，贪婪地扑到关北霖怀里，像只刚流浪在外归家的小猫，蹭在怀里，舍不得撒手。
关北霖想，许昴清大约是今晚的爆炸导致的精神错乱，极度的悲伤又让他一度放不下夏竞折的死，原本他心里就有难以抹去的执念，今晚的大火像是烧到了他内心痛苦的记忆，造成了他现在或许真的分不清他面前的是关北霖还是夏竞折。
就做一晚上替身吧。
不管许昴清说什么他都依，不管做什么他都顺着。
毕竟，他早就沦陷其中，甘愿付诸一切。
可当许昴清主动吻上来时，关北霖却是躲开了。
“为什么不和我……”许昴清哽咽地说，“不和我亲密了？”
关北霖内心深处比刀剜肉还疼，但还是用淡淡的语气竭力忍住：“怕你明天醒过来会后悔。”
许昴清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明天的想法？”
“不然等你明天后悔了，你再搬到另外一个城市，然后我再去找你？”关北霖也低声苦笑。
“关北霖。”
许昴清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关北霖身子一震。
“你喊我什么？”
许昴清抬眸，满眼的猩红散去不少，但看他的眼神还是没有变化。
他慢慢走过去，轻轻的依偎在关北霖怀里，“关北霖，你不是今晚都依我吗？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那你想亲的是我，还是他？”关北霖久久才问出哽在喉咙里的一句话。
许昴清没有直接回答他这句话，而是说：“谢谢你刚才顺着我的话。”
关北霖不想听他说这个，按着他的肩膀想把心里猜出来的答案向他确认，又怕真的说的不是他，他会失望，左右顾及，思虑再三，怕前怕后，也觉得自己突然优柔寡断，恨不得剥开自己的心给许昴清看，却话到嘴边，只冒出了句：“不客气。”
他想锤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许昴清忽然想起刚才关北霖的那句表白，不管他是真的顺着说，还是发自内心的说，总之现在一想，他有点脸红，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或者说，他从进门就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关北霖，只想自私地想从这张脸上看见曾经的人，可关北霖主观意识太强大，尤其是突然一句“我爱你”，把他的情绪搅得乱成一团。
他吱吱唔唔：“……是…想…”
这时，许昴清的手机响了。
关北霖只好松开他。
许昴清一看是陌生的号码，就想挂断，但又觉得这个电话正好拯救他不用直面回答刚才关北霖的话。
“喂，你是？”
那边声音兴奋不已：“阿许哥！我终于找到你了！是我，夏南星。我买了去里瓦的飞机票，明天早上，哦不，应该就是里瓦的半夜三点到。”
屋里很安静，所以手机不用外放，关北霖就听到了电话内容，他讪讪道：“可真够聪明的，买半夜的机票。”
许昴清：“南星，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和地址？”
那头声音聒噪：“这个等我见面再和你说，我现在在机场，要登机了。阿许哥，记得到里瓦二号国际机场接我呀！”
许昴清走到窗户另一边去接电话，调低了音量。
关北霖也没兴趣偷听对话，拿了个苹果坐在沙发上，今晚没怎么吃饭，他现在感觉很饿。
许昴清接完电话过来，道：“南星是夏竞折堂弟，从小一直跟着他，在平城和我们住过一段时间，”
关北霖听到‘我们…’两个字，有点不开心，不疾不徐道：“哦。”
许昴清没车，他半夜出门关北霖也不放心，就窝在沙发上将就睡一会儿，定了个闹钟，然后和他一起去机场接人。
爆炸的后劲让许昴清还有些怅然若失，他在奔向大火时，真有那么一瞬间回到了八年前，惨痛的经历让他一瞬间又认错了人。
许昴清在浴室仰头冲着热水，回想起跪在他面前的关北霖，那一刻，夏竞折的身影已经远去，明明当时心里其实知道对方是谁，却忍不住连自己也要撒谎欺骗。
他当时心里念念以及担心的，是在火锅店的关北霖。
略高于体温的热水淋湿头发，他的皮肤敏感，手臂已经泛红了。洗完澡出来，沙发上的关北霖已经入睡，被子踢到地上。
许昴清顶着干毛巾坐在沙发对面，就这么看着沙发上的人，看了两个小时。
夏南星从来没有出过国，在小镇上长大的孩子在外面见到什么都很稀罕，他一出机场，见到外面依旧璀璨夺目的夜景，背着包飞奔出来。
见到许昴清，开心的抱住他，明明比许昴清还高出一个头，却像孩子似的让许昴清摸摸头。
“阿许哥，好长时间不见了，你怎么瘦成这样？”
夏南星转着圈的打量着许昴清。
许昴清笑而不语，然后就问：“我的电话和地址，你从哪里知道的？”
夏南星饮完手中的饮料，扔进垃圾桶后道：“我问的你爸，他给我的。”
许昴清摸不着头脑了，他爸怎么会有他的联系方式，手机里明明只有杰卡、编辑，还有……
关北霖。
是他？
许昴清正想着，关北霖把车停靠在路边打双闪，没下车，道：“这里不能停车，你们走快点。”
夏南星一见关北霖那张脸，吓得魂不护体，呆呆的，傻傻的，口中念道：“阿许哥……我堂哥……晚上出来了…… ”
关北霖刚巧听到这句，憋住笑，在主驾驶上朝夏南星招手：“是啊，弟弟，哥哥晚上来找你玩……”
夏南星吓得躲在许昴清身后，不停道：“我每年清明都给你烧纸钱，你怎么还来找我啊！要是钱不够，等下次我再多给烧几个亿，行不行啊…”
关北霖捏着嗓子：“烧钱多没意思，你不如下来陪陪我。”
“啊！阿许哥！我堂哥让我去找他！”夏南星尖着嗓子说话，引来不少人注视他们。
许昴清让他上车，他也不敢。
倒是让有点打瞌睡的关北霖笑得捧腹。
某年清明——
夏南星：哥，有个混蛋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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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今夜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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