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
那太阳端挂在头顶上,犹如蓝绸上镶缀的宝石般耀眼夺目。
两个月的暑假过后,津海大学的校园里再度恢复了勃勃生机的样子。
而董恩却是迟了整整三天才回到学校上课的。
这三天中,她除了忙着交接各项工作以外,就只牵挂着一件事:
整个暑假都保持联系的蒋驰突然就不接电话了!
看了眼屏幕上再次自动挂断的去电,董恩把手机揣进兜里,快步跨进了宿舍楼。
大约是记住了上次受惊的教训,趴在门口正当中午休的大白猫一见她来,“喵”地一嗓子急忙躲远了。
楼梯蜿蜒盘旋。
少顷功夫,董恩推开宿舍门,发现五位舍友都在,而自己还跟以往一样带着“魔法”,一经出现就让原本热闹吵嚷的空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股尴尬的气氛在这一对五的格局中悄然蔓延开来,但是很快,董恩又捕捉到了一丝不一样:
对她还算友善的桑桑不仅没主动跟她打招呼,而且在用一种既玩味又探究的目光审视着她!
“怎么?有事?”对没必要拐弯抹角的人,董恩总是打直球的。
桑桑一愣,说话的语气更是让人捉摸不透:“我跟你能有什么事?!”
女孩之间的关系总是很微妙,有时候一句话、一个词,甚至是一个眼神都会让敌我阵营大转换,更何况她俩整整俩月都没有联系过,这期间能发生的事情那可就太多了!
想通了这一点,董恩再没多言,自顾收拾好上课要用的东西就拎着包出门去了。
大白猫早跑没了踪影。
外头的空气似乎比宿舍里的要香甜很多,董恩不禁吸了吸鼻子,贪婪地咀嚼着这份难得的轻松。
下午第一节是主修课,教室就在本院。
董恩穿过一条两侧长满黄栌的木头小路,再朝东一拐,就拐进了教学楼里,随后她闷头直奔九楼,没成想迎面遇着个人:
正是蒋驰!
董恩屁颠屁颠地迎上前去,“蒋驰老师,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蒋驰的脚步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看样子并不打算搭理她。
“蒋驰老师?蒋驰老师?”董恩有些不安,快步追着他问:“蒋蒋!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担心你!”
蒋驰这才停住脚步,眸子黑沉沉地盯着董恩,冷淡开口道:“电话?我没听见!我这会儿有急事!先走了!”
“你不对劲!”董恩锲而不舍地追着他:“怎么了?有什么急事?”一瞬,她福至心灵说:“吴逞那家伙又惹你生气了是不是?”
听她这话,蒋驰再次停住脚步,但他落在董恩脸上的目光就如同看陌生人那样疏离,只听他道:“就他一个人的话,又能惹我生多大的气呢?”
董恩心中“咯噔”一下,不知为何,一抹虚色闪过她瓷白莹透的面庞,尔后强装无事,笑道:“蒋蒋,咱们俩月没见,怎么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
蒋驰唇角一勾,“呵”地一声说:“不懂就不懂吧!”话完,这人长身疾走,躲她似的迅速消失在了楼道的拐角处。
这次,董恩没再去追,她默然立在原地,两道秀丽烟眉却是怎么都不能舒展开了。
-
有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也有说“祸不单行”的。
总之,等董恩带着心底的那份不安走进教室时,她看见乔晓婷站在讲台上正情绪激昂地讲些什么,一见她来才闭了嘴。
而班里其他同学向她投射过来的目光里带着的玩味和探究,就跟宿舍那几个人一模一样!
大学生的心思相对简单,有什么事情总爱挂脸。
董恩由此断定,必是又有不利于她的流言传播了!
没等她回过味儿来,耳边“啪”地一响,有人大力拍了她的肩膀——
乔晓婷已经从讲台上下来,她一边以双手钳制着董恩站去了教室的正中间,一边满口阴阳怪气地说:“呦呦呦,同学们,快看啊!咱们班上的魅力人妻回来上学啦!怎么?暑假造娃不成功么?你和你那村夫丈夫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乔晓婷这一声声极度刺耳的嘲笑,董恩知道,自己跟王耀祖的婚姻关系暴露了,且大概率已经在学校里传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董恩神色自若,一言不发!
乔晓婷好心情地继续调侃道:“都是结了婚的人了,怎么不老实在家造娃,还千里迢迢地跑到我们这上学干什么?”她活像一只聒噪的尖嘴扁毛畜生,叽叽喳喳地围着董恩转个不停、说个不停:“哦,是为了给自己镶个金边再卖高价吧!”
也有那好心的同学觉得乔晓婷说的过分,在旁边好言相劝道:“晓婷,快别瞎说了,我看董恩不是那样的人!”
“你们难道忘了她跟靳谋的那些个传闻了?当然,靳谋怕是早就看清她的真面目不理她了!”乔晓婷好不容易抓住了董恩的小辫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而且你们不知道!我家的别墅现在可是归她所有!你们想想!就她!一个贫困生!哪来的钱买半山别墅呢?准是勾搭了新姘头!”
周遭议论声渐大,这时又有同学说:“晓婷,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到底是不是误会,你们可以先看看这个!”乔晓婷眼中闪着异常兴奋的光,她扬手一洒,数十张相片便如雪花般飘落满地。
已经有好奇的同学捡起来仔细端详了:“呀!晓婷!这不是…这不是…?!”
当初,乔延寿非法集资的案子闹得满城风雨,即便是不怎么关注新闻动态的学生们,在学校食堂、在购物商场等公共场合的滚动播放下,也难免对乔延寿的长相有些许印象。
“是!”乔晓婷直指董恩,高声控诉道:“她给我爸当小三!我爸爸出事后,她又伙同另一个姘头趁人之危,以最低的价格强买了我们家的别墅,让我跟我妈还有我姐差点露宿街头!”
董恩简直惊呆了,她随手扯过落在课桌上的一张相片:
她跟乔延寿坐在一间咖啡厅的昏暗角落里,拍照的角度很刁钻,导致看上去很像乔延寿正亲昵地喂她吃巧克力蛋糕。
这么一来,还真是证据确凿了!
董恩无奈一笑!
“无耻的捞女!我们家当时都那样了,她还要榨干我们最后的那点希望!”乔晓婷的唾沫星子都甩到董恩脸上去了,而接下来她又丢出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还有,同学们,她高考学籍造假!她是石头村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者来寨人!”
此话一出,教室里就再没有人帮董恩说话了。
在愈来愈高扬的议论声中,董恩几乎能够预想到自己声名狼藉的结局和被学校开除的命运!
这时,乔晓婷双手抱胸,正洋洋得意地瞅着董恩,“你不是伶牙俐齿吗?!你不是能言善道吗?!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凝视她许久,董恩的目光忽而变得冷彻,少顷,她轻叹一声说:“你这么做很可能会真的害死你爸爸!”
“他?他根本不配做我的爸爸!”乔晓婷抖着嘴唇,想来是恨之已极了:“我巴不得他早点去死呢!”
“希望你不会后悔!”事已至此,解释无用,董恩也不能跟她这样纠缠下去,于是撂下这句话便转身往教室外走。
怎料,平时跟乔晓婷关系颇好的几个同学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想走?!没门!!”
此话音方落地,董恩就被三两步追上来的乔晓婷一把拽住了头发,紧接着又受了她一巴掌,于是乎嘴角立马见了血!
周遭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或嘲或笑或事不关己,上演世间百态!
董恩被她们制住动弹不得,眼瞅着乔晓婷又有动作,混乱中,有谁忽地抱住了她的腰,随即劲力一拽,就把她给解救了出来!
猛然回头,是吴逞!
“快跟我走!!”吴逞面容惨白,一双眼睛更是如血通红,他跟疯了一样地嘶吼着:“快跟我走!!蒋驰出事了!!”
-
“严重车祸!”
“病人是A型血,现在出血性休克,立即通知输血科做好紧急抢救输血的准备!”
“是!主任!”
董恩追着担架车一路狂奔,她的目光穿过层层白衣,落在蒋驰身下那张洇满了鲜红血迹的床单上,是既害怕又很无助!
血!
眼前全都是血!
就像董恩在石头村割腕自杀的那个晚上,手腕处的那条纤细动脉像是坏掉了的水龙头一样,鲜血不断从那里泊泊而出,染的到处都是!
蒋驰跪在她身边,嘴里不停地喊着:“先止血!得先止血…!”
闻讯赶来的村长立即附和:“止血!快来给这孩子止血!谁会嘞?!谁会止血嘞?!胖婶你会不嘞?!”
胖婶扯来一张床单盖到了董恩衣不蔽体的身上,慌乱着回答道:“我?!我…我…我哪会啊!!”
蒋驰这时候终于恢复一丝清明,呢喃道:“我会!吴逞教过我!教过我!我会!我会的!”他一边撕下床单的一角,然后手法生疏地去缠裹董恩的手腕,一边碎碎念:“得通知吴逞!可我没带手机!没带手机!怎么办?该怎么通知他?!”
一听,村长一把抓过胖婶,说:“你家有电话嘞!你快去通知吴医生嘞!”
胖婶满脸惊惶,“啊?啊!是!我这就去通知!”
蒋驰听着胖婶奔走的脚步声,嘱咐道:“你告诉吴医生,这里有学生割腕自杀了!让他做好抢救准备!我这就开车送她去县医院!”
一簇静默。
蒋驰忽而崩溃地喊:“止不住!怎么止不住啊?!”从他抖如筛糠的声调听来,他人已经慌乱到极限了!
村长往前一探头,急得直拍大腿:“哎呀!这孩子割的太深嘞!她咋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嘞?!没办法嘞!也算止住了些,就先往医院走嘞!”
之后,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董恩被蒋驰打横抱了起来!
这时,王耀祖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他也顾不上自己衣冠不整的丑样,只管挡住蒋驰的去路,“不行!!你要带她去哪儿?!”
“去医院啊!去医院!”蒋驰说话就要往外硬冲,奈何书生文弱,比不过村夫莽壮。
王耀祖把脸一横,一堵墙挡似的站着,吼道:“我不同意!她不能离开石头村!她一离开就真去上大学嘞!不会回来嘞!她是我媳妇!我不同意你带她走!”
蒋驰满脸不可置信,厉声质问道:“那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吗?!啊?!你觉得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多吗?!啊?!”默了默,他双目猩红,狠着声音威胁说:“你别逼我报警!!你们!!你们都别逼我!!”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村长身上。
村长忙不迭站了出来,劝王耀祖说:“警察可不行进咱村的嘞!你这样会害全村人跟着你倒霉的嘞!”
他这话其实对王耀祖触动并不大,但对被惊动了的其他村民那可是一大吓,他们于是纷纷挡在了王耀祖跟前,蒋驰这才把奄奄一息的董恩带出了石头村!
吴逞那边也并没听蒋驰的话在医院干等,而是开着县医院里唯一的、并且配备了简单急救设备的那辆救护车急奔了石头村来。
所以,蒋驰在哆哆嗦嗦、磕磕绊绊地走了半个小时的山路后跟吴逞汇了合,并让董恩得到了基本的救治。
就这样极其艰难的,她终是捡回了一条命来!
-
随着“砰!”地一巨声,手术室的铁制大门被关的严丝合缝。
董恩先是望着那扇门看了许久,随即抬眼看去那盏泛着灰白光亮的手术灯,然后猛然回神儿似的盯着满身是血的吴逞,半晌问道:“事情过去了那么久,蒋驰怎么会突然知道?”
“才三四年,也不算久!”吴逞烦躁地揉了把头发,无比沮丧地说:“不知道是谁把咱俩当时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他!”
董恩蓦地转头,如鹰隼般凝视着吴逞,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咱俩的聊天记录只有咱俩知道!你不是…?”
“…我?你竟然怀疑我?”吴逞无语望天,“我有什么理由这样自曝?再说了,我现在宁愿伤害任何人,也绝不会伤害蒋驰!”
“最好是这样!”董恩低头,半张脸都湮没在白炽灯投下来的阴影之中,阴鸷道:“否则,我不会第二次放过你,还有你身后的吴家!”
蓦地,吴逞讽刺一笑,说:“你有什么立场这样威胁我?!明明是你利用蒋驰在先,又举报他爸在后!从始至终,我不过是起到了一星半点儿的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已!”
“…那不也是为你那肮脏的小心思扫清障碍么?”董恩凉凉启唇,沉沉开口:“再说了,少了你的推波助澜,我可办不成事!”
话外音: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别想撇干净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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