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的手机很旧,最早的通讯记录甚至停留在四年前。顾母的第一个电话是在四个月前打来的,算着日子正好是高考之后。
顺着顾依档案上登记的家庭信息,宋晚知道了她的母亲叫顾惜,现在改嫁到沪都本地生活。
“挺麻烦的,”宋晚将手机上存储的相关信息几乎都翻了个遍,“就连学校官网上要求填的家庭信息,顾依也是能空着就空着,有用信息没多少。”
打电话更是行不通,顾惜甚至不愿意与顾依的辅导员有太多交流,在面对自己的女儿是更是情绪崩溃……
“你说,”宋晚忽然道,“顾惜会不会知道顾依已经死了?”
历史通话的未接来电截止到昨天下午三点,至少这时,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顾惜应当是希望与顾依通话的。
而她之所以在方才的通话中失态,想必昨天下午三点以后必然发生了某些事情,致使她不愿意再与顾依交谈。
“可惜没办法知道顾惜究竟干了什么,”祁空沉思道,“顾惜,顾依……”
她猛地抬头,却见宋晚同样欲言又止的神情,笑道:“我觉得我们想说的大概是同一件事。”
宋晚点头道:“大抵如此。顾依既然随父亲生活,为何会随母亲姓顾?虽然不排除父母同姓的概率,但这也太小了。”
“更何况,顾依这些年经济上很困难,明显没有收到来自顾惜的接济,”她与祁空向楼外走去,“但顾惜刚才却说让她取消助学金申请,她会给顾依转生活费。”
“顾惜的态度真的很奇怪。”她总结道。
“嗯,那我们要去找她吗?”
“暂时缓一缓吧,我们……”她在门口顿住,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道,“我们好像还没来得及买伞。”
祁空“嘶”了一声,无辜地道:“刚才计划着从行政楼出来再去便利店买。”
没想到在行政楼待了这么久。
“怎么办,等雨停了再走?”宋晚问道。
祁空给她展示了天气预报一直下雨到后天的页面。
宋晚:“……”
好在她俩没在行政楼门口站多久,就有人拖着一车雨伞往这边凑过来了。
“两位美女买伞吗?”小贩热情地招呼道,“三十元一把哈,买两把50元。”
来自六年后的宋晚震惊:“流动摊贩竟然可以摆到学校里来吗?”
祁空顺口应道:“不知道,可能游客太多,保安疏忽就给放进来了——来两把。”
“好嘞,”天价雨伞爆出大生意,小贩眉开眼笑,“红色、黑色、黄色、绿色、透明色……美女要什么颜色?”
“两把透明的。”她往衣兜里一摸,蓦地想起什么。
宋晚收到她求助的眼神,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看我干什么?我穷死了,顾依就差把自己抵了换钱了。”
“……好吧,”祁空摸出了自己仅剩的四十元钱,“老板,四十元两把,卖不卖?”
“四十元两把?成本价都赚不回来哦,”小贩顿时垮了脸,“冒这么大个雨,生意不好做,学生娃娃不晓得辛苦……”
祁空差点怀疑自己听岔了,四十元两把伞赚不回成本价?
这种廉价塑料雨伞难道不是不到五元就能买到吗?
宋晚别开头,忍不住想笑。
“你还笑,”祁空拽了她一把,委屈地道,“要不我们今天就淋雨回去。”
“阿姨,四十元两把,这种伞我见得多了去了,成本大家心里都有数,二十元你也不亏。”她不死心地继续尝试。
“二十五元一把,你爱买不买,”小贩翻了个白眼,“成本价,进你们学校就花了好几百,在网上找人买名额,你以为生意好做哦?名校学生贪这点钱……”
祁空:“?”
她小声跟宋晚咬耳朵:“进我们学校还要收门票钱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校是什么知名景点?”
宋晚亦压低了声音:“被骗了吧,公众号预约都是免费的。”
最终二人以二十五元的高价成交一把黑色塑料雨伞。
“满满的廉价感,”祁空无语地甩了甩伞上的水珠,甚至控制着力气以免伞架折断,“台风天瞬间表演新鲜现煮落汤鸡。”
“为什么是黑色?”宋晚忽然道。
“嗯?”祁空怔了一下,“她刚才顺手递给我的就是……”
她向小贩离去的方向看过去,却见他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不在了。
祁空:“……”
宋晚看了一眼这把来历不明的伞,问道:“还用吗?”
祁空指了指门外:“你是想用它,还是想淋雨?”
宋晚挣扎道:“说实话我都不想。”
两分钟后,祁空撑着伞,宋晚被迫与她挤在一起出了行政楼。
眼前的场景与第一次见面时诡异地重合,不同的是杂货店的伞看上去质量不错,而这把塑料伞不仅有一股刺鼻的气味,甚至还透光。
“我感到它随时会被吹飞,”祁空抬头瞟了一眼,“或许人道应当考虑立法禁止台风地区出售劣质雨伞。”
宋晚不想说话。
狭窄的伞下挤了两个成年女性,祁空比她高那么一点,而雨却是从她这个方向吹来,间或头顶滴上几滴。
头顶?
宋晚哀莫大于心死,维持着麻木的神情仰头瞧了一眼,跟伞骨上的一串“葡萄”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她就说为什么这么挤。
头顶一串血糊呲啦的眼珠能不挤吗?
她能跑吗?——雨太大。
她能尖叫吗?——嗓子发不出声。
祁空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
她顺着宋晚的视线看到了头顶的人体组织,沉默片刻,道:“这是伞的赠品吗?”
这重要吗?
宋晚冷静了两秒,说:“它们会说话吗?或许你问问?”
“不能吧?”祁空用卫生纸包着摘下来一个,眼珠在手上滚了几圈,得以让人窥见全貌,“没长嘴。”
“那它们怎么交流,用腹语吗?”
祁空端详了一会儿:“也没腹吧?”
二人无言对视良久,宋晚道:“我怎么觉得天色暗了……”
“嗯?”祁空抬头打量,“伞变重了。”
能不重吗?
就说话的这么会儿功夫,眼珠越来越多,宋晚看得直犯恶心,半透明的伞膜上方甚至还多出一些不明血红色物体,液体顺着伞骨从周边流下来。
并非天色暗了,而是伞的透明度变低了。
“砰!”
身后炸开重物坠地的声音。
二人皆是一惊。
宋晚强忍着不去查看身后,却发现她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一片荒芜的草地上,看上去竟有几分眼熟。
“这是宿舍楼背后的草坪?”现世中她住的并不是这一栋楼,回忆起来有些不确定,“如果我没记错,三号楼背后是有这么一块草坪的吧?”
她抬头问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你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但正如祁空所言,它们没长嘴。
“好了好了,”祁空试图打断施法,“既然已经把我们送到这儿了,那就回宿舍吧。”
“还是买不了伞,”宋晚惦记着被顾依借走的那把便利店店员的雨伞,锲而不舍地追问,“我买一把新的给你,你把借来的还给我行吗?”
回答她的只有雨声呜咽,祁空哭笑不得地拉着她进了宿舍楼。一楼办公室的宿管阿姨见有人进来,敲了敲玻璃窗,从窗缝里递出纸笔:
“国庆假期留宿是吧,之前登记过没?没登记的话在这儿签一下字。”
宋晚接过表格,祁空甩干净伞上的雨水,将伞立在一旁墙角,走过来瞥了一眼。
“都没签过,”宋晚提笔写下顾依的名字、宿舍门牌号与联系方式,“我帮你签了?”
祁空正想说“行”,二人的商量却被宿管阿姨听见了:“不可以帮别人签字,同学,让本人来签。”
祁空擦净手上的水,接过纸笔,却问宋晚道:“我电话号码是多少?你帮我看一下。”
宿管阿姨露出狐疑的眼神。
“唉,前几天刚换了手机卡,还有点记不清,”她照着手机通讯录抄了,笑着一边解释一边将纸笔递回给宿管阿姨,“谢谢阿姨。”
“好了,你们走吧,”二人刚走出没两步,宿管阿姨却又喊了一声,“等等,顾依是哪一位同学?”
宋晚还不熟悉这个新名字,被祁空提醒才慢半拍地回头,疑惑地“啊”了一声。
“昨晚来的是你妈妈吧,她走的时候忘了登记,家长进出宿舍楼都是要登记的,监控拍着呢,”宿管阿姨翻出另一本表格来,“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给她补上。”
“下次记得提醒她别忘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学校查起来信息缺漏,我们是要扣奖金的。门口那位同学,你听见没?”宿管阿姨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的反光映出三个人的影子。
三个人?
祁空还在第一层楼梯上站着等她,宋晚缓慢地转过头去,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文静女生就站在玻璃门外的雨幕里,手里举着那把黑色雨伞冲她微笑。
她看见了无生气的灰白眼珠,和顺着发梢淌下的暗红,随着雨水的冲刷很快不见踪迹。
墙角的伞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主人。
一些将闹鬼演成搞笑文学的女孩子(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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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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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塑料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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