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搭在腰间的手指收回,上面还遗留着温热的体温。可画面的内容却让人心底生寒。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江离的脸,这张白皙脸庞之下竟是满目疮痍。
他神情不似之前的冷漠思索,而是多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悯。
“一个意外。”
他坐在桌边,伸手拖着江离的,将他扶起,神奇的是他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楚玄将药碗抵在他的嘴边,缓慢倒入。后面的手不断将脖子变换角度,才能让江离不被呛到。
手指抹掉嘴角残留的液体,不留一丝痕迹。
屋内的灯光熄灭,只剩下一个呼吸声。
离开的人忘记关窗帘,月光透过窗户越到江离的脸上,如白瓷一般精致、易碎。
睡梦中的人,陷入梦魇之中。
那个看不清脸黑漆漆的人,冲到自己身边,拿着棍子狠狠打在他的身体上。他无法反抗,他不能哭,如果哭了会被打得更狠,这个信息不断地提醒自己。
可是真的好痛,好痛啊。好痛,谁能来救救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
就在他挣扎嘶吼的一瞬间,黑影消失了,身上的疼痛也一起消失了。
他半梦半醒地睁开眼,外面阳光和煦,柔和的光洒在他的身上驱散了内心的恐惧。
“又活了一天啊。”他轻声说。
山下,一大早,有警车进村把村长带走,据说是打黑除恶。后来有知情人说,村长看到了山上那户人家的房子大棚眼红,想要使坏招给人赶走,结果没想到踢到铁板,自己被带走了。这下村里的人都知道山上那白净小伙不好惹,之前找麻烦的那些人还各自庆幸。
“老孙头那人作威作福那么多年,终于有人能治他了。”
“还好上次没掺和。”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
齐家父子俩和于米听说后,赶紧上山去看望江离。
小院主屋内,江离坐在床上,看着面前严阵以待的两个人。
“你们杵在这干嘛,该干嘛干嘛去。”
齐大山担心的脸都皱在一起:“江哥,都怪我昨天没在,不然……”
“算了,你在也没有用,小身板一个啥用不顶。”于米吐槽道。
江离没忍住笑了一声,大山的脸瞬间通红。
于米:“江哥,你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吗?我去找人收拾他们。”齐大山听到这话眼神有些慌乱。
“事情都解决了,我们要遵纪守法。”江离好笑地摆摆手。
“对,别跟他们学那些不好的。”齐叔端着粥从门外走进来,挖了他俩一眼。
“谢谢叔。”
“诶呀,真的没事了吗?要不进城去看看吧。”齐叔看着江离面色苍白很是心疼。
“真没事,都不太疼了。”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被打到骨头,就算是不骨折也得伤到筋。但是早上起来除了有些可以忍受的酸痛外,基本没事。本来是要去趟医院做伤情鉴定的,结果没想到宋远这么迅速,他也就懒得动了。
“行吧,这几天你就在床上躺着吧,我让你婶做好饭送过来。”齐叔下意识掖紧手下的被角。
“不用,没那么严重……”
“好了听我的!也就是带口饭的事,不麻烦!”
“好吧,那就麻烦婶子了。”
一行人在这里待到了中午,然后离开了。
江离终于喘了口气,瘫倒在枕头上。人多就要费精力交谈,他讨厌人多。还没等缓过劲来,电话响起来了。
第一通电话他没管。
第二通电话来时他翻了个身。
第三通电话响起的时候,他知道他必须得接,不然会有人杀过来。
“喂。”
「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买票飞过去了。你怎么样?伤到骨头没?哪里疼?去拍过片子了吗?我就跟你说不能去山沟里,你非要去。」电话那头传来陈理机关枪式的担忧。
“没伤到骨头,有点酸痛,没事不严重。陈理,我好累,想休息了。”
「行吧,你如果不舒服了一定要去医院!」
“知道了,谢谢你。”
「你有毛病啊,谢我干嘛。」
“谢谢你让我练拳,我才能……”话音减弱,逐渐变成呼吸声。
陈理听到后小声说句:“矫情。”然后挂断了电话。
新大门是在于米的介绍下买了一个铁制的,第二天就被运过来重新安装上。
受伤之后,江离特别嗜睡,好像把前几年颠倒日夜睡不足的觉都补回来。
观察到这个情况后,齐大山买了一个保温饭盒,每次都把饭默默放到床头就离开了。
直到快中秋了他才恢复之前的作息。
大棚里,许久没有光临的江离,看着自己地里长势喜人的韭菜,没有半分成就感。感觉孩子最重要的生长过程自己错过了。
“今年村里要搭瓦子灯吗?好几年没搭了诶。”
听到齐大山和齐叔的对话,江离好奇地上前问道。
“什么是瓦子灯?”
大山被身后的江离吓了一跳,然后解释道:“就是用碎瓦片搭起一座塔,在里面放些木头助燃,这些木头需要每家每户都拿。然后中秋晚上烧,特别壮观!”
齐叔在一旁点头。
“什么寓意呢?”江离问,一般习俗都是有寓意的。
“红红火火保平安!”
“嗯,通俗易懂。”
“江哥你要来吗?”
“我到时候看看。”
池塘里的冰结得越来越厚,枯死的树枝让屋主人都扔掉了。
中秋这天,江离吃过晚饭后穿上最厚的衣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下山去了。
这可是雪季以来第一个娱乐活动,不可能错过。
跟齐大山汇合后,他们来到村中央一处广场,有几处破旧的体育器材,三五成群的中学生在追逐玩闹着。有妈妈抱着稚童指着高塔,有大人推着轮椅上面是年迈的母亲。
此行的目标,坐落在广场中心,目测已超过3米,觉得有意思的是要把好好的瓦片摔碎,再叠上去。
“这么高?”江离震惊。
“嗯,得有5米多高呢。”齐大山兴奋地说着。
有小孩子吵吵闹闹地围在塔底下玩闹着,大人也不呵斥。他们笑嘻嘻地看着,吉祥的日子里不能生气好像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
夜幕降临,高塔终于完成了它的最终形态,上细下粗的圆柱体,塔身中间有梅花形的图样。一种神秘古朴的美感。江离突然手痒,有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反应过来自嘲笑笑:“职业病犯了。”
月上中天,于米终于跟他们汇合了,据说是在学习,两人不置可否。
村民们摆上柚子、月饼、点好香烛。大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特殊的祭拜活动。
“咚咚咚。”三声鼓响之后,人群安静下来。
“咚、咚、咚、咚、咚……”九声鼓响之后,有浑厚声音喊道:“请月!”
鞭炮声霎时响彻广场,人们都小声欢呼,有小孩子哈哈大笑。
随着三声锣响后,依旧是那个声音喊道:“祭月——”
江离个子高,看得真切。只见一两个年轻小伙把火把扔进灶口里,股股烟火从塔尖逸出,继而变为烈焰,‘轰’地一声火势漫天。
“哇哦!”江离被惊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有意思吧!”于米大声地说道。
江离兴奋地点点头。
一个年迈的爷爷点燃三炷香插在供桌上的香炉里。几个青年打着黄龙彩旗,几个少年撑着宫灯围着高塔转,小孩子们则拿手提塑料灯跟着挥舞手臂欢呼。
人们嘴里唱着一种歌谣,虽然他不熟悉,但不妨碍能感受到其中的氛围。
紧接着有人不断地往塔上泼洒着盐粒、汽油。也只有在这种事情上,人们才能狠下心去浪费着紧俏的物资。
不断涌起的火焰,发出爆炸声。周围不断升温,火焰不断升高,整座宝塔吐出火舌,红透了半边天。
一阵火焰,一阵火星,人们欢呼吼喊,小孩拍手跳脚,欢腾不已。
“太刺激了!喔!!”江离的围巾早早解开,脸被映得通红,眼睛里俱是火光。
爆竹和焰火也点燃起来,砰砰作响。瓦片和砖头渐渐烧红,高塔透亮通红,宛如一件艺术品。
江离莫名其妙跟进举灯的队伍里,于米不知从哪个小孩子的手里抢过来一个灯笼塞到了他的手里。他左右摇摆地跟着音乐节奏蹦来蹦去,欢呼雀跃。
此时,他们都忘记了身处环境,一切苦难被隔绝在外,只有当下的开心快乐。
江离直到最后累了才到一旁休息,但眼睛还是亮晶晶地看着高塔。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拿出手机对着高塔。
“陈理你看,这叫瓦子灯,梅溪村这边的习俗,太热闹了。”边说边录视频。
‘咻’地一声「这么牛,明天有没有,我也想去!」
「没机会了,老实干活吧。」
江离发完消息后,按灭了手机没再管他。
就这样,一直闹到半夜,等到高塔熄灭了,人们才陆续回家。
江离收获了一盏灯笼、一个柚子、三块月饼,还有三颗糖。中途还喝了一碗米酒,实打实满载而归。
他跟大山于米两人告别后,独自一人抱着战利品借着灯光往山上走。
兴奋的神经还没有降下,他此时无比清醒。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顿住脚步。
“一个人有些无聊啊。”想了想他抬脚转了方向往山上走去。
过了十分钟,江离才想起来他不认识路。
“导航上怎么没有道观?”虽然一头雾水,但来都来了。还好走了不久就看到一条上山的台阶路,他开始有信心了。
直到十分钟后,他看到一个古朴庄重但漆黑的大门。不断有树枝摆动的声音,还有奇怪的咕吱声,内心升起一丝胆怯。
“这有点恐怖片那感觉了。”快走两步来到大门。
还没等他敲门,门就自己开了,他惶恐后退一大步,看清楚后面的人时,安心地松了口气。
江离重新展露笑颜:“道长,中秋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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