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没有路灯,隔壁张婶为了照亮儿子回家的路,在门外挂上了一盏灯,听他妈说张婶身体不好,早年为了治病欠下大量的债务,现在那些债都压在她儿子头上,为了还债,她儿子背着张婶打了四份工,每天回家都到半夜。灯下一群飞蛾成群结对,有几只看见陈奕,冲他飞过来,陈奕扭动着身子,扇动着手把飞蛾一一赶走。后方的房子传来说话的声音,细听,是李阿姨的孙子在叫嚷着天热,李阿姨家不大,估摸着只有20平米,巴掌大的房子却住进了祖孙三代七口人,摆在孙子床头上,唯一能驱散炎热的电风扇也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
陈奕在这里住了太久,对每家每户的情况都足够了解,住在这的人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里见证了他们这些社会底层人全部的悲欢离合。
这时,李阿姨不知道跟孙子说了什么,刚才还在哭闹的小孩竟开始吱吱呀呀地笑,陈奕倚靠着墙,嘴边也挂上了淡淡的笑,笼罩在心里的阴霾逐渐消散,抬头看,巷口的树有了新的意味,它虽萧梳枯萎却也顽强地活着。
陈奕蹑手蹑脚进了屋,他妈估计是太累了,睡得很沉,但就算睡着,她的眉头也有一个打不开的结,陈奕伸出手,慢慢地抚平她妈紧皱的眉头,她的几根头发掉落在枕头上,陈奕拿起来看,发现那几根头发从发根白到了发尾,他妈其实刚过40岁,却被生活的重担早早压弯了脊背,陈奕看了不免心疼,他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会靠着自己的努力带他妈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他照常去学校,为了实时掌握学生的情况,学校大门装上了人脸识别系统,陈奕排在队伍的最末尾,等着过闸机。就在这时,马路上响起一声鸣笛声,周围排队的同学都窃窃私语,侧着身子往他身后看,陈奕好奇,跟着大家一起转过了身,这一转才发现顾江不知道什么时候排在了他后面,他的心瞬间提起来,猛地把头转回去,又跺着碎步,把身子往前挪了挪,尽力地拉大跟顾江之间的距离。
顾江低头看着陈奕的一举一动,陈奕躲瘟神般的动作让他怒火中烧,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陈奕紧贴着前面的同学站立,通过闸机通道后,快步离去。
顾江看着陈奕离开的背影,眸子间的怒火渐渐消散,通往教学楼的路上,同学们都结伴而行,唯独陈奕,他瑟缩着身得冲动。
他看地失了神,直到后面的人催促着他往前走才动了动。
刚到班里,张浩就凑上来,他抱怨道:“不是,你怎么不回我,我昨天给你发那么多消息。”
“哦”,顾江扯谎道,“睡着了,没看到。”
“睡了?”张浩狐疑,“可是我昨天两点就开始给你发信息。”
顾江沉默不语,张浩见状,重新找到一个话题,“你昨天跟陈奕跑出去,你们发生了什么?”
顾江拉动书包的手一顿,数秒后才答:“没什么。”
张浩还想继续问,恰好数学老师进来,数学老师别名“贾大胖”,性格古怪,脾气阴晴不定,张浩撇撇嘴,坐回自己的位置。
贾大胖嗓门很大,讲到重要知识点时,总会竖起眉毛用力敲击黑板。
顾江向来不听课,他侧头看向窗外,晨光熹微,染白天际,远处的高楼、树木清晰可见,一只鸟飞上高空,划开一片云,几缕阳光从云层破裂之处偷偷溜出,又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地上,又落在………
顾江呼吸暂停,陈奕的身影悄然出现,从云层溜出的阳光最终落在他身上,朝阳、树叶、陈奕就在此刻连成一条线,顾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远处,陈奕正抱着一沓作业往教师办公室走,穿过一棵树时,他放慢脚步,抬头看穿过树叶的阳光,温暖的阳光落在脸上,带来新的希望。前几天去“真果鲜”做兼职时,他看到附近的一家花店贴了招聘兼职的信息,听说花店工作轻松工资也更高,他边走边盘算等放学去花店应聘试试。
放学后,陈奕第一个冲出教室,他要赶去最近的公交站点坐车去花店。哪料刚跑出校门,就被3个壮汉拦下,其中一个拿着张照片,对着陈奕的脸比对了一番,就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往附近巷子里走。
“你们放开我。”陈奕用力挣脱,但对方人多,再加上他今天没吃饭,浑身软弱无力,根本无法挣脱。
周围几个同学经过,看到壮汉的体形,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陈奕瞥见一棵树,用另一只手抓住,挂在树上跟他们抗衡,出校门的学生越来越多,那3个壮汉怕摊上事,用力扳开他的手,扛起他走进巷子。
陈奕手脚并用,在壮汉身上打下一拳又一拳,壮汉忍着痛,把他扛到巷子对面的烂尾楼,扔在地上。
陈奕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急忙从地上爬起,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这里杂草丛生,高大的建筑连成一片,遮挡了阳光的渗入,即使是白天,也阴风阵阵,让人发冷。
这时对面一个人厉声道,“小子,还钱。”
陈奕佯装淡定:“什么钱,我没欠过你们的钱。”
“你爸欠了我们钱,找不到他,我们只好来找你要。”
“谁欠的你找谁要。”
“我他妈还就跟你要了,老子再说一遍还钱,不然老子废了你。”那个人瞪着眼睛看着陈奕。
陈奕翻翻衣兜,无奈道:“你们也看到了,我真没钱。”
那个人扯着嘴角冷冷地笑了一声,一伸手勾住陈奕的下巴,低下头,压低声音在陈奕耳边说:“没钱是吧,那好办,你这小脸生的挺俊,哥给你介绍几个有钱老板,你把他们伺候高兴了,钱不就来了。”
陈奕听了直犯恶心,他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这话,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他虽不懂男男之事,但也从新闻上看到过西装革履的男上司□□了男下属,从同学口中听到过一些有钱的大佬喜欢玩男人。
他拼命压抑着怒火,抽回了下巴,从其中两个人肩膀的缝隙中挤了出去。
“去哪?”
陈奕充耳不闻。
那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伸手按住陈奕的肩膀,“他妈的,你算什么东西,老子今天就教教你怎么伺候人。”说着就上手撕扯他的衣服。
这烂尾楼没有监控,再加上环境凄凉萧寂,平时鲜少有人来。
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陈奕,他疯了似的想要挣脱,却只是徒劳,在3个人的夹击下,他注定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
绝望从他的心里发散开来,顺着血液传送到身体的每个角落,让他全身瘫软。他无助地想,明明自己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为何要遭受如此不公的对待。
他疯了似的追着撕扯他衣服的那只手,用力咬下,被咬的人疼得呲牙咧嘴,一时间恼羞成怒,扬起巴掌重重打在陈奕脸上,陈奕嘴角流下鲜血,他的眼神呆滞木纳,脸色苍白无力。
去他妈的先苦后甜,去他妈的人定胜天,这艹蛋的生活还是没给他留下任何余地。
他的生命似乎就要走到终点,可惜,他向他妈做出的承诺还没实现。
陈奕闭着眼睛,不再做徒劳的挣扎。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坠入海底的人找到了着陆地,重拾对生的渴望,奋力向上游去,陈奕就是那坠入深海的人,这声怒吼,让他找到了生的希望。
他大喊着:“救命,救救我。”
壮汉听到响声,转过身去,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陈奕透过他们身体的缝隙,看到带给他希望的人。
那个剪着寸头,身穿灰t的少年,冷冽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陈奕愣了愣,那希望竟然是顾江。
顾江!这个人,会救他于危难之中吗!陈奕心里直打鼓,但此时,顾江确实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人。
想到这,他的眼尾带上一抹红,不断央求道:“顾江,求你,求你帮帮我。”
顾江的身体短暂僵硬,仿佛被电击打一样,这样的陈奕太罕见,眼前之人,长相清俊胜于女人,但骨子里却透露出一种刚烈,是个不轻易投降的倔强之人。这个人,如今用这种卑微的态度求自己帮他,看来真是遇到大麻烦,如果不是他恰好碰到陈奕被绑并跟上来,他又遭遇怎样非人的待遇。
“放开他。”顾江冷道。
那3个壮汉看见顾江的穿着打扮,猜测他只是个学生。
区区学生竟如此不自量力,为首的那个发出爽朗的笑:“呦,想逞英雄,得,老子连你一起教训。”说着朝地上啐了一口,往前跨一步,对着顾江就是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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