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墙上的表指向十一点的时候,吴望舒终于把改好的稿子发给了小谢,并得到对方的秒回:感谢大佬(双手合十)(双手合十)(双手合十)。他礼貌地道了晚安,这才轻轻合上笔记本,努力伸展着自己因久坐而僵硬的四肢和脖子,像一团被水泡开的裙带菜,皱巴巴地铺陈在转椅上。
也就在这时,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处理手机上的灵异事件。
作为资深牛马,吴望舒深知只要妖魔鬼怪没有立马结果了他,他就得把自己的这条命奉献给deadline。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会比在截稿日告诉编辑稿子写不完,更令人闻风丧胆。
他相信届时小谢一定不介意亲自上门锤爆他的狗头。
“坏了?”
吴望舒拿起手机,看着充了一晚上还只有一格的电量,把充电线拔了再插,反复试了几次,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是认命了。
“真是倒大霉了……”
他又嘟囔了一句,随手按开屏幕,视线落在右下角的一个APP上。
——————
今天一大清早,他那个不着调、不靠谱的小叔叔吴杨就对他发出夺命连环Call。
等到他挣扎着从梦乡中爬起,接了电话,吴杨连一句寒暄都没有,就直接切入正题,“小怪物,你叔叔我有事要出去忙几个月,有个游戏你帮我玩一下,我一会儿发你游戏的下载链接。”
吴望舒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嘴上却乖乖回答道:“我只玩过俄罗斯方块。”
在电话那头,吴杨似乎发出一声轻笑。他上下两片嘴唇一碰,就开始轻车熟路地给吴望舒戴起“高帽子”,说:“简单得很,简单得不得了,就是系统提醒你登录时,你就登上去随便玩玩……你一个985毕业的博士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时都没掉下来,这点小事我相信你肯定也没问题,看好你哦!”
吴望舒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是吴杨,他只能弱弱地争辩一句,“但我真的没打过什么正经游戏,我这个水平连小学生都不如。”
“就这么说定了,大侄子。”
显而易见,吴杨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不等他答应,就自顾自地挂了电话。
果不其然,电话一撂,微信的提示音便骤然响起。
吴望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长吁短叹了好一阵,这才带着一丝不情愿地点开了消息。
吴杨发来的是一条奇怪的链接。
吴望舒紧锁眉头,心里直犯嘀咕:吴杨不会被骗进什么电诈组织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便立马摇了摇头。
这绝不是因为他相信吴杨是个品德多么高尚的人。
恰恰相反,吴杨那个黑心肠的骗人精,要是真被哪个组织给“请”了进去,恐怕用不了多久,那些家伙就得哭着求着让吴杨赶紧离开——总之,倒霉的绝对是他们。
犹豫了好一会儿,吴望舒终于下定决心,用指尖轻触上这条链接。
然而,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未经他输入指纹或密码,手机已经自动安装上一个APP,名叫猜谜游戏。
APP的图标是一个红色的莫比乌斯环,怎么看都诡异得很。
不过,吴望舒可能连续熬夜熬得脑子都成了浆糊,一时鬼迷心窍,竟然伸手敲了敲图标,试图打开它。
幸运的是,什么都没发生。
诡异的是,什么也没发生。
事实上,无论他怎么点击图标,APP都毫无反应,他又试着删除,但也同样无果。
顿时,吴望舒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赶忙打开微信,噼里啪啦地狂点按键,手指都快点出火星子来了。
但事实证明,他的确小看了吴杨这个厚脸皮、没人性的魔头。
看着跟在消息尾巴后面的红色感叹号,他意识到吴杨已经与他解除了好友关系——用脚趾头想,吴杨那孙子一定也顺手把他的电话给拉黑了。
一当又一当,当当不一样。
吴杨那个大骗子,不知道又给他招惹上了啥。
——————
等到吴望舒从回忆抽离,墙上的表指向了十一点三十分。
他放下因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的手机,用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决定要在午夜十二点前享受到温暖被窝的拥抱。
然而,就在他趿拉着拖鞋,转身往卫生间走时,自动关机的手机竟然莫名其妙地亮了起来,并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似在发出某种急促的警告。
在寂静的夜里,这阵诡异的声响如同惊雷般炸响,吓得他浑身一激灵,皮肤上蓦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吴望舒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没脑子,他第一时间想的竟然不是逃跑,而是像受到某种蛊惑一样,随即快步走回桌边,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条弹出的通知上:猜谜游戏对您发出新游戏邀请。
他最终还是点开了那条通知。
屏幕上随之跳出一个暗红色背景的登录界面,上面已然填好了玩家信息:
实名:吴望舒
昵称:一颗小白杨
游戏名称:《迷途之鸟》
游戏人数:31
又是“叮咚”一声。
屏幕上出现一个硕大的黑色数字,并开始进入倒计时。
3、2、1、0!
当数字弹跳着归零,一阵强光从手机屏幕中蓦然炸开,吴望舒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抬起手臂,试图遮住自己被刺痛的眼睛。
————————
转瞬之间,强光逐渐消散,吴望舒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时此刻,他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穿着睡衣和拖鞋,竟然站在一座充满复古气息的教学楼前。
这座教学楼看似与世隔绝,被一片浓黑而诡异的雾气所笼罩,从里面根本看不清外面有什么,四面八方都是黑漆漆的。
这显然不是梦。
吴望舒摸了摸睡衣口袋——还好,手机躺在里面。
他点亮屏幕,上面只剩下孤零零的三个图标:电话、短信和猜谜游戏。
不过,他的手机现在跟一块砖头无异,虽然电量是满格的,但收不到任何信号。
忽然,从教学楼里传来一个女声,“请参与本次游戏的玩家尽快入场,小画在这里祝您解开谜题,赢取惊喜,改变人生!”女声倒是十分甜蜜,但在这种场合下就显得异常惊悚。
吴望舒打了个冷颤,抬头看着唯一透出光亮的教学楼大厅,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硬着头皮往那里走去。
来都来了……
生死由命吧……
但要是我真有个三长两短,做鬼都不会放过吴杨那个混蛋的!
刚一进门,吴望舒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压抑而微妙的氛围。
在他之前,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的神色紧张,有的则显得若无其事,胆子大的直接用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他,胆子小的只敢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瞧他。
吴望舒本就穿着一身招摇的睡衣,实在不想再惹人注目。他故作镇定,尽量面无表情地踱步到角落,然后继续环视四周,试图从众人的表情和举止中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是,大厅内除了偶尔传来的交谈声、脚步声和啜泣声,一切都显得异常安静,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吴望舒默数着,在场的加上他共26人,按照游戏之前的提示,应该还有5人没有到场。
“喂,那个穿睡衣的傻瓜,到这儿来。”
吴望舒闻声回头,才发现自己身后原来还有人。
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隐藏着一个模糊的轮廓,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他随意地跨坐在椅子上,双臂搭着椅背,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审视着在场的每一只猎物。
“我?”吴望舒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除了你,在场的还有谁穿着睡衣和拖鞋?”那人态度很差,极其不耐烦地反问道。
“额……”吴望舒无法反驳,又不想初来乍到就和人发生冲突,只能磨磨蹭蹭地走到他面前。
等到离男人近了,吴望舒才发现把自己叫过来的人其实很年轻,看起来像个刚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他染着一头扎眼的粉红色的头发,头发有点自来卷,用黑色的丝带扎了一个小揪揪,脸上挂着一副墨镜,脖子上戴着镶铆钉的choker,耳朵上还有耳坠,一边是十字架,一边是八卦图。
如此新潮的打扮,让忙了一周都没时间洗头的吴望舒感到有点难以适从,只能尴尬地低着头,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抠着拖鞋的脚趾头上。
“你就是吴杨说的那个人吧?”
听到“吴杨”二字,吴望舒瞬间心跳加速,他蓦然抬起头,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吴杨是你朋友吗?”
“不是。”卷毛酷哥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吴望舒顿时泄了气,弱弱地问道:“那他跟你说什么了?”
卷毛酷哥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吴望舒本就没期望从一个陌生人口中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他现在只想先声泪俱下地控诉一番,“吴杨求我帮他一个忙,但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清楚,就哄骗我下载了游戏,等到手机突然发来通知,我点开就到这里来了。”
“哦,”卷毛酷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地吐出几个字:“那你等死吧。”
“等死?”吴望舒猛地瞪大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错愕。
卷毛酷哥从椅子上起身,缓缓走到吴望舒面前站定,然后俯下身子,以一种轻蔑的眼神打量着他,仿佛在仔细评估他的价值。
两个人离得很近,吴望舒甚至能看到他优越的鼻梁上有一颗小小的、圆圆的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吴望舒早已欣赏够了男人的脸,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点忐忑不安地询问道:“嗯……你看出什么来了?”
卷毛酷哥直起身子,后退一步,指了指自己,“秋夕。”
“秋夕……”吴望舒机械地重复道。
卷毛酷哥又问他:“你叫什么?”
吴望舒愣了一下,在顺口吐出自己真名之前及时闭上嘴巴,脑子转了转,才轻声回答道:“我叫申月。”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提示音。
吴望舒把手机拿在手上,发现屏幕弹出一条通知:猜谜游戏恭喜您昵称修改成功。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女孩从门外走进大厅。她是参与游戏的最后一个玩家。
女孩的目光扫过大厅里的人们,最后落在了秋夕和吴望舒的身上。
很快,她就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二人面前。
女孩先是看着秋夕,小声确认道:“秋夕哥?”
秋夕酷酷地点了点头。
随后,女孩又扭头看向吴望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好奇,“那你就是白杨哥吧?你怎么穿着睡衣和拖鞋就来啦?”
吴望舒在心里再一次暗骂吴杨,然后对女孩既尴尬又无奈地解释道:“白杨是我的朋友,这次他临时有事,让我替他,你可以叫我申月,伸张正义的申,月色朦胧的月。”
女孩闻言赶紧介绍自己,“我就是孟春,之前在网上联系过你们。”
正在此时,大喇叭响起一阵欢快的音乐。
随后,又是那个甜美的女声说道:“猜谜游戏正式开始,小画祝大家玩得愉快。”
霎时间,大厅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压抑、沉重。
“啊!”
一阵惨叫声如同利刃划破空气。
只见一个人影从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她双手紧紧捂着脖子,大量的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整个人如同倾倒的颜料桶。很快,她便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死去了,只留下触目惊心的一大片血泊。
“叮咚。”
所有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吴望舒用颤抖的手拿起手机,瞳孔猛地一缩,只见游戏界面上的人数已经从鲜红的“31”变成绿色的“30”。
人群失去了秩序,有些人似乎已经习惯如此残忍的画面,若无其事地往教学楼深处走,有些人吓得呆立原地,目光中满是震惊和恐惧,还有几个人瑟瑟地抱成一团,大声痛哭起来。
吴望舒抬头望去,就在不远处,有个中年男人随意地瞥了一眼死去的女人,然后收起了手中的利刃,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跟着一群人往楼上走去。
那利刃上还残留着带有余温的鲜血。
吴望舒的心猛地一沉,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那个男人从他进门开始就在盯着他,直到秋夕把他叫过去,那令人不适的目光才暂时移开。
此刻,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与恐惧在吴望舒心中蔓延开来,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秋夕,而秋夕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切,跟着我,别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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