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响起，走廊里又只剩下秋夕一行人。
孟春刚想说些什么，秋夕却直接打断了她，“再去五楼看看吧。”
就在这时，楼下隐约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看来是有其他玩家上六楼来了。
吴望舒不敢离教室太近，只能跟在秋夕身后，一边走一边抻着脖子，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各个教室里瞧。
他发现每个教室里都坐满了学生，只有高三三班留出一大片空座，能看见的少说就有七八个，但桌面上都工工整整地摆放着文具和书本。
如果按照秋夕和孟春刚才所说的反推，在上课时随意进入教室、打上课铃前没进入教室都是危险的，但每一层通常都有关键线索需要触发，那么趁着课间进入高三三班落座大概率是安全的，只是不知道是否还需要满足某种条件，才能不被老师和其他学生发现。
三人走到楼梯拐角处，果然迎面遇上了一伙人——就是刚才在大厅里公然行凶的那伙暴徒。
他们用带着明显恶意的目光，一寸寸地审视着三人，尤其是秋夕，看起来就像是一群嗅到猎物的、跃跃欲试的鬣狗，仿佛只要一个信号，便会一哄而上。
为首的那人身材矮小、其貌不扬，又瞎了一只眼，但身上透出一股亡命徒的狠厉之气。
他不怀好意地瞄着孟春，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小美女，今年多大了？上没上大学呢？”
吴望舒见状，立刻走下一级台阶，用身体把孟春挡得严严实实。他用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双眼毫无惧色地死死盯着独眼龙，浑身上下都在传达一个明确的讯息：再敢往前走一步，自己绝对会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秋夕也慢悠悠地上了两级台阶，正好挡在吴望舒身前。他嘴角挂着冷笑，鼻孔里轻轻 “哼” 了一声，开口道，“她今年四十，正好可以当你妈。”
独眼龙听到这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猖狂，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好吧，那就等你俩死了，我再来亲自问问她。”
说罢，他向后一摆手，便带着身后的人大摇大摆地朝着六楼继续走去。
等到那伙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连骂骂咧咧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吴望舒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回过头问孟春：“吓到了吗？没事吧？”
谁知道孟春高高兴兴，一点也不知道害怕，“哇哦，你们俩好帅，我刚才都要爱上你们俩了！”
秋夕一挑眉，说道：“废什么话，打不过就得赶紧跑，这才是保命之道。”
然而，刚走了两步，秋夕又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吴望舒，眼神竟然有些欣赏，“你还挺淡定的，我以为你会张开双臂，大哭着往外跑呢。”
吴望舒偷偷地撇了撇嘴，昧着良心谄媚道：“这不是有您罩着我吗？”
秋夕满意地点点头，“算你识相。”
吴望舒忙不迭地跟着他一起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识相个屁，他们再不走，我腿肚子都要吓抽筋了。
到了五楼，走廊依然很明亮，但比楼上的要暗一些。应该是已经有玩家探索过这一层了，场景被触发，一些教室亮起了灯，还有学生和老师的说话声传来。
正当吴望舒想要说话时，其中一间教室突然接连响起“咚咚”几声，紧接着一个男人怀抱着一幅画，从一个教室踉踉跄跄地跑出来，他一边跑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救我啊，救我啊，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然而，还未等三人反应过来，一个人影跟在男人后面从教室走了出来。她身材臃肿肥胖，几乎要将身上的黑色西装撑爆，脚上却穿着一双鞋跟极细、极高的高跟鞋，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大头钉，每走一步都仿佛要扎进地里去。
“救我啊！你们怎么不救我啊？”男人被画框绊倒，却仍舍不得扔下怀中的画，就像是与它融为了一体，在地面上拼了命地蠕动着前行。
“是刚才那伙人。”吴望舒认出了在远处求救的男人，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他看向秋夕，又看向孟春，两人一动不动，既不打算救人，也不打算逃跑。
只见女教师不紧不慢地跟在男人身后，阳光之下，面目狰狞无比。只一小会儿，她就走到了男人的身边，高高地抬起一条腿，然后猛地向下一跺，那又尖又细的鞋跟毫不费力就扎进了男人的脑袋，鲜血四溅。
手机也适时响起，告诉玩家游戏人数已由“29”减为“28”。
所幸女老师并不打算伤害他们三人，只是推了推眼镜，然后拿起手中的书指着秋夕一行人，严厉地警告道：“不要用手去碰画室里面的画，这是学生们要拿去参赛的作品，弄坏了的话，可是要死人的。”
等到女老师踩着利刃一般的高跟鞋走远，吴望舒压抑住心中的忐忑，跟着秋夕和孟春上前去检查男人的尸体。当他靠近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刚才不是男人不想放开那幅画，而是他的小臂和胳膊已经融化成五颜六色的丙烯颜料，被牢牢地粘在画框和画布上。
“看来这里面有重要线索啊。”秋夕将视线移向画室。
孟春头皮发麻，“那个鬼不是说不能进画室吗？”
“她说的是‘不要用手去碰画室里面的画’。”秋夕拍了拍孟春的脑袋，故意用阴恻恻的声音吓唬她，“不过，关键时候你可以用脚试一试，说不定她会放你一马，只踩断你的一条腿。”
“申月哥，你管管他，他又欺负我！”孟春退到吴望舒身边，扯着他的胳膊，气呼呼地告状。
吴望舒轻轻叹了口气，心说：小春子，你可太看得起我这只小喽啰了。
进了画室，吴望舒便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爬升。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所有窗户，偌大的室内昏暗无光，冷得异乎寻常，到处都洒满颜料，画笔、水桶、画架被随意地扔在地上。环顾四周，墙上挂着的画作歪歪扭扭，有些甚至已经倾斜，几乎要掉下来。他不敢细看画上的内容，因为每一幅画看起来都充满了诡异和惊悚：扭曲的人脸、残疾的躯体，以及那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异图案。
在寂静中，孟春猛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
吴望舒和秋夕顺着孟春手指的方向，发现角落里竟有个人背对着大门，静悄悄地站在一幅画前。
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向那人走去。
孟春是最先走到那人身边的，她壮着胆子凑近一看，立刻下意识捂住嘴巴，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那个人的脸和一只手竟然都变成颜料，融化在了画布上，和死在教室门口的那个男人如出一辙。
“孟春，回来，不要离得太近。”吴望舒低声叫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
孟春又退了几步，来到秋夕和吴望舒之间站住，“他不是在大厅就开始杀人的那个人吗？”
秋夕示意孟春和吴望舒留在原地，自己独自上前检查尸体，过了一会，说：“道具被其他人拿走了。”
孟春忿忿不平道：“哼，估计那伙人就是用道具骗他进来蹚雷的！不过，这种阴损的人死了也活该。”说完，她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又扭过头对吴望舒说：“申月哥，你说是不是？”
吴望舒回忆了一下过去三个人的悲惨死法，思考三秒钟就决定要对孟春坦诚相待，“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玩过这个游戏，我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咱们到底要干什么，怎么才能出去。”
孟春愣了一下，但显然不是因为听到吴望舒是个新手，而是因为她觉得吴望舒真以为自己是个傻子。她像一只金鱼似的，嘴巴张了合、合了又张，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半天才费力地组织了一句话，“申月哥，你不会真当我是个傻白甜吧？”
秋夕在一旁听了他们的对话，嫌弃地轻嗤一声，“介意咱们先出去，再来盘清楚到底谁是傻子吗？”
来到相对安全的楼梯拐角，秋夕便让孟春赶紧给吴望舒补补课。
“游戏方式很简单，只要我们能在众多NPC中找到唯一一个出谜人，向他问出谜面，然后再在规定时间内告诉他谜底，就算我们赢。因此，我们得和NPC不停地交流互动，这样才有可能触发关键剧情，得到线索。”孟春对给吴望舒补课这事非常热衷，她带着慈母般的笑容，用丰富的知识储备，耐心地浇灌着他这株刚刚破土的小嫩芽。
吴望舒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怎么才能找出谜人？”
“所有人都可以撒谎，但只有出谜人可以提问。”
“NPC也可以被杀死吗？”
“当然可以。”孟春毫不犹豫地回答。
“如果有人杀了出谜人，会怎样？”
“那可就惨了——我们要么全部被鬼杀死，要么杀了全部的鬼。”
“鬼？”
“穿着高跟鞋的女老师就是鬼。一旦出谜人被杀，在玩家数量低于游戏预设的死亡人数之前，鬼会随机杀人。简单的副本通常只有一个鬼，然而随着难度的提升，游戏里的鬼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
“按照惊悚小说里的情节来看，那些在游戏里死了的……玩家，在现实世界中也会死吧？”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空气中仿佛凝结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是的。”孟春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却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吴望舒。她绞尽脑汁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不过，我们也可以往好的地方想，如果你猜出谜底，也能获得奖赏，你可以向出谜人提问，问你想知道的任何一个问题。”
吴望舒一听更泄气了，“赌上性命，就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秋夕拍了拍他的肩膀，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告诉他：“有些答案比人的性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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