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存一暗暗下定决心,接下来立马打道回府,回山定要好好修行,不再惹师傅生气。
眼前两人还在拼杀,许存一勉强撑起身子,手边抓起几块石头,瞅准机会向那刺客打去。
孔屏受了伤,展鹏原本水平又与她相当,压着她打,她一下无暇躲闪,被一粒石子击中穴位,手臂居然麻木了,展鹏看准机会,一刀斩下她的右臂,鲜血喷涌,右臂抓着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孔屏倒地,捂着伤口,痛苦万分,自是无力再战。
刺客已经作出视死如归的模样,展鹏提刀站在她面前,阴影将她笼罩。
孔屏默默闭上眼睛,没想到,自己竟然折在最后一单上。
“屏儿,这是为父第一次求你。”孔云锡双手抓住孔屏的肩,露出可怜的神色。
孔屏三十多岁,功成身退,在江淮找了个美貌情郎,两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只是没想到,时隔两年,堂主亲自找上门来。
“父亲......”孔屏不敢抬头,十分为难。
“嗯......”孔云锡撇了撇嘴,眼睛眯起,旁边手下心领神会,说:
“屏姐姐似乎很喜欢这次这个情郎?两年了,还浓情蜜意的。”
孔屏明白。半晌,她抬头,扯了扯嘴角,努力笑道:“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屏儿自然万死不辞。”
顾郎不知道她出远门是为什么,临行前,只千万次嘱咐道,要她平安归来。
真不甘心啊......
展鹏垂下刀,这人已经失了战斗力,他不杀没有反击能力的人,更何况是女人,于是转身径直跑向姜荇。
孔屏没感到预料之中的死亡来临,震惊地睁开眼睛,看见展鹏跑走,她不是会坐以待毙的性子,从口袋里掏出金疮药洒在断臂处,又从衣服上扯了布条把伤口上端绑住止血。
那边,展鹏扶着姜荇站起身来。
“我劝你一句,快跑。”孔屏捡起掉落的手臂,艰难转头,看向许存一,说罢,她迈开步子,踉踉跄跄逃走了。
许存一不明白什么意思。
很快就明白了。
不远处,展鹏扶起姜荇,姜荇对展鹏耳语着什么。许存一头晕眼花,看不真切,听不清楚。
两人慢慢走过来,近了,姜荇笑意吟吟:
“若不是姑娘搭救,今日我就命丧于此了。”
许存一默默点头,想挣扎着站起身,展鹏靠近,她伸出手,展鹏抬起右手,一瞬间,许存一后脖颈受到重击,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视线模糊间,只见姜荇的笑容更胜。
天旋地转,失去意识。
“殿下,姑娘快醒了。”许存一迷迷糊糊听到声音。
“加大药量。”男声冷冷道。
一股香气从鼻子涌进来,许存一昏死过去。
一架华贵马车,四角垂着银色宫铃,六匹马拉着,前后跟着十几个骑马的黑衣侍卫。马蹄声急,激起黄土漫天,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醒了?”男子的声音响起。女子长睫颤动,缓缓睁开眼。
“......”车内颠簸,身下垫了毯子。许存一看见自己手上被戴了镣铐,并不惊讶,默默抬头环顾四周。
对面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姜荇。车窗都紧闭着,光透过窗纸漫射进来,不算明亮;空间很大,足够两人平躺。姜荇宽袍广袖,头发半束着,慵懒地侧趴在几个软垫上,昏暗光线下,他眼神幽深,两人对视,许存一背后一凉。
两人中间有一个小木台子,摆着许多精致茶点。
“渴了吧,喝点水。”他道。
许存一并不理会。她身上换了丝绸的干净衣服,腰上也包扎了,伤口上敷着药。但自己手上脚上各戴着一副镣铐,若干配饰、行囊皆不见了,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这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礼仪。
对面又往自己杯子里添了些茶,浅酌一口:“没有毒。”
“现在什么时辰?要去什么地方?”
“己末日,酉时三刻,去元安。”
“你想要什么?”许存一脸色沉下来,直截了当。
姜荇轻笑,坦然道:“活着。”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神仙,救不了你。”
“你能。”
“对、对对,我能我能,我想起来了,藏书阁里有本书上写了,先天不足,用五灵脂三钱、灵芝三钱.....哎哟,不好意思,我记性差,忘了。这样,我回去给你翻翻。”许存一眨眨眼睛望着对方,其实是在信口胡说,却做出一脸认真的表情。
姜荇只是笑一下 :
“你会号脉,应该也发现了,我快死了。如果不抓住你这根救命稻草,二十几岁溘然长逝,岂不可怜?”
“可笑。早逝的人多了去了,刚生下就死的一大把,他们不更可怜?”许存一装不下去了,没好气道。
“若是刚生下就死了,早点投胎,摆脱病体。大抵也比苟活二十年强。”姜荇淡淡回到。
“想早点死直接去死啊,还来得及。”许存一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还能这么毒舌。
“呵呵,死是肯定会死的,不是现在罢了。”姜荇垂目,似乎若有所思。
许存一冷哼,懒得搭理他。她刚刚想运息,结果经脉全都被锁住,一点内力都运不起来,对面简直卑鄙的不能再卑鄙,怪不得敢和自己共处一室 ,要是正常状态,自己抬手就能秒杀他。不过...她听见外面有马蹄声,这人肯定不少护卫,要是真把他杀了,自己能不能逃出去就难说了。
算算日子,都过了两天了,肚子有点饿得慌。想来也不能更糟糕了,她抓起糕点,就着茶,一口一块,塞到嘴里。其实太甜,吃不惯,还不如村户做的大饼,只是实在太饿,饥不择食。她边吃边含糊道:
“你抓我,就不怕我师傅灭了你。”
女子吃相难看,两侧脸颊塞得鼓鼓囊囊的,像秋天院子里看见的藏坚果的小松鼠。姜荇是个礼仪浸润到骨子里的人,但他却莫名不反感。他回答道:
“灭我?呵。就算有那个本事,又得迈过多少人的尸骸?你师父再厉害,修得是出尘之道,插手世事太多,不怕前程尽毁?”说完,他想到什么,侧身从压着的垫子底下掏出一个木盒,他打开,转向她这面,里面是她的玉箫、手饰、伤药和杂七杂八的小东西,甚至还有半个吃剩的发面大饼。
许存一眼睛放光,向前扑过去,姜荇手一抬,许存一扑空,摔到他腿上。小桌被撞歪,水杯晃荡,洒出一点茶水。
姜荇明显一僵,赶紧从盒子里拿出一件东西。许存一一下扑空,迅速又昂起身子扑过去。姜荇直接被她压在身下,只仅存一只手露在外面,还在艰难地保持盒子稳定。许存一两只手锁着,没办法支撑重心,只能努力垫着底下人,仰着头,伸手去够姜荇的手。终于,如愿把盒子抢过来,她两只手捧着,只能一点点蠕动着直起身子,好不容易才坐回去,身下的姜荇完全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她盯着盒子,双眼放光,伸手,拿起大饼。
真好啊,大饼没馅,烘得比较干,因此放了两天还是好的,许存一就着茶,高兴地啃着,这可比甜得发腻的点心好吃多了。
姜荇还仰面陷在垫子里。
他脸红红的。
女子不是柔弱无骨的,相反身形很结实,四肢都是精瘦的肌肉,就像那天感受的一样,所以压下来很重,隔着衣服,皮肉紧紧贴着,骨头相互硌着;但是偏偏,唯独自己脸颊却被埋在一片柔软之中......女子身上是熏入味的安神香味道,陌生的味道霸道地排空一切,随着每一次呼吸往人身体里钻......他一动不动,深呼吸了几次,只觉得耳根发烫,烫得要把人融化。
调整好呼吸,他撑着身子坐起来。
“这玉珏本是一对,两者永远相吸,可以互相指引位置。”
许存一三五口把饼塞到嘴里,正努力嚼着,想细品饼的甜。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姜荇正拿着一只玉珏,神情有一点得意。他说完这句话,立马就抬起两人中间的车窗,信手一扔。
“这下,神仙来了也找不到你!”他语气激动了一分。
“额!”许存一愣住了,嘴都忘了嚼。她其实,不知道玉珏有这样的用处......只是那是师傅嘱咐必须一直戴着的。
想到师傅呵护之心,她立马起身去追,姜荇要关窗,她直接用手指卡住,手指被车窗压得通红,姜荇还要用力往下压。她努力睁着眼睛往外看,窗外,展鹏扭头看过来,与自己对视上,神色复杂,迅速又转过头直视前方。
玉珏自然是不知所踪,估计也是掉到尘土里,被马蹄踏碎。许存一气急,手一扯,车窗“当”落下,说那时迟那时快,她直接翻手——
“啪”一声很响亮,姜荇白皙的脸上红了一片,很是瞩目。展鹏听到动静,赶紧压低了声音在窗外喊道:
“殿下?殿下?”
“无事。”姜荇脸色颇为难看,却还是平静地吐出两个字。他身子往后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立马又假装不在意的把手放下。
许存一脸色倒是好看起来了。
“看来,果然还是应该挑断手筋脚筋,让你这辈子都只能在地上爬。”
许存一喝着茶,颇为悠然地靠在一旁,笑道:“呵,你舍得?不还指望着我救你吗?说什么什么救命稻草的,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许存一将救命恩人四字咬得很重。
“哈哈哈哈,”姜荇笑了出来,“救命恩人?确实、确实。既然你这么热心,反正已经救了我一次,不如再救一次。”他话锋一转,冷冷道:“而且,你想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毕竟,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他双眼阴阴地盯着许存一,简直要用眼神将她一寸寸吞吃入腹。
疯了吧。许存一腹诽。身上悄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假装不以为然地给自己添了点茶。
姜荇继续讲到:
“你种了连枝蛊,哪怕让你逃了,要是我死了,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会万虫噬心,不得好死啊......”姜荇故意将最后几个字说得很慢,声音回荡在车厢里,诡异极了。许存一打眼一看,只觉得对面是一只书里写的美艳却索命的鬼怪。
她确实听说过边陲地区有这样的东西,能将人的性命强行绑在一起,种了母虫的人一死,所有种了子虫的都立刻暴毙,神仙难救。但子虫不会影响母虫,这是当地贵族殉葬制度的变体。虽然她不是很相信,但听说皇室前些年才抢走了大理国一大片地盘,或许真的能搞到......
要是真用到自己身上,对方还是个病的要死的混蛋,那就真的有点让人为难了。
“呵,你以为我不知道解蛊的方法吗?”许存一故作淡定道。
“噢?说来听听。”姜荇勾起嘴角,玩味地看向许存一。
“不告诉你。”
“呵。”姜荇俨然一副胜者姿态。
许存一一时气滞,恰了口茶,默默阖目休息。她真气被锁,身体与普通人无异,因为受了重伤,这会又吃饱了,总感觉昏昏欲睡。
思索间,许存一就靠在车上睡着了。靠着可能觉得不舒服,她又扭扭扭平躺下来,姜荇默默看着,给她扔过去一个软枕,她睡着睡着就把头挪了上去。
姜荇听着对面呼吸绵长,也闭上眼。
车里熏着香,舟车劳顿,窗外天色也昏暗了,两人就这么都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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