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妍脑袋刺痛,身上还缠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果香,翻来覆去,直到清晨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梦里,一股冷松香混着烟草味悄然靠近,她在睡梦中下意识皱起眉头。
那气息熟悉,却又带着陌生的靠近感,令人不安。
床前的宋淮面色有些苍白,昨夜他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勉强让自己清醒。
听到旁边卧室传来开合声,他站在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按下去。
他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门口,听着屋内细微的动静,心口莫名生出一股压不下去的烦躁。
不知不觉,就那样枕着门,睡了一夜。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轻手轻脚地扭开门把。
天色微亮,他赤脚走进房间,动作很轻。
床上的人睡得不太安稳,眉心微蹙。
他下意识想伸手替她抚平,目光却落在她额角的伤口上。
他撑住床沿,俯下身,隔着空气轻轻拨开她鬓边几缕发丝,指尖停在空中,在她的伤口轮廓上缓缓描摹。
他懊恼地皱起了眉。
愧疚与烦躁在胸口翻涌交织,他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
何知妍是被阳光照醒的。
额头的伤牵动着神经,一阵刺痛唤回了她的意识。
昨晚的事像一场梦,唯有隐隐作痛的伤口提醒着她,那都是真的。
宋氏夫妇今天要出远门。
他们每年都会抽出半个月,和几位交好的老友一起外出拜佛静修。
临行前,宋母一再叮嘱她,记得按时为宋淮煲药膳,雨天别忘了备好腿脚酸痛的药膏,这才安心上了车。
厨房里,陈姨熟练地洗着菜。
何知妍怔了一下,随即开口打断她:“陈姨,今天不用做了。”
陈姨在宋家多年,了解这家的习惯,迟疑道:“可夫人刚刚还特地交代了——”
何知妍笑了笑:“没事,反正送过去也没人喝。”
她说的是实话。
以前,她总是用精致的餐盒装好亲手煲的药膳,亲自送过去。
最初宋淮还喝了几次,后来她去换餐盒时,发现那一盒汤原封不动地摆在前台。
从那以后,她改用一次性饭盒,并叮嘱前台:他若不喝,就直接扔掉。
眼不见为净,她好歹还能假装他喝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说不清自己对宋淮的感情,到底是喜欢,是执念,还是,还是问心有愧。
因为宋母生日那次,她原本想着推辞,可终究还是去了。心里藏着一点隐秘的期待,想着或许能见他一面。
后来他出了车祸,她无数次地问自己:
如果没有遇见她,宋家没有资助她,她也没有偷偷喜欢他——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萧潇不会负气离开。
宋淮也不会因追她而出事,残疾多年,性情大变。
这段感情,从最初的怦然心动,到日久生情,再到数年的消耗,最终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
所以当何知妍看到那则新闻时,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震惊、不是愤怒,而是松了口气。
像是终于有人,替她做了选择。
解脱,远胜过失望。
兜兜转转,命运像是又将她拉回了原点。
而她也终于明白,窃取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日日惶恐,夜夜难安。
于是,她拿起手机,给宋淮发了条信息:
“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消息如往常一样,石沉大海。
可她并不打算让这段仓促的婚姻,以同样草率的方式结束。
哪怕感情已尽,也该坐下来,好好说一说。
哪怕只是作为两个成年人,最后的体面。
更何况,如果真的要离婚,她还有一大堆现实问题要处理:
找房子、搬家、重回职场……每一件都耗时耗力。
接下来的日子,她开始着手看房。
合适的几乎没有,不是太贵,就是太破。
倒是偏远一些的,有几套价格尚可,环境也算清静。
虽然意味着每天得早起半小时通勤,但好歹是独卫、不合租,这点她还能接受。
相比之下,找工作更棘手。
简历投出去好几天了,杳无音讯。
好不容易约上一次面试,对方却话里话外地暗示她年纪偏大、经验不足。
若只是想压低薪资,她还能理解。
可那位胖得只剩一条眼缝的主管,眼神始终在她腿上游移,语气轻佻:“放心,我可以手把手教你……如果你够聪明的话。”
何知妍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问:
“是吗?陈主管,那我该怎么向您‘学习’呢?”
说着,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按下了手机录音键。
在下一轮沟通时,她果断将那段录音递给了公司总裁。
对方听完,眉头紧皱:“何小姐,关于性骚扰,我们公司一向零容忍。”
她顿了顿,语气坚定:“这种人,我们不会继续留用。方便留一份录音备份吗?”
何知妍点了点头。
毕竟只是言语冒犯,报警很难立案,她也明白,这种内部处理已经算是难得的回应。
这位女总裁的行动力也确实干脆。
她前脚刚出办公室,那位主管便被叫进了会议室。
此时,两个电梯正卡在顶楼和地下室,迟迟不动。
何知妍站在电梯口,正低头回信息,对接下一家的面试安排。
忽然,一阵急促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疾奔而来,踩得地砖“砰砰”作响。
紧接着,一声怒吼猛地炸开:“贱人!”
她下意识回头,只觉得一阵冰凉突如其来——
那人高高扬起的水杯狠狠砸下,水洒了她一身,衣衫瞬间湿透,连发梢都滴着水
而刚才那个满脸猥笑的男主管,此刻已是满脸扭曲,气急败坏地朝她扑来,眼里满是狠意,像是要将她按倒在地。
幸好身后的男同事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
女总裁也冲了出来,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他膝弯上,将人踹翻在地。
她快步上前,侧身护住何知妍,一把将她搂到身边:“退后,先去那边。”
随即厉声吩咐:“快报警,报警!”
警察很快赶到,开始做笔录。
接着,越来越多的女实习生站了出来,指证那名主管曾对她们有过性骚扰行为。
其中一个女孩甚至当场哭着控诉,说某次和他出差时,差点出事。
她哽咽着递出手机,展示了一整页深夜的骚扰信息,还拿出了酒店监控视频。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个人遇到……”
女孩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声音颤抖着,“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让他误会了……还是我太敏感,所以一直不敢说。”
周围站着的几个女孩,眼圈也渐渐红了。
警察很快将那名主管带离现场,几位实习生也随之前往警局协助调查。
何知妍因为浑身湿透,加上证据确凿,被准许无需随行前往警局。
女总裁早已将自己的风衣披在她身上。
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便低头看了眼手表,说:“这个点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吧。”
一旁的助理有些为难地提醒:“程总,小程总和政府那边的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何知妍见状,连忙说道:“程总,我没事,您去忙就好。”
程总却皱起眉头:“那怎么行?你这身都湿透了。”
何知妍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衬衫被水浸湿,隐约晕出一大片痕迹,发丝还在滴水。
但她不想太麻烦别人,便开口道:“没关系,我丈夫的公司就在旁边,应该快下班了,我直接去他楼下等就行。”
程总沉吟片刻,才点头:“行吧。”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过来,语气温和了些:“叫我程枫就行。何小姐,后续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何知妍接过名片,轻轻颔首:“谢谢。”
程枫随即转头吩咐助理:“你送何小姐下楼,送到人手上,明白了吗?”
助理立刻应声:“好的,程总。”
程枫拍了拍何知妍的肩,诚恳道:“今天的事,实在抱歉。我现在实在抽不开身,改天请你吃饭赔个不是。”
何知妍摆摆手:“没事,别放心上。”
程枫朝她笑了笑,转身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去,身后还跟着一帮人。
何知妍望着她干练利落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羡慕——
如果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像她那样飒爽的女性就好了。
她本想直接下楼打车走人,哪知程枫的助理却格外坚持,非要将她亲自送到人手上。
直到到了停车场,那助理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仍盯着她,语气关切:“需要打个电话吗?”
何知妍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无奈。她点点头,只好掏出手机,拨通了律所前台的电话。
她原本只是想随便叫个人下来接她,不必惊动谁。
电话接通,对面是前台接待:“喂,您好,宋氏律所,请问您是?”
“我是何知妍。”她语气平静。
平日她几乎不主动联系律所,前台显然有些意外:“啊,老板娘?有什么事吗?宋总刚刚好像下楼去了……”
她顿时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在地下停车场,方便下来接我一下吗?最好拿件外套……”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前台匆忙招呼了一声:“宋总。”
她瞬间收住声音。
随即听到电话里传来模糊而低沉的男声:“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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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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