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府又开始喧闹了起来,因着今天是苏家家主苏幕从剑南归来之日。谁料苏幕风尘仆仆连京城还没进,在路上便立刻被圣上宣旨入朝。
苏府上下又开始焦虑了起来。
老爷这次去了,又是有什么事情呢?赵氏在房屋里转来转去,心绪不宁,手中团扇轻轻摇动,影子在墙上忽隐忽现。
苏锦书与苏云书两人在正房内默默的端坐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早年间,苏幕也是一介意气风发的少年,铁骨铮铮的谏臣,曾令朝堂为之震动。
那时候他常常因为得罪人、得罪圣上而被扣留在朝,那时的苏府也是一样收不到消息,徒留老小忧心忡忡。
后来,苏幕因参与了前朝一场政变,误被卷入反叛风波,贬官,冷落,看尽人性凉薄。
此后便一改不惧人言的行事风格,而是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变成了一个老练的政客,此后苏府便许久都没有这种翘首企盼的时刻了。
当今皇帝能够成功上位并非是名正言顺,而是在当时的夺嫡大战中,经过了多番的争斗。苏幕早已看清形势,为了重获盛眷,他为这争斗的后半程用尽手段,费尽心机。
所以新皇登基,为了贺新政,他作为升迁的官员之一,从四品学士升为三品按察使司,深受新皇倚重,一时之间又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苏家子嗣稀少,苏幕这一代仅有他一个男丁,另有一个姐姐早嫁,难产而逝,自此与夫家少有往来,故苏家亲眷唯有苏幕一脉单传。
当初的正房主母乃是苏幕之母,老太太因女儿去世悲痛欲绝,加上目睹苏幕罢黜之后性情大变,怒其不争,早早离世。
如今,苏幕的正妻赵氏是苏家唯一的当家主母,掌管家中大小事务。赵氏为人精明干练,手段强硬,难以容人,唯我独尊,府中上下无不敬畏三分。
整个苏家年轻的孩子里,居然只有苏云书和苏锦书两个女儿,和一房妾室所生的儿子,如今尚在襁褓之中,其母日日寸步不离,悉心照料,不问世事。
苏府早上就知晓苏幕被召见入宫的消息,一直到中午尚未有任何消息,整个苏府上下,人心惶惶。
赵氏倒是气定神闲。一直到用过午膳以后,赵氏才忍不住地焦躁了起来,频频派人打探消息,又命丫鬟去厨房准备一些点心,以备随时迎接老爷归来,又遣人去看圭表几时几刻,又问秋英怎么今天钟鼓楼的声音响得如此之慢。
一时之间正房竟然显得很热闹。
等到了黄昏时分,苏幕终于回来了,赵氏赶忙起身出门迎接,苏幕脸上无喜无悲,神色平静。
他进门便瞧见苏云舒和苏锦书两个人在房内站立起身,便挥了挥手,让她们赶紧回去。二人向爹爹告辞,转身走了。
正房门外有一片紫藤萝,正迎着夕阳染了一层霞妆。暮日晚风幽幽抚过,藤影摇曳如时庭院中的灯影,暗香浮动,迷蒙而隐秘。
二人刚放下紧绷的神经,见此美景心生喜爱,便在紫藤萝旁闲聊起来。
苏云书看着花,心不在焉地问道:“妹妹,你说爹爹这次是因为什么事情被皇上召见的?”
苏锦书凝神闻着花香,笑答:“姐姐,圣意如天,岂是我等凡人所能预料。”
苏云书点头:“确实啊,圣意难测,可是爹爹去了这么久,难免让人担心。”
苏锦书宽慰道:“爹爹这不是平安归来了吗?姐姐不必太过担心。”
苏云书不死心结束话题,转过身看着锦书问道,“爹爹这一去,可谓是险之又险,你倒是如此淡漠。”
苏锦书轻叹一声,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花丛移目望向云书:“我的心与姐姐相同,所以和你一同出来,让爹娘自行商议。”
苏云舒见苏锦书句句打太极,也自知理亏,默然没有多言。原本欲趁父亲回家之时提及替嫁之事,如今只得寄望于母亲了。
看着苏锦书悠哉游哉地赏着花,苏云书自觉无趣,便拉着她的手说:“走吧,这藤萝我天天看也厌了,反倒是你院子里那株杏花开得倒好。好久没去你的院子了,今日咱们姐妹聊聊。”
正房里,赵氏哀哀切切地挽着苏幕坐下,屏退了房间内的所有丫鬟婆子,从秋英手中亲自接了茶水,送至他手边,不敢多发一言。
直到苏幕叹罢,又沉默良久。窗外有一阵微风刮过,带着花香传入屋内,香气氤氲。苏幕闻着,好像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在家,便恍若呢喃般说道,“宁家保不住了。”
赵氏正欲说话,苏幕又抬手,继续说道,“但是不是大祸,除了宁知远,其余宁家的荫功官职暂且不动。”
赵氏顿了许久,才慢慢张口,“那……宁知远如何处置?是真的要反?”
苏幕冷笑,言语里没有温度,“你也不信,对不对?圣上看他腿也没了,可怜他留了个爵位,不然死路一条。”
两人一时之间都陷入巨大的,由震惊带来的沉默。
宁家几代朝廷重臣,沥血竭诚,宁知远本人刚过弱冠之年便出兵征战,婚约、功名、祖荫全都推开,几乎把所有都献给了战场,数不清多少次死里逃生,又屡屡化险为夷,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纵是铁石心肠之人看了,也要肝肠寸断。
许久,苏幕又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啊,还是当个文官好,跑跑腿,写写字,讨帝王的欢心。文过能饰非,武过可就要累及整个家族了。”
赵氏心里想,还是当女人好,这些男人的心思可着实难测,打打杀杀,永无安宁。
“说起这个,那咱们和宁家的婚事,可如何是好?”赵氏缓缓地说,考虑跟他们家的这位虎该如何言语,方能达成目的。
“皇帝忌惮宁家的余威,欲钝刀割肉削实权,爵位封号可是一样没动。委屈了云儿,嫁过去以后就别来往了,就当咱们没养过这个孩子。”
赵氏小心翼翼地贴近他,说道,“老爷,我有一个想法,你先听听如何。”
苏幕沉默不语。
“当年这婚契上写的,是苏家小姐和宁家少爷宁知远。当时咱们家云儿当时尚未及笄,故没有表字,只写了苏家女这一称谓。”
苏幕依然不语。
“苏家女,可不止一个。”
苏幕皱了皱眉,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意思是,让锦儿替了云儿?”
赵氏明白她说动了,便乘胜追击,“锦儿听话懂事,去了以后也省下让人牵挂。你看云儿,可是您的亲骨肉,再加上她那个性子你也知道,聪明伶俐有主见,诰命夫人也是当得了的,那时候老爷的脸上多风光呀。”
苏幕笑笑,说道,“唉,风不风光倒是无所谓,女儿们嫁的好才是我这个当爹的应该做的。锦儿确实该出阁了,原也没比云儿小几岁,倒是省下给她再找亲事了。”
苏云书去了东南角,倚在杏树下状若赏花。锦书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也没有问她想做什么。没过一会儿,太太亲自登门来看望。
往常正房的人不会来得这么勤快,太太更是少有的几次会光顾于此。众人看到太太也过来,还不声张,都议论纷纷。
傍晚的时候,赵氏带着云书离去。谜底没有等太久,第二天早上,院子里已经传开了。
当初苏家和宁家的亲事,结的是苏家二小姐苏锦书和宁家小少爷宁知远,原是传错了,误会了好一场。
正是因为快到婚约之日,所以太太又把婚契拿出来做准备时发现的这个遗漏,不然真是要出好大的篓子。
这两天府内上上下下又热闹非常,充满了赶鸭子上架,早点结束免得夜长梦多的意思,仿佛一夜之间便要将数月的筹备压缩至极致,只盼着苏锦书能早日出嫁。
尽管时间紧迫,婚礼的排场却依然盛大无比,仿若一场盛大的庆典,只是其中的匆忙与仓促,唯有两府内之人方能体会。
府邸内外张灯结彩,杏树上红绸缎带随风飘舞,从朱红色的大门延伸至巷尾,从苏府连至宁府,似一条喜庆的河流,流淌过沿途的每一个角落。
工匠们日夜赶工,为的是让每一对灯笼、每一幅对联都能在吉日前准备妥当;而裁缝们则争分夺秒地为苏锦书修制当初给苏云书精心准备的嫁衣。
苏家庭院之中,仆人们来回奔波,搬运着各种装饰品和宴席所需之物,宁府的花轿早已停在了苏家府邸之外。
虽然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两个府中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迫感。苏府的秋英和宁府的何管家不断催促着手下的仆人加快速度,生怕有任何差池。
如今的宁府已不是当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况,来婚宴的人并没有许多,一些是他的生死之交,还有一些来看笑话的宵小之辈,仗着背后有人宁府现在不敢拦,得志便猖狂了起来。
两伙人闹得有点吵,仿佛是为了给他撑场子似的,都在府上张罗着,留下他在书房内凝神沉思。
宁知远独自坐在轮椅上,焦虑难安。与外面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书房内四周静谧得令人窒息,唯有烛火摇曳,映照在他凝重的面容上。
书房内陈设雅致温馨,四壁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典籍。窗前一盏青瓷灯台,烛光如豆,跳动的光影在墙上映出斑驳的影子。书房一角,一架古琴静静摆放,弦音未动,却似能听见当年征战沙场时的金戈铁马之声。
宁知远在得知要娶的不是宁家大小姐,而是二小姐时,平静接受,心里充满了对苏家二小姐的歉意。
苏幕愿意登门解释,已是难得。苏家大小姐的嫌弃,他也理解。
事实上就连他班师回朝之日都是从城中侧门而入,未敢声张。没有欢呼,没有礼遇,只有他携着一身的心灰意冷。
他回府已养病多日,门前冷落鞍马稀。许久他才想起还有这样一桩婚事,还有这样一个约定。
如今换成苏二小姐,他便猜想,姑娘必然是百般不情愿,最后为了约定做出牺牲。
他本想直接毁约,免得连累了苏二姑娘,没想到当初的婚约求的是圣上赐婚。
圣上只对他的实权感兴趣,为了暗度陈仓,明处的栈道修得漂亮:
爵位一律保留,婚嫁不得耽误。
他对苏家二小姐有印象,少时曾在宫宴上见过一次,后来又去订婚时见过几面,便托人想办法给二小姐捎了封信,信中说明,如今戴罪残身,难以令人如意。
若姑娘有所勉强,不可委屈自己,他可以托父亲家族解除婚约,这其中若姑娘有不便之处,他都可做协调。
若是由他来提出,则一来可以免除苏家势利的嫌疑,二来不耽误姑娘前程,三来皇帝现在忙着削他的实权,这种表面功夫必然会给足他面子。
信中诚恳列出利害关系,希望苏锦书三思后行。他暗想着,估计姑娘托人捎句话,他便知晓了。
没想到收到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份回信。信中说,她不介意嫁给他。
一来,苏家的苏锦书不是势利眼。
二来,她不认为一个征战沙场多年,杀敌无数,平定边患,为国而致残的人会耽误到她的前程。
三来,皇帝自然有他的考量,但是苏锦书只在乎宁知远的考量,宁知远是否愿意娶苏锦书为妻,这才是她苏锦书在乎的事情。
内容不卑不亢,简洁凝炼,冷静理智,和他提出的忧虑条条对应,倒是让他心下暗暗称奇。
最后一封信很简单。
“若阁下不嫌弃,我宁知远愿意娶苏锦书为妻。”
此刻那些苏锦书寄来的信笺被宁知远拿出来,放在案几上,纸张已被翻阅多次,字迹在烛光下显得柔和而坚定,如水流过,冲淡了他心头浓墨一般的焦虑。
他轻轻抚过那娟秀的笔迹,心中交织着期待与迷茫。暮色渐深,可窗外亮如白昼,透过窗棂照在他手中的信笺上,为那几行字添上了几分温暖的色彩。
他轻叹一声,将信笺仔细收起,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他想起当年塞外出征前夕,他也是这样挑灯看剑,眺望暮色,手中的烛火明灭。
苏府这边,苏锦书则坐在铜镜前,被一群丫鬟婆子们围着,忙碌地为她打扮。厚重的灯火映照在她清丽的面容上,宛如一幅古画。
丫鬟们为她梳理发髻,乌黑的长发被细心地盘成一个精致的凤冠髻,每一缕发丝都梳理得一丝不苟。
老陈特意给她打造的一副足金的金步摇轻轻插在发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明珠滴落玉盘的声音。几缕青丝垂落在耳边,更添几分柔美。
接着,丫鬟们为她施粉黛。轻扑一层薄粉,掩盖了平日的淡雅,却并未失其清新。双眉细长而弯,似远山含黛,眉梢微微上扬,透出一种温婉而不失坚韧的气质。胭脂轻抹双颊,恰到好处的红晕让她看起来更加娇艳动人。
随后,丫鬟们为她穿上新娘礼服。刚赶制好就送过来,是一袭大红色的绣金凤袍,华丽而不失庄重。
袍上绣满了精美的凤凰图案,金线交织,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振翅高飞。领口和袖口处饰以银色滚边,与金色相映成辉,更显高贵典雅。
这本来是为苏云书做的,因为实在赶不及了,所以赵氏便想到拿来给她用,算成嫁妆。
据说苏云书得知后去正房那边闹了一下午,最后赵氏答应云书出嫁时做一套更华贵的,方才作罢。
最后,冬画为她佩戴首饰。颈间挂着一个黄金镶蓝田玉平安云纹吊坠,据老陈说是苏锦书的生母所留,在她小时候还藏在房间里,后来被苏云书抢去。
她一开始不敢声张,后来被冬画说与老陈听,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最后由苏幕去要了回来,由老陈保管着。
如今,戴在了她的脖子上,华美端方,蓝田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手腕上戴着一对玉镯,都是老陈为她备着的。晶莹剔透,宛如凝脂,越发衬得皓腕生辉,如凝霜雪。
陈叔在外围安静地望着她。苏锦书脸上貌似平静无波,但是老陈还是看出她的一些不安。
“害怕了?”老陈得了个空隙,悄悄在她身边说道。
苏锦书摇了摇头。
“我只是回想着苏府这些年,他们待我其实不薄。”
虽有不快,但是安稳过了这许多年。往后如果还能有这样的日子,苏锦书也算满足,别无所求了。
老陈听罢,也摇了摇头。
“锦书,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随着吉时的临近,府中的气氛愈发凝重。最后的检查正在进行,每一个细节都不容许有丝毫马虎。
终于,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完成,只等那一声锣响,宣告新人即将登程。此时,整个府邸仿佛屏住了呼吸,静候着那一刻的到来。
当锣声响起,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匆忙而又盛大的婚礼即将拉开帷幕。伴着唢呐声响,苏锦书披上盖头,搀着冬画的手,跟着宁家的喜娘走进花轿。
盖上盖头前,她看到角落的老陈发狠一般抹了把眼角,露出红肿的眼。
“花轿,起——!”
苏锦书感觉到眼前都是摇晃的红色,耳边都是敲锣打鼓的乐声,震天响。然而,她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开始想起流泪的老陈。
老陈在婚成之前赶回来,震惊不已,“是这个意思?让你去嫁宁知远?我真是不该远走,明知道你这段时间难有安生。”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当时点头,很坚定。
“他在知道我替了云书以后,便与我书信往来询问我的想法。我愿意嫁给他,他也愿意娶我。”
老陈看着苏锦书,明白他这次又得听自家小姐的了。
苏锦书小时候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小可人,天天跟在她的身后,寡言少语,只跟他亲近。
后来进了苏府,教了她读书识字,便有了主意,他便得事事听从。
比如不争不抢,活着就行的生活态度。
“宁知远残废未必是一件坏事,嫁给他,起码是嫁给一个有教养的人。愿意征战杀敌,我也愿意相信他是一个好人,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老陈默然不语,过了良久,颤抖着叹了口气。
“是我对不住你,没照顾好你。去吧,你去了宁家,我也会常常去看你的,和过去一样。”老陈言罢,老泪已经灌满眼眶。
苏锦书也忍不住泪流满面,“陈叔,我们自然是还和以前一样的。”
盖头下的苏锦书察觉到,此刻的自己可能也已经泪流满面了,有红色的泪滴到手上,眼妆应该已经花了。
宁知远在宁府门口,由好友吴越珩亲自推着轮椅,在门口准备迎接。吴越珩身边的李承泽跟在出轿小娘身后,准备一会儿搀着新娘子。
李承泽是当朝公主李茹的弟弟,先太子之子,与小姑姑李茹亲厚,常年在吴越珩家,倒是不怎么在宫里。随吴越珩打过几场仗,因此与宁知远也有十分交情。
而吴越珩乃是李茹的相公,是个驸马爷。在成为驸马爷之前,吴越珩和宁知远是生死之交,曾经在边塞合力征战过几次,性情相投,肝胆相照,二人少年时便引为知己。
成为驸马之后,依然是闲不住的性格,但是没有办法再像往常一般常年塞外了,故而事关宁知远的这生死一战,被公主拦下,并未出征。
宁知远回来以后,他俩倒是不惧人言,成为宁府门可罗雀的那几只雀。宁知远也不担心他二人被牵连,毕竟位太高权太重,索性就由他来。
比如现在。
吴越珩看着穿着红色喜服的宁知远满是紧张与忐忑的样子,低头笑了笑,宽慰道,“快跟我当年一样帅了,天下竟有这般美男子。”
宁知远正欲回嘴,吴越珩抬头望着,“来了,别太紧张哦,这苏家二小姐我以前见过几次,可是个美人呢,一会儿别激动得站起来。”
宁知远凝神屏息,看着花轿落在自己的门槛前面。出轿小娘探进去身子,把锦书接出来,跨过宁家的门槛,他摇着轮椅过去,接新娘子。
锦书看到出轿小娘的小手退去,接替它的那双大手白皙有力,修长匀称,带几许茧子,干燥温暖,握力稳重而温柔。
“锦书姑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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