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晴，城郊外一条野河浮来了一具无头的尸体，附近的住户早起浣衣时见到吓了个半死，连忙报了官。
大理寺匆匆赶到，仵作简单看过就把尸体拉走了。魏暄则带着人沿着河流上下两边找头，三月末的水量未减，十几个人泡在河里忙活了一天才终于在上游找到了卡在石头里的头。
“魏少卿，找到头了！”
夜深人静，衣裳都没来得及换，魏暄已经站在停尸房里了，衣摆半干半湿的耷拉着。老仵作正拎着那颗断口齐整的脑袋向他说明尸体情况，一偏头瞥见他那下摆滴了水“魏少卿不去换衣裳吗？湿漉漉的穿着多难受啊，一会儿着凉了。”
“无妨，您不必管我。”
忽而风动，魏宣敏锐地转头，这一动倒是让出了位置，一身白的人冷不丁的出现在老仵作眼里，实实在在的把人吓了一跳。
“要吓死个人了，你是人吗？怎么往停尸房来了？”
“这位是唐矞，唐公子，我的友人，您继续说。”魏暄看着缓步走进来的人解释了一句。唐矞面上带着歉意，冲老仵作拱手行礼“吓到老先生是在下失礼了。”
老仵作摆了摆手笑道“小公子还挺讲究，无妨，无妨，早不信鬼神了。”
唐矞凑在魏暄身后，一股子湿气窜入鼻息间“你身上那么湿不去换衣服？”魏暄轻摇了头“一会儿再换，不急。”
“这尸体上只有断头一处明显的伤，断口齐整光滑，刀起头落，比刽子手砍的还好看。另外，尸体喉部血脉破裂，眼球血网密布，手脚处索沟深入肉里，后背衣料有磨损。”老仵作把头放回去，叹息一声“年纪不大，双手虎口茧子厚，常年配剑，是习武之人。”
魏暄看向唐矞“那日在牢里杀了公孙信和那个小孩儿的人便是他。”
“那看来是办事不力喽，这刀口……”唐矞戚眉走近了两步，面色顿时沉到了底“老先生，他可是中毒了？”
老仵作赞许地点了点头“小公子眼尖儿啊！这是中毒了，尸体断口和头都看不出反应，肉里才有毒，是千足虫。曾流传过一阵，南朝那边传过来的，不致死，光折磨人，这人身上那些伤应是毒发时挣扎出来的，真是可怜。”
唐矞冷冷的“呵”了一声“千足虫毒发如上天千虫足蛰入皮肉，疼痒难耐，生不如死，还真是很久没见了。”
一时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噩梦开始的那天，大火直冲天际，如虎啸，又有如龙吟。院子里到处是尸体，还有到死仍在流的血，像汩汩的溪流汇聚成一片鲜红。
屋子里王妃被梁上掉落的木头压得动弹不得，金子昭一身的伤，半跪着吐了一口淤血，手上的剑是他的父王亲手铸成的，此时也只靠着这剑抵在青砖上，才让他直起了身。
“母亲！”眼见着火舌卷去，他刚要动，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孩子，快走！别管我了！”王妃的声音很轻，好似马上就要远去。
金子昭落了一滴泪，父王说男子汉不能哭，他想抬头看看母亲，却被人从身后一脚踹到地上，玄铁铸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一旁。金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哟，这不是昭世子吗！怎么伤成这样子了呀？光风霁月的昭世子居然也有今天，平日里不是很威武的吗？17岁的武状元呢，那又如何？赶着今儿你也该死了！”他动了动手指，身后的侍卫就把一颗药塞进金子昭口中，强迫他吞了下去。
不消几息，撕心裂肺的痛便罩住了地上的少年。
金隽长得很像端王妃，曾经名冠圣京城的第一美女，他笑的很开怀，好似看到了此生最高兴的事，那张脸迎着火光，妖艳俊俏。模糊间，金子昭看了他一眼，只觉自己瞧不出世人夸赞的美。
走在停尸房外的小路上，唐矞一言不发，魏暄跟在身后也不言语，前头的人回过神来，转身看向魏暄“你怎么总是跟着我又不讲话啊？”
“瞧着你兴致不高，为何？”
唐矞笑了一声，浅浅淡淡的“千足虫那玩意儿，南朝古时巫祝之人弄出来的。他们把毒下在普通人身上，然后宣告世人说中毒之人沾染了邪祟，再跳几场舞，念几句咒经，把符纸烧成灰，混着解药喂下去，人好了就说是神明赐福，以此巩固人心。几十年前胡商把千足虫带入大和，很是受欢迎，江湖上许多大门派也都用它作为惩治的手段。五年前，金隽也曾把这毒下在我身上，今日再见，别有一番感慨罢了。”
魏暄好看的两道眉拧到了一块儿“很难受吗？”
“我那时到还好，浑身伤，满院子的火，乱的很，顾不上感受它有多痛。”
月色微凉，清风携低语，飘的不远。魏暄落后他半步，静静的看着他，那身白裳融不进黑夜，颇有几分孤独。
“元家和端王后面牵扯的只有平怀庄庙，那么那个杀手也只能是庄庙的了，一般而言，叛徒才要用千足虫来惩治他们，既决定杀人了事，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给人下毒？”唐矞转身才发现原本只落了半步距离的人却站在几步之外
魏暄的眼睛很好看，历经世事却仍留存一份干净纯粹，他看着唐矞，眼底泛着难掩的晦暗。唐矞有些出神，他眨了眨眼“魏少卿？”
“嗯。”
“你看着我做什么？”唐矞垂眸，手不自觉扶上脸，却只摸到了冷硬的面具，指尖微动，放下了手。魏暄走上前来“方才见你身后沾上灰尘了，仔细一看又没有了。”
青石板铺的小径一块隔一块，不长不短的长了一片草，两个影子并着肩映在上头，魏轩看了一会儿，叫了一声旁边的人“唐矞。”
“啊……”
“你让我唤你唐矞，可你却总称我魏少卿，这般不好。”魏轩偏头看他“我名暄字安，你挑着唤一个。”
唐矞笑了一声“魏安。”
“嗯。”
主动出击，必有回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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