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万籁俱寂。
月亮高悬之下，月光铺满大地，树影斑驳交错，透过窗子，印到床上一张白玉般的脸庞上。
那张脸清秀，好似白瓷。
均匀低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深夜缓缓流淌。
突然。
“………晗书…………晗书………晗书……晗书………”
姜晗书秀气的眉头促起，好梦被耳边的声音打碎。
有人在不断的喊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切。
那声音像是透过浓浓的水雾，明明很近却又好像很远，声音断断续续。
又好似在他耳边呢喃。
姜晗书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他揉揉眼，入眼便是自己屋子的天花板的模糊样子。
四周静悄悄的，唯一的光便是从窗外透过的朦胧月光，淡淡月光从窗玻璃倾泻而下，室内才不至于漆黑一片。
可这也没让姜晗书的视线变得有多好，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视线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雾似的。
他眨了眨眼，起身又揉了揉。
“晗书…………”
诡异的呢喃在耳边炸开，姜晗书动作僵住。
呼吸不由得一滞。
原以为只是做噩梦才听到的声音，但是他睁开眼后，还是听到了…………
“…………晗书………晗书…………”
那声音忽远忽近，一遍遍的低喃，不厌其烦的喊着他的名字。
姜晗书莫名觉得头皮发麻。
妈妈出差，房间里不可能有其他人才对，可是这一声声的低喃又在提醒他，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
不止他一个人！！不止他一个人！！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轰然一响。
原本就胆战心惊的心情此时更是弥漫着无法言语的悚然。
“…………谁………是谁？”
“什么人！出来！！”
姜晗书颤着声音尖声恐吓，即使那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原本就白的脸此时更是毫无血色。
昏暗的房间内，明明一切都那么熟悉，可是隔着水雾，却又变得朦胧。
这究竟怎么回事？？
姜晗书的目光看向床位，那里突兀的出现一道扭曲的身影。
他竭力地想要看清那是什么，可是视线始终隔着水雾，看不清五官，只能看一个大概的轮廓。
那道身影正沿着姜晗书的床位缓缓爬行。
慢慢蠕动，朝他靠近。
对，就是爬行，它匍匐在那，手脚并用的向前爬。
姜晗书心中警铃大作，觉得是无聊的人的恶作剧而已。
眼睛用力闭上有用力睁开，酸涩的想要流泪，他努力想要看清那是什么，可是视线却总是雾蒙蒙的。
“你，你是谁？”
姜晗书冲着那模糊身影警惕开口，声音是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脑子的神经突突的跳着。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作防御状态，一双淡色眼眸里饱含畏惧。
“晗书…………晗书………”
耳边是那黑影依然在低低的叫着他，孜孜不倦。
他的名字在它嘴里像是化在舌尖，不断回味，翻滚，沾满它的唾液，最后化作轻声甜腻的一声声呢喃。
姜晗书头皮有些发麻。
视线模糊，耳朵就变得格外清晰，那声音就像是一种浑身湿透，沾满黏液的动物在缓慢移动的声音，更像是蛇，或者软骨动物一般………
黑影越靠越近，伴随着一股潮湿，也让姜晗书的视线更加模糊不清。
他咽了口口水，不断后退，企图远离它，后背碰到冰凉的床头柜，已经退无可退。
再扭过头看去，就发觉猛的有什么东西钻进被褥，那东西湿粘滑腻腻的，极其柔软。
触感像是一条冰冷粗长的小蛇，但是浑身却又沾满黏液一般。
那东西顺着他被子里自带的热气准确攀岩到他的脚踝，缠绕，缓缓向上，带着湿粘的水气，让人忍不住汗毛竖起。
“滚！滚开！！”
姜晗书控制不住的惊叫，慌乱的甩开被子，迅速的逃离。
匆忙之中跌下床，身子摔在地毯上。
发出“嘭——”的一声。
………………
姜晗书的身子剧烈的打了个寒颤，猛的从噩梦中尖叫醒来。
他喘着气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呼呼——呼——呼呼——”
天光大亮，眼睛看得清房间里的每一个地方。
呼——
原来是梦。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么可怕又恶心的噩梦。
他心有余悸的坐起，才发觉身下一片冰凉，已经被冷汗浸湿。
再次长呼一口气，直到吊着的心终于缓缓放下。
姜晗书平复好心情，起身洗漱，简单吃了点，就去上学了。
……………………………
本应该处在认真学习氛围的教室，此刻却是热闹鼎沸，说话打闹声此起彼伏。
唯一人在低头挥动笔尖，心无旁骛的写着作业。
“哎，姜晗书，你听说了吗？高三七班有个人死了。”
姜晗书眼睫轻颤，握着钢笔的手顿住，轻轻摇头，显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王伟见同桌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不由得瞪大眼睛上下看他，吃惊的问。
“哇靠！这你都不好奇！！？”
王伟觉得他真的不像个正常人，正常人早就好奇这好奇那了。
他不死心的继续问：“你不好奇是谁吗？怎么死的？你都不想知道吗？最近几乎全校的人都传疯了，各种版本都有。”
“没兴趣。”
姜晗书淡淡开口，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作业本，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抹厌恶。
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从早上开始就没消停过。
就像有无数张嘴在自己耳边说个不停，让他感到厌烦甚至生气。
他看着作业本上被晕染开来的墨水，莫名的想起昨夜的噩梦，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惊颤不已。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那只是个噩梦，只是个梦罢了。
再次提笔，他又开始写起来，以此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王伟看他那样，撇撇嘴，知道自己属于热脸贴上冷屁股，还没贴上，心里犯嘀咕，装什么装。
他被这位清高的学霸爱搭不理的样子弄的心烦。
冷哼着趴在桌子上，低低的“啧。”了一声，小声的说一句，“没劲。”
他自找没趣，心里有些烦躁，闭上眼越想越烦。
兀自直起腰，心烦意乱的推了一下桌子。
桌子晃动，连带着姜晗书那边，也跟着晃动。
姜晗书看着本子上不小心划乱的一条线，顿了顿，依然没什么动作。
只是轻蹙眉头，继续写着。
王伟存心与他过不去，身子直起来面朝后，背靠椅子，双腿翘到后桌上，一副大爷姿态。
“人家可跟自己不一样，全年级第一，多高贵啊。”
王伟是冲着他后桌说的，声音故意高了不少，针对性极强，就是在说姜晗书，嘲讽感满满。
王伟后桌的男生与姜晗书没什么过节，只是偶尔说过几句话，但他知道，姜晗书虽不爱说话，但也不难相处，没什么架子。
不过后桌男生哪敢惹面前的这位“大爷”，笑脸相迎的和王伟打哈哈，“学习好嘛，都不喜欢说话，只专注学习。”
王伟冷冷的哼笑，“是吗。”
他眼睛带有讽意的瞥了一眼同桌。
只见那人端坐在那，穿的白蓝校服也是按照学校标准，该拉上拉链的拉上，跟他身上随意套着的校服有着极大的反差。
王伟嫌热，还把校服外套随意的扔在桌兜里，身上就简单穿个白体桖。
他虽然和这位全年级第一的人是同桌，但两个人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老师估计也是看他经常翘课，所以把姜晗书安排到这个位置，省的有人打扰这位学霸学习。
今天也是破天荒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来学校，就是因为听说学校有个人死了，所以想来听听八卦。
结果这位学霸同桌鸟都不鸟他，压根不当他存在。
王伟哪被人这么忽视过，靠着的椅子时不时的碰一下自己的桌子。
姜晗书的桌子与他对齐，难免会被撞到，这也导致他没办法好好写字。
王伟佯装和后桌他们聊的热火朝天，时不时传出一阵哈哈大笑，聊的好不激烈，只是目光会有一下没一下的随意的瞥向旁边。
姜晗书觉得他这行为非常幼稚，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停下笔，拿出书本看，目光落在上面，又恢复了专注认真。
突然，嘎嘣一声。
王伟的椅子腿断了，他屁股摔地，疼的龇牙咧嘴，嘴里飙出一顿咒骂。
“哇靠！！踏马什么情况！！？这什么破椅子！！操！疼死我了！！”
他捂着屁股，姿势扭曲的被他的小弟扶着去了医务室，路上也是一阵骂骂咧咧，走出好远才听不见。
世界终于清静。
姜晗书坐在那，阳光沐浴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光。
整个教室里，属他最特别，只有他看书，写作业，其他人都在聊天，玩游戏。
因为最近那件事，老师也让学生开始上自习，班级里也只有班长看管，但此时班里的的班长也是加入那场激烈的八卦之中去。
“你不想知道死的是谁吗？”
姜晗书蹙眉，又来了，“那和我没关系。”
“有关系的，他叫顾雾，照顾的顾，雾霾的雾，记住了吗？”
姜晗书不语，不想参与到这些无聊的八卦里去。
“听说他是被淹死的，就在临锦路那边，你说他为什么要去水边？临锦路你熟悉这个地方吗？”
姜晗书眉头越处越深，眸子里闪过不悦。
临锦路，他每天回家都要路过那里，怎么会不知道？可他记得那周围好像没什么水池。
可是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人都已经死了，何必再说些有的没的……
“顾雾活着的时候就没几个人记得，没想到死了反而会让这么多人认识他呢。那你呢，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认识这个人？”
那人依旧无视他的不耐烦，自顾自的说着。
“你说他死的时候是痛苦的，还是开心的？？会不会是他自己跳进河里的？？如果这样的话那也太牛了吧。”
这个人的思想有问题，这是姜晗书的第一感觉，没有人会觉得“自杀”会是一件很牛的事。
可那讨厌的声音在姜晗书耳边吵个不停，加上周围人的吵闹声，更是让人觉得聒噪。
“逝者已逝，该让逝者安息，不要再说了！”
姜晗书有些不耐烦的冷声道，心里憋着气所以声音大了些。
说完后，班级原本低声讨论的声音骤然消失，安静的诡异。
姜晗书抬头，见大家都在用疑惑，不解，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
他蹙眉，心里也很奇怪，自己只是声音大了点，怎么大家这个表情…………反应也太大了点。
后背被人戳了一下。
姜晗书扭头，后桌是个女孩子，她小心翼翼的问他：“姜同学，你在跟谁说话啊？”
姜晗书怔住，他一直以为是………
他环顾一圈，眼眸微颤。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滋生。
周围确实没人和他说话，他们都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说的热火朝天，根本没人和他说话。
那刚刚…………是谁在和他说话？
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低低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听错了。”
迎着班级里异样的眼光，姜晗书慌乱无措的转过身，继续拿着书看。
没过一会，原本安静的教室继续热闹起来。
大家继续聊天的聊天，玩的玩。
姜晗书握着书的手指尖泛白，脸上更是血色全无。
一滴冷汗沿着额角滑落。
他刚刚………怎么了………
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所以，出现幻觉了吗？？
……………………
晚自习结束。
姜晗书走在回家路上还有些心神不宁。
他还在想教室里那个奇怪的声音，他很确定的就是有人和他说话，而且还都是有关那个顾雾的………
顾雾。
姜晗书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很少和别人交流交往，朋友也是少的可怜。
就连顾雾死他也是听王伟说的。
所以………那个声音………
现在细想起来，那道声音莫名诡异，吐字不清晰的感觉，像是隔着一面看不见的水墙在和他说话，闷闷的，还有点黏腻……
如果不是后桌提醒，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和班里的同学说话。
真的是出现幻觉了吗？
他觉得是这样的，肯定是因为昨晚的噩梦，他才会这样。
那只是个噩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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