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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枫林过敏原

"秋游?"叶宸抬头看向讲台上兴奋的徐莹,"这个季节?"

"正是好时候!"徐莹挥舞着宣传单,"枫叶刚开始红,气温也合适。学校组织去青峰山,当天往返。"

叶宸转头看璐萧的反应,后者正盯着窗外发呆,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右腕上的护腕。自从上周医院复查确认叶宸的心脏状况确实有些恶化后,璐萧变得更加...该怎么说呢?保护过度?叶宸的课桌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型急救包,书包侧袋总会出现一瓶电解质水,甚至课间操时璐萧都会像堵墙一样站在风口位置。

"你会去吗?"叶宸小声问。

璐萧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你去我就去。"

叶宸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回应,徐莹已经蹦到他们桌前。"必须去!全班都去!罗老师说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她双手合十,"璐萧,求你了~你去了我们班男生颜值平均值能提高两倍!"

璐萧皱了皱眉,叶宸却忍不住笑出声。徐莹的直率总是让人无法招架。

"我会去。"璐萧最终说道,目光却落在叶宸身上,"但叶宸不能爬山。"

"喂!"叶宸抗议道,"医生只说避免剧烈运动,没说不能散步。"

璐萧眯起眼睛,两人无声地对峙了几秒。最终徐莹拍板:"山脚下有片很美的枫林,平路!叶宸可以在那里活动,我安排几个人陪他。"

"不必。"璐萧说,"我陪他。"

秋游当天,阳光明媚,微风拂面。青峰山脚下,高一到高三的学生们像彩色溪流一样分散开来。一班同学聚集在入口处,黄伟阳正激情四射地讲解登山路线。

"我和徐莹带队上山,王梦欣和杜航负责收尾。璐萧和叶宸留在枫林区,中午我们在这里集合野餐!"他看向璐萧,"叶宸就拜托你了。"

璐萧点点头,肩上背着比其他人鼓胀许多的背包——里面装满了叶宸可能需要的各种药品和应急物品,叶宸偷偷瞄到过那个清单,详细得令人发指。

枫林确实很美。火红的枫叶在阳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铺满地面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叶宸深吸一口清新空气,胸口久违地感到舒畅。

"这里空气含氧量高,对你的心脏有好处。"璐萧像个人形医疗百科全书一样评论道。

叶宸笑着摇头:"你能不能有一天不当我的私人医生?"

璐萧没有回答,但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对他来说已经相当于大笑了。

两人沿着林间小径漫步,偶尔交谈几句。与一个月前相比,璐萧的话已经多了不少,虽然还是以简短的陈述句为主,但至少不再让叶宸觉得是在跟一堵墙说话。

"看那边。"叶宸突然指向一片特别密集的枫树,"那些树的形状...好熟悉。"

璐萧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像我们小时候那片林子。"

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叶宸想起来了,十年前他们住的小区后面有片小枫林,两个孩子经常在那里玩耍。有一次...

"我们是不是在那里埋过什么东西?"叶宸脱口而出。

璐萧的瞳孔微微扩大。"你记得?"

"很模糊...好像是个铁盒?"

"饼干盒。"璐萧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们放了'宝藏'进去。"

叶宸正想追问,突然感到鼻子一阵发痒,紧接着打了几个喷嚏。璐萧立刻警觉起来,目光扫视四周,最后锁定在路边一丛不起眼的小白花上。

"豚草过敏。"他迅速从包里掏出抗组胺药和一瓶水,"立刻吃下去。"

叶宸还没来得及反应,璐萧已经将药片塞进他手里。药效很快发作,但璐萧的表情依然凝重。

"我们得离开这片区域。"他环顾四周,"小路分岔了,刚才来的路是哪条?"

叶宸这才发现他们站在一个三岔路口,每条小路看起来都差不多,四周全是相似的枫树。他试图回忆来时的方向,但所有树木突然开始在他眼前旋转。

"叶宸?"璐萧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下一秒,叶宸感到膝盖发软,视野边缘开始变黑。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呼吸,慢慢来。"璐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近得能感受到热气拂过耳廓,"你只是轻微过敏反应加上换气过度,不是心脏病发作。"

叶宸努力按璐萧的指示调整呼吸,同时感到自己被半扶半抱地移动到一棵大树下。璐萧让他靠坐在树干上,迅速从包里取出湿巾擦拭他的脸和颈部,然后又拿出一个小型氧气罐(他到底在包里装了多少东西?)给他吸了几口。

"好点了吗?"璐萧问,声音里有一丝叶宸从未听过的紧绷。

叶宸点点头,呼吸确实顺畅多了。"抱歉,我没想到会对那些花过敏。"

"不是你的错。"璐萧眉头紧锁,"我本该提前查好这个季节的过敏原分布。"

叶宸想说这太夸张了,但璐萧的表情让他把话咽了回去。阳光下,璐萧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自责。叶宸突然有种奇怪的冲动,想伸手抚平那紧皱的眉头。

"我们迷路了,是吗?"他转移话题道。

璐萧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他们发现我们不在集合点会开始寻找。最好原地等待。"

他从包里(那个看似无底洞的包)取出野餐垫铺在地上,又拿出两个保温盒。叶宸瞪大了眼睛——里面竟然是热腾腾的饭菜。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早上。"璐萧简短地回答,"你需要按时进食以维持血糖稳定。"

叶宸接过饭盒,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璐萧不仅记得他所有的健康需求,还默默做了这么多准备。这份细心与关怀,与他在学校里展现的冷漠形象判若两人。

两人安静地吃着午餐,四周只有风吹过枫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鸣。阳光透过红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给璐萧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冷峻了。

"小时候,"叶宸突然开口,"我们是不是经常这样一起吃饭?"

璐萧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嗯。你总把自己的零食分给我。"

"因为你家从来不放零食。"记忆越来越清晰,"你爸爸...他不喜欢甜食。"

璐萧的眼神暗了下来。"周辉不喜欢任何能让人快乐的东西。"

叶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那天...我冲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片段。"

璐萧放下筷子,左手无意识地摸上右腕的护腕。"你挡在我前面,周辉连你一起打。然后他威胁说,如果我敢告诉别人,就杀了你。"

叶宸倒吸一口冷气。他记得那个威胁,记得小璐萧眼中的恐惧,但之后的记忆一直很模糊。

"然后你...做了什么?"

璐萧的眼睛直视远方,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割了自己的手腕,告诉他如果敢动你,我就死给他看,让他背负杀人犯的罪名。"

叶宸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缺氧还是被这个残酷的回忆冲击。那个瘦弱的小男孩,竟然用自残来保护他?

"周辉怕了,他跑了出去,然后..."璐萧的声音突然中断,"后面的你知道了。"

叶宸点点头。周辉跑出去后出了车祸,重伤住院,璐萧的母亲趁机离婚...这些他都知道。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分离的这十年里,璐萧是如何独自背负着这些记忆长大的。

"对不起。"叶宸突然说。

璐萧皱眉:"为什么道歉?"

"如果我当时没冲进去,也许你不会..."

"叶宸。"璐萧罕见地打断了他,声音坚定,"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人为我挺身而出。不要道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某种无声的理解在彼此间流动。叶宸突然明白了璐萧回来后那些看似过度的保护行为——那不是出于责任或愧疚,而是一种延续了十年的承诺,一个孩子对另一个孩子最纯粹的守护誓言。

远处传来呼喊声,是黄伟阳和杜航在寻找他们。璐萧迅速收拾好东西,伸手把叶宸拉起来。当叶宸站稳时,他们的手短暂地交握了几秒,比必要的时长多了一点点。

回校后的日子悄然发生了变化。璐萧依然话不多,但开始主动与叶宸交流,偶尔甚至会和他一起吃午饭。徐莹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并抓住一切机会把两人安排在一起——小组作业、值日生表、甚至运动会的啦啦队。

"你有没有觉得,"一天放学路上,杜航突然问道,"你和璐萧的关系...有点特别?"

叶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意思?"

"别装了。"杜航撞了撞他的肩膀,"那家伙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完全不一样。而且你们之间那种默契...就像认识很多年了。"

叶宸不知如何回应。他和璐萧确实认识很多年了,但这个秘密他还没准备好分享。至于璐萧看他的眼神...他自己也注意到了那种不同,却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我们只是...相处得不错。"他最终说道。

杜航意味深长地笑了:"Whatever you say, man."

那天晚上,叶宸躺在床上,脑海中回放着秋游时的对话。璐萧为了保护他而自残的画面挥之不去,那种决绝和勇气让他胸口发紧。他翻身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了一条信息:

[今天谢谢你。不只是为了过敏的事...为了所有的一切。]

回复几乎是立刻到来的:

[不需要感谢。睡吧,明天7点见。]

典型的璐萧式回复,简短直接。但叶宸注意到,这是璐萧第一次主动约他见面时间,而不是简单地出现在他家门口。这种微小的改变,让叶宸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窗外,秋风吹动树枝,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就像那些被时间掩埋却从未真正消失的记忆,正在一点点重新浮出水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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