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洒在桌面上，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单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叶宸看着自己名字旁边的数字——年级第二，与第一名仅有三分之差。而那个第一名，毫无悬念，依然是璐萧。
"就差一点。"叶宸用笔轻轻戳了戳璐萧的手臂，"下次我一定超过你。"
璐萧转过头，目光落在叶宸泛青的眼圈和过于苍白的嘴唇上。自从上次百日誓师晕倒后，叶宸的身体状况明显恶化，但他坚持参加每一次考试和课堂活动，仿佛要用行动证明自己还是个"正常人"。
"别太勉强。"璐萧低声说，手指在桌下悄悄握住叶宸的手腕——不是出于亲昵，而是为了检查脉搏。那跳动比正常人快而弱，像只受困的小鸟。
叶宸任由他检查，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我没那么脆弱。再说..."他凑近璐萧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有你这个未来心脏外科医生看着我呢。"
璐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痛楚。叶宸不知道的是，他每晚都在查阅国际最新医学期刊，联系国外专家，寻找任何可能的治疗方案。但每一次希望都像泡沫般破碎——叶宸的特殊体质让大多数创新疗法都变得危险重重。
"放学后去医院复查。"璐萧松开叶宸的手腕，转而整理他散乱的课本，"李大夫说要调整用药。"
叶宸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遵命，医生大人。"他故作轻松地回答，但璐萧没有错过那一瞬间的恐惧。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像出笼的小鸟般涌向门口。高考临近，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只有这短暂的放学时刻能喘口气。
"叶宸！"徐莹从前排跑来，马尾辫随着动作跳跃，"毕业典礼的事罗老师让我再确认一下，你确定能当学生代表发言吗？"
叶宸刚要回答，璐萧已经冷声打断："他不能。"
"我能。"叶宸温和但坚定地说，"只是简短发言而已，没问题的。"
璐萧的下颌线条绷紧，眼中酝酿着风暴。徐莹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尴尬地后退一步。"呃...你们先商量，明天告诉我也行。"她匆匆离开，差点撞上门口的杜航。
教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窗外的樱花被风吹落几片花瓣，飘进窗台，像粉色的雪。
"你知道你的心脏承受不了那种压力。"璐萧的声音低沉而克制，但叶宸能听出其中的颤抖。
叶宸慢慢收拾书包，避开璐萧的视线。"但我想做。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机会站在那个位置了。"
这句话像刀一样刺入璐萧的胸口。他猛地抓住叶宸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不要说这种话。你不会——"
"璐萧，"叶宸轻声打断他，手掌覆上璐萧的手背，"我们都知道事实。李大夫说的五年存活率...那还是最乐观的估计。"
璐萧的手在发抖。他想反驳，想怒吼，想否认这个残酷的现实，但医学数据不会说谎。他只能收紧手指，仿佛这样就能把叶宸永远留住。
"至少让我...像个普通人一样完成这些事。"叶宸的声音近乎恳求，"毕业典礼，高考...我不想被当作一个病人，至少现在不要。"
璐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经熄灭，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我会陪着你。但有任何不适，立刻停下。"
叶宸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仿佛刚才沉重的对话从未发生。"就知道你会理解。走吧，去医院。"
医院的走廊永远那么苍白，那么冷。李大夫的诊室里，最新的检查结果摊在桌上，黑白影像中那颗心脏显得如此疲惫。
"纤维化范围扩大了。"李大夫指着超声图像上的阴影，语气平静但眼神忧虑，"左心室功能进一步减退。"
叶宸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璐萧坐在他身边，背挺得笔直，像个即将接受判决的士兵。
"药物呢？"璐萧问，声音紧绷。
李大夫叹了口气，推过一份清单。"这些是目前可用的选项，但..."她的目光移向叶宸，"大部分你都过敏。"
叶宸扫了一眼清单，苦笑道："看来我的免疫系统太尽责了。"
"有一个实验性疗法，"李大夫犹豫地说，"基因编辑治疗，美国正在临床试验阶段。但需要特殊申请，而且..."
"风险很高？"叶宸平静地接话。
"非常高。尤其是对你这种多重过敏体质。"李大夫诚实地回答，"而且即使申请，排队等待也需要时间..."
时间，叶宸最缺乏的东西。他点点头，仿佛在讨论别人的病情。"明白了。那目前还是维持现有方案？"
离开诊室时，璐萧异常沉默。叶宸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个实验性疗法，璐萧一定早就查过了。没有提起，大概是因为希望渺茫。
"嘿。"叶宸轻轻撞了撞璐萧的肩膀，"别这副表情。至少樱花开了，我们可以绕路去看看？"
璐萧停下脚步，转身将叶宸拉入怀中。医院走廊上来往的人流对他们视若无睹——在这里，这样的场景太常见了。叶宸能感觉到璐萧的心跳通过胸膛传来，又快又重。
"我爱你。"璐萧在他耳边低语，声音破碎，"叶宸，我很爱你...，”他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
“如果你的生命注定短暂，至少让我成为你最后的光。”
“如果你的心脏注定停跳，我会让它在我记忆里永远跳动。”
叶宸闭上眼睛，让这个拥抱温暖自己逐渐冰冷的身体。他想记住这种感觉——璐萧的气息，他手臂的力量，他声音里的爱意。无论还剩多少时间，这些记忆都将是他最珍贵的宝藏。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灿烂得近乎讽刺。学校操场上搭起了临时舞台，彩带和气球装点着每一个角落。学生们穿着整齐的校服，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期待。
叶宸站在后台，手里攥着发言稿。他今天特意多服了一剂药，希望能撑过这场仪式。镜子里，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只有颧骨上两团不自然的红晕显示出身体的异常状态。
"还有五分钟。"徐莹探头进来，眼睛红红的。自从得知叶宸的病情后，全班同学都变得异常敏感，每次看他都像在看一场即将到来的悲剧。
璐萧站在叶宸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通过镜子与他目光相接。"记住，不舒服立刻停下。"
叶宸点点头，调整了一下领带。这套校服突然变得好重，像是铅做的。"帮我个忙？"
"什么？"
"结束后...给我拍张照。和大家一起的毕业照。"叶宸轻声说，"我想...留个纪念。"
璐萧的手指收紧了一瞬，然后慢慢松开。"好。"
"下面请学生代表叶宸同学发言！"
掌声如雷。叶宸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阳光刺得他眼前发黑，但他保持着微笑，展开发言稿。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他的声音在麦克风中回荡，比预想的还要稳定，"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不仅是结束，更是开始..."
演讲进行到一半时，疼痛再次袭来。这次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仿佛有块大石头压在胸口。叶宸的呼吸变得浅而快，冷汗浸透了后背。但他坚持着，目光锁定在台下第一排的璐萧身上——那个挺拔的身影，那双紧紧盯着他的琥珀色眼睛。
"...所以，无论未来如何..."叶宸的声音开始发抖，视野边缘出现黑点，"请记住这一刻...记住我们共同度过的..."
最后一个词还没说完，黑暗就吞噬了他的视野。他感到自己向前倾倒，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叶宸！"
璐萧的声音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再次醒来时，熟悉的医院天花板映入眼帘。叶宸眨了眨眼，试图聚焦视线。床边，璐萧弓着背坐在椅子上，头埋在双手里。窗外的光线已经变成暮色，看来他昏迷了好几个小时。
"嘿..."叶宸轻声唤道，声音嘶哑。
璐萧猛地抬头，脸上的表情让叶宸心头一紧——那是混合了恐惧、愤怒和绝望的神情，像是被困在绝境中的野兽。
"你醒了。"璐萧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按下呼叫铃，同时递给叶宸一杯水，"别说话，医生马上来。"
叶宸小口啜饮着水，观察璐萧的状态。对方眼下有浓重的阴影，嘴唇干裂，显然从他被送进医院后就一直守在这里，寸步不离。
医生和护士很快进来做了一系列检查。叶宸安静地配合着，目光却始终没离开璐萧。当医护人员终于离开，病房再次恢复安静时，他轻轻拍了拍床边。
"过来。"
璐萧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叶宸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触到了一片湿润。璐萧...哭了？这个认知让叶宸的心脏再次抽痛。
"对不起。"叶宸轻声说，"我该听你的话。"
璐萧摇摇头，抓住叶宸的手紧紧握住。"不要说对不起。永远不要...对我道歉。"
叶宸微笑，拇指轻轻擦过璐萧脸上的泪痕。"我的毕业照...还没拍呢。"
璐萧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然后深吸一口气。"等你好了，我们补拍。全班一起。"
"现在拍一张吧。"叶宸坚持道，"就我们两个。"
璐萧想拒绝，但叶宸眼中的恳求让他无法开口。最终，他拿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手臂环过叶宸的肩膀，让两人的脸一起出现在屏幕中。
叶宸努力坐直身体，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璐萧的表情依然紧绷，但在按下快门的瞬间，他转头吻了吻叶宸的太阳穴。
照片定格：一个苍白的少年微笑着，眼睛却亮得惊人；另一个英俊的男孩低头吻他，眼中盛满无法言说的爱意与痛苦。
"很美。"叶宸看着照片说，"发给我一份。"
璐萧默默照做，然后将手机放回口袋。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病房陷入昏暗。只有监护仪的指示灯发出微弱的红光，像一颗遥远星辰。
"璐萧，"叶宸突然说，声音轻得像羽毛，"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你要继续往前走。上大学，学医，成为最好的心脏外科医生。"叶宸的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光，"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璐萧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正在经历某种内部撕裂。他想说不，想怒吼，想发誓绝不接受没有叶宸的未来。但当他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坚定，所有反抗的言语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
"我答应你。"最终，他低声说，声音破碎得几乎听不清。
叶宸微笑着闭上眼睛，手指仍与璐萧紧紧相缠。监护仪上的心跳线平稳地跳动着，两个年轻人在这安静的病房里分享着最后的宁静时刻，仿佛时间本身也为之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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