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高中之所以能成为江城数一数二的中学，除了师资力量过硬之外，学校抓的勤也是原因之一。
刚开学第二天就迎来新学期摸底考试。
宋臻愁眉不展：“早知道昨天就不去数码中心了，假期都没怎么复习，这下惨了……”
赵青松欠欠的说：“就你那成绩，复不复习还不是都一样……”
他性格大大咧咧，宋臻和他又是前后桌，平时关系就非常要好，所以开起玩笑也就没那么瞻前顾后。
赵青松说完这句话后，宋臻拿起作业本卷成桶状，装出一副要打人的样子，赵青松很配合的“讨饶”，“美女饶命，小的该死。”
宋臻被他逗笑，“看你这么诚恳的份上，姑且放你一马。”说完她转身看向梁璐，问道：“你呢，假期复习了吗？”
“嗯。”梁璐点了点头，没有半点虚伪隐瞒，“复习了。”
暑假期间，梁璐白天要和镇上的大人去鲜花厂打工采花，晚上回来继续粘花灯补贴家用。
在繁重的活计和大概率要辍学的现实面前，她也丝毫没有想过要放下学业。
邻居家的哥哥林起云比她年长一岁，高她一个年级，暑假期间，她厚着脸皮把他的书借来，晚上做完工后，担心吵到爷爷休息，她就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着看书，就这样几乎是用为数不多、挤出来的时间把高二上学期的课本提前预习了一遍。
林起云了解她家的情况，知道爷爷的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根本无力再承担她上学的费用。
他惋惜的说，“若你继续上学，以你的天赋和努力上清北都不成问题，可惜。”
梁璐还是不习惯别人的同情，尤其不希望别人因为她的事而感到伤感，那样会让她有种深深的负罪感。
她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淡笑着说：“即使上不成学，我也要当一个最有知识的农民。”
“……”
上午两门数学和语文，梁璐答的很轻松，几乎提前半小时就答完了。
她从头到尾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后，交卷铃声才响了。
然而下午的考试就没那么轻松了，第一门是理综，题目整体偏难，尤其最后一道物理大题，改了几遍还是不太确定，一直到了交卷时刻，梁璐才犹犹豫豫的起身把卷子交了。
如果说物理给了她一个切实的下马威，第二节的英语听力才真正的给了她一记当头棒喝，让她不得不认清自己的英语确实和明德的学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在镇上的时候，老师的英语就有口音问题，再加上山里的孩子本身比较腼腆，课上都羞于表达。久而久之英语课就成了哑巴课，课上老师只教大家语法结构，阅读理解。听力、口语几乎从不涉及。
梁璐看着同桌宋臻游刃有余的做答，而自己一个句子只能听出个开头，根本来不及思考，录音机就开始播放下一题，她就知道英语成绩肯定连及格都难了。事实也确实如此。
第二天一早，宋臻还未来得及把卷子发给大家，班主任崔文理就满面春风的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份成绩单。
崔文理戴一副黑框眼镜，平日不苟言笑，没有表情似的。
同学们私底下都叫他崔面瘫。
赵青松压低嗓音说，“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老崔又迎第二春了，瞧瞧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宋臻抱着卷子“嘘”了声，挑了挑眉提醒他小点儿声。
“……”
崔文理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难得和颜悦色的说道：“学校总排名成绩已经出来了，年级第一是咱们班甄剑。”
同学们咦了声，有种毫无意外的无趣感，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安静！”崔文理拿书拍了拍讲桌，继续道：“年级第二这次也在咱们班，就是咱们的新同学梁璐。”
班主任话落地，同学们反应出奇的大，尤其是宋臻，她刚发完数学卷坐回到座位，最后一张卷子恰好是梁璐的。
“一百四十六分，只错了一个选择题。”宋臻碰了下梁璐的胳膊激动的说：“可以啊，原来我同桌是学霸呀。”
梁璐看了眼卷子，谦虚的说：“我也就数学和语文可以，理综和英语不行，尤其英语，听力我几乎一个都没听懂，恐怕及格都难。”
“嗯。”宋臻说：“我刚才看到成绩单了，你和甄剑总分只差了2分，而你的英语成绩只考了90分，刚及格。这说明你的进步空间很大，只要把英语成绩提上来，年级第一就得换人了。”
对于这样的夸赞，梁璐天生比较抗拒，好像潜意识觉的任何好的东西她都不配得到……她抿了抿唇，低头开始复盘……
高中生活紧迫乏味，大家都绷着一根弦，用现在很流行的一句话就是内卷相当严重。
课间休息时间，除去上卫生间，大家就只是在座位上聊一聊，或者去走廊上透透风。
只有中午吃饭的一点空档，紧绷的神经才能放松片刻。
食堂人多，吵闹声很重。大家都在讨论这次的题目太偏。
隔壁桌有人说：“题目是难，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还是咱们能力不行。这次年级排名第二的叫什么来着，对了，梁璐！听说这个梁璐是从阜南那边的一个小镇转学来的。”
“我也听说了，镇上教育资源欠缺，那样的环境下学习能力还这么强，简直就是天才型选手。”
“牛逼！”
另外一个人酸道：“也没那么神吧，听说英语勉强及格，我们明德中学倒数第一的英语都有八十多分吧。”
“是啊，我有个表妹就是在阜南那边的乡下读书，她们的英语老师讲起英语都有口音。”
“光会读死书有什么用，将来出了社会能用到的还是像语文、英语这样比较实用的知识。”
“……”
宋臻听到这些，看了眼低头吃饭的梁璐，安慰似的说道：“你别在意啊，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没想到梁璐并没有计较，反而很认真的说，“她们说的是事实，我的英语确实很差。”
宋臻建议道：“可以多听听英语广播，手机上下载一个app，很方便的。”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对了，我还没有你的手机号。”
宋臻说完，掏出手机便要和她交换号码。
“我没有手机。”
“你家里管的这么严？怪不得你学习成绩这么好。不过你也太听话了吧，父母不让拿你就真不拿？”
“不是的。”梁璐摇了摇头，清澈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手机对于我来说、太贵了，”
“……”
宋臻怔住，气氛瞬间陷入尴尬。
她想象不到这个年代，居然有人会买不起手机。
其实从梁璐身上洗的几乎快要褪色的校服，和她打饭时的拘谨斟酌，宋臻不难猜到她的家庭条件应该不是太好，只是没想到会差到如此地步。
少女的自尊心最是重要，至少宋臻这样认为。正想着换个话题聊。
忽然一记响亮的声音传来，声音清脆，是勺子落地，碰到大理石的声音。
两个人本能的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袭白裙的女生弯下腰去捡勺子，旁边站着的两个男生正是陆昱晨和陈霖。
“那位就是咱们的班花夏晴，你应该见过吧。”宋臻说给梁璐听，眼神却落在陈霖身上。
梁璐点点头，“见过的。”
“他们三个人初中时就是一个班的，关系很好，只不过高中分班，夏晴没和他们分到一起。”宋臻自顾自的说道：“夏晴那时候就是女神级别的人物，班里很多男孩子都明目张胆的喜欢她。”
“……”
“不过她从来没有表现出对那个男生有兴趣。”
“……”
“也对，能和陆昱晨陈霖这学校里的两大男神结为三剑客，看不到其他男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他们、经常在一起吗？”梁璐也不知道一向对八卦不感兴趣的自己为什么忽然在意起这个话题，张了张口问道。
“对啊，几乎形影不离，大家都说陆昱晨喜欢夏晴，说他们是真正的郎财女貌，只是夏晴从不表态而已。”
梁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神不由的朝陆昱晨那边看了过去。
“……”
吃过饭后，天暗了下来，一阵狂风吹过，不一会儿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还好梁璐有随身带伞的习惯，宋臻说不习惯两个人撑同一把伞，就去旁边的超市打算买一把，梁璐站在超市门口等人。
雨下的很大，梁璐听着油纸伞上噼里啪啦的雨滴声，心里想着如何提高英语成绩的事儿。
忽然，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声随着风飘来。
“对不起。”声音不大，听不清情绪。
梁璐起初并未在意，抬起手拨弄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旧雨伞。
低头的同时，屋檐下一道熟悉、清冷的身影刹那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梁璐下意识的望过去，深蓝色的短袖上衣，梁璐一眼便知道，是陆昱晨。
在他的右前方，白衣飘飘的女孩已经撑伞离去，只留下一个优雅的背影给人。
接着是打火机打火的声音，随着明亮的火焰升起，陆昱晨就着火势，将指间的一支烟低头点上。
抽烟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还是禁忌，尤其对于梁璐这样的乖乖女。
虽然从开始就知道陆昱晨是个难相处的主，那也只是意识里这个年纪偶尔出现的小叛逆。
在她的印象中，只有镇上留黄毛的社会青年、小混混才会抽烟、喝酒、打架。
梁璐看着他抽烟时，驾轻就熟的样子，又想起教室墙上挂着的四个大字，“禁止吸烟。”
心下不由一惊。
大概是太过震撼的缘故，梁璐一时间出了神，眼神直直的盯着人。
不知隔了多久，一直沉默吸烟的陆昱晨忽然侧头看过来，梁璐下意识的将视线收回，压着心底的慌乱，做出一副正低头思考什么的样子……
风势渐小，雨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平日热闹的校园中，只剩行人匆匆。
“走吧。”宋臻这时候刚买好伞出来。
听到声音，梁璐快速偏过头去，生怕被发现什么。
“怎么了，看你心神不定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梁璐虚握了下手掌，眼神飘忽的答：“没、没什么。”
“骗人。”宋臻不得答案不罢休，“到底怎么了？”
梁璐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下：“真的没什么，只是、刚才看到一只流浪猫而已。”
“流浪猫？在哪里？”宋臻疑惑的开口，“这样的天气，无家可归好可怜。”
“确实可怜，不过已经走开了。”梁璐红着脸继续编。
安抚好宋臻，梁璐忍不住再次向刚才那个方向看过去，屋檐下却已经没有人，只剩几盆向阳花随着风雨肆意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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