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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第一百零二回 望舒之地 隐月之姬(上)

薛定和姜百胜这些人都是纵横西北的老江湖,会言善道,能屈能伸,也惯会察言观色。万松涛和袁随这些江湖后起之秀即使声名鹊起,在他们眼里也是能被他们三言两语就哄得晕头转向的年轻小子,若是能缓和关系那是顶好,若是能骗得他们充当马前卒那就最好不过啦。

万松涛却叫他们颠倒黑白,厚颜无耻的言语激怒,怒极反笑,“依两位之言,倒是我和袁师兄不识好歹,还要对两位感恩戴德,敬谢你们的活命之恩咯?”

姜百胜顺水推舟说道:“行走江湖,相互照应,老夫不敢居功。”他目光望向深谷,“这座山谷诡异,危险重重,单凭你们四位只怕势单力孤,难以照应,不若与老夫联手,先闯过这关如何?”

万松涛气极冷笑,“小子何德何能敢跟八臂神拳合作?诸位先有软禁威迫的手段,后有投石问路,借刀杀人的毒计,万某要有几条命敢跟你们联手?”

“你!”

姜百胜脸色骤沉,眼神冷厉,“按你的意思,是不愿跟老夫合作了?好,好,好。少侠年轻气盛,后生可畏,那到时你们若是敢从背后出手伤人,就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万松涛不疑有他,轻蔑道:“万某堂堂大丈夫,岂会与你这等小人般行此卑鄙无耻之事?倒是要请堡主好自为之,须知多行不义必自毙!”

姜百胜嗤鼻冷哼,随即带着薛定和何长生还有众属下转身离开。万松涛还道他无言以对,落荒而逃,还在自鸣得意,却听身边的雁妃晚轻声叹气。

松风一剑不解,“雁师妹何以叹气?”

雁妃晚微笑道:“万师兄心怀仁厚,既往不咎,却不知正中那老贼下怀啊。”

“师妹何出此言?”

万松涛疑惑不解,袁随低宣佛号,舒绿乔迅速反应过来,娇笑道:“你这小道士就是太过迂直,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你还道那老儿真想与你握手言和,同舟共济啊?”

万松涛对她迂直的评价不置可否,闻言疑问道:“难道不是吗?这老贼用心险恶,定是想要拖我们下水,好让咱们在危机时刻替他消灾挡难。”

舒绿乔笃定道:“老贼确有此想,但即使不成,也无伤大雅。”

万松涛不解,“那他来做什么?”

舒绿乔当时翻他白眼,说道:“你还想不明白?如今前路艰难凶险,我们却在他的后路,与他又有过节,他可谓是前狼后虎,处境凶险。若是我们趁他落难之时从背后再捅他一刀,老贼机关算尽,岂不是人宝两失?”

万松涛回过味来,恨得咬牙切齿,“你是说,姜老贼之所以前来示好,根本不是想跟我们联手合作,而是让我承诺,在他危难之时绝不落井下石,以免他腹背受敌?”

舒绿乔笑,“总算还不是无可救药。”

袁随早已领会其中关节,如今只是叹息,“阿弥陀佛。”

万松涛气道,“姜老贼这厮当真是老奸巨猾,他当我是什么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忽而想到什么,他满脸歉意的望向雁妃晚,“现在该怎么办?我贸然答应他不会出手,会不会坏了雁师妹你的计划?”

说到此处,他皱起眉,最后还是道:“再不然,就算拼着万某的脸面不要,也不能放过姜百胜这班老贼!”

舒绿乔嗤道:“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小牛鼻子的脑子都是这么直来直去的吗?”

“舒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万松涛不忿回道:“还有,不许叫我牛鼻子!也不许辱骂我太玄真教!”

舒绿乔不以为意,“说你笨哪里错了?你是许诺不能对姜老儿那班老贼出手,”说着,她揽过雁妃晚的肩,得意道:“但我和晚儿没有答应过啊。就凭我和晚儿的本事,想要拿捏这些老贼小贼什么的,那还不是手拿把攥?嘿嘿……”

万松涛反应过来,登时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情绪,只能悻悻道:“舒姑娘所言极是,是万某目光短浅,见事不明。”

雁妃晚不着痕迹的将舒绿乔那只贪恋温香软玉的手拂落,鸣凤心里不甘,也知此时还有外人在此,过分亲昵确实不太合适,霎时觉得这一僧一道碍事起来。

舒绿乔望向万松涛的眼里还有三分讨厌三分审视,暗道,这小牛鼻子看似刚正耿直,其实知而不言,言而不尽,当真是坏得很。心里正这般想,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凄厉的惊叫。

“啊——”

众人眼眸圆睁,神色陡变,心里暗惊。

来了!

也不等谁发号施令,雁妃晚最前,舒绿乔紧随其后,万松涛和袁随还在舒绿乔之后,运转轻功,循着惊叫声来处疾掠过去。

两侧房屋疾速向后倒驰,藉着月色,能看清她们正在追往小镇深处,那座深谷高拔庞然的山影离她们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雁妃晚突然叫道:“他们在那!”

三人闻声连忙向前望去,却见薛定和姜百胜等人都站在一处山谷入口前,怔然不动。心里正惊疑,这到底是姜老贼突遭横祸,还是引诱她们过去的圈套?

视线掠过这些人向四周望去,众人登时骇然大惊,脚步顿止。在她们面前,在薛定他们眼前的是一眼狭隘深邃的洞窟,洞窟入口顶上悬挂着三具倒吊的尸体,形状凄惨,死不瞑目。身后的那眼洞窟就像是深不见底,阴戾恐怖的魔窟,使人见之胆寒。

雁妃晚她们停下后,立刻察觉到从洞中吹来的阴风裹挟着浓烈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味。从那三具尸体还在滴血的死状可以看出,这三人刚死去不久。

姜百胜脸色阴黑,沉吟道:“这是炼铁手韩桐,九宫八卦掌的钱大家,七星断魂刀李总舵主,这些可都是叱咤西北的高手,他们是最后一批进入山谷的人,居然全都死在这里,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直到此时,姜百胜才隐隐感到恐惧起来。本来他被称霸武林的美梦迷惑,如今被这三具死状凄惨的尸体震慑,总算稍稍回过些理智来。

这三人俱是纵横西北,威震江湖的武林大家高手,就算是自己这边的三人联手,对付他们三个,要分出胜负也要在三百招以外。现在这三人居然在顷刻死于非命,而且观其伤痕的模样,应该是同时死在同一人手中,这洞窟深处若不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就是隐藏着一位绝世强者。能轻而易举就诛杀炼铁手三人的高手,在这西北武林中也是屈指可数的。

生死之际,姜百胜也曾暗生犹豫,但转念想来,有道是,英名刀上走,富贵险中求,与其固守一隅,还不如拼将一把,说不定苍天怜见,让他大业可成?

人之所以会对极端的危险或者可以预见的死亡心存侥幸,就是往往认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强振心神,姜百胜作势举步要走,万松涛见他悍不知死,出言讥讽,“姜堡主这是想要自寻死路?”

姜百胜原还存三分胆怯,如今被他一激,登时冷哼不屑,此刻再无犹疑,领着一众弟兄就要往里闯。

薛定心存疑虑,“姜堡主,不可轻举妄动啊。”

姜百胜觑他一眼,有些嗤之以鼻,“薛帮主若是临阵退缩,姜某也绝不强留,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宝山在此,岂能空手而归?”

说罢,昂首阔步,挺身进洞。

何长生一言不发的紧跟其后,经过屠龙帮薛定时,那张病态蜡黄的面庞露出怪异的笑容,“薛帮主行事谨慎,一辈子无风无浪,倒也不错。咳咳,咳……遥想当年薛老太爷纵横西北,豪气干云,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唉……可惜他老人家创立的基业如今已是日渐式微……咳,咳咳……”

薛定被幻影针出言激将,也是不由生出无限感慨,暗道,我薛定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若不能扬名立万,顶天立地,要这条性命何用?最后狠心跺脚,领着屠龙帮的七八条好汉也跟着姜百胜进洞。

万松涛激走姜百胜,自己却不知这时进是不进。要说单有他和袁随两人,这诡秘阴森的魔窟就是刀山火海那也义无反顾,只是现在这里还有雁妃晚和舒绿乔,她们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魔窟凶险异常,前途未卜,倘若牵连她们性命,自己岂非成恩将仇报之徒?

想起他还对她们隐瞒宝物的真相,登时更感到羞愧难当。

正犹疑间,雁妃晚已经走进洞窟,舒绿乔紧随其后,他和袁随见此,恐二人有失,连忙捡起洞口掉落的火把重新点燃,一前一后将她们护在中间,向洞窟走去。

一进这穴洞窟,立刻就能感觉到阵阵浓烈的腥风,让人作呕,他们原以为之前在洞外闻到的血腥味是洞窟内的阴风吹过洞外悬吊的尸体吹来的,现在想来,这股令人不适的血腥味分明就来自这洞窟深处!

入口处虽然狭小,洞内却是别有洞天,那眼洞窟幽暗深邃,不见半点天光,若不是手中的火把还能发出摇曳的火光,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洞壁到处都是诡怪嶙峋的岩石和钟乳,犹如造型各异的神怪鬼魅,俱都瞋目呲牙,使人望之骇然。

前方的洞窟和脚底的石径越来越开阔,危险也越来越近。雁妃晚她们开始发现一些尸体,这些尸体死状极其凄惨恐怖,或是七窍流血,或是残肢断腿,甚至还有直接被撕成碎块的,就算是行走江湖,见惯死人的众人也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袁随忍着胃中的不适,默念着禅言经文,近前超度,万松涛屏息捻起死者小片衣袖,再察看尸体的死状,说道:“这些人应该都是在我们之前,也就是在正午或者午时之前进入迷雾深处的江湖中人。”万松涛难免唏嘘道,“这些人的武功不弱,但是从尸体的致命伤痕和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出鞘的兵刃来看,凶手的武功极高,速度极快,手段也是异常的凌厉狠绝。而且……”万松涛紧蹙眉,回头望向雁妃晚,玲珑接过他的话,神情凝重道:“就像那些迷雾边缘的尸体一样,凶手不止一人。”

话音未落,突然从洞窟深处传来男人的厉声尖啸,就像是刀锋划过石壁的声音在这幽邃的洞窟里就犹如恶鬼的咆哮般,尖锐回响。

众人心神一震,急忙向声源处,向洞窟深处迅速掠去,等她们赶到时,见到的却是这样的场景:深邃而无光的洞穴里,仅有的几簇火把发出摇曳的光,薛定和姜百胜等人背靠背聚拢收缩在中间,神情惊恐的望着四周的黑暗与死寂。他们的脚下已经倒毙着好几具尸体,从那些尸体的服饰上来看,毫无疑问是屠龙帮和登云堡的弟子。

看来,姜百胜和薛定他们已经遭遇到了那些诡秘莫测的杀手。或者说,那些手段残忍的杀手已经盯上了他们。杀手的武功极高,且还在幽暗的洞窟死地,雁妃晚和舒绿乔不敢怠慢,纷纷拔剑警戒,万松涛也拔出长剑,目光紧紧盯着洞窟石壁,就连素来沉稳冷静的袁随也已暗暗捻紧袖里佛珠,随时准备死战。

突然,黑暗的洞窟中,一道黑影闪过,瞬间一支火被吹熄灭,黑影就像是一道贴地疾行的阴风,向他们接近。

“老六!”

姜百胜一声惊叫,还不及反应,身边的男人居然瞬间消失,地上当啷掉落一盏马灯,然后在这幽深空寂的洞窟里不断回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肉粉碎的声音。

姜百胜和薛定等人直骇得怔立当场,瑟瑟发抖,眼神惊惶,直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掉落到他们眼前,地上脚下,姜百胜和薛定更是惊骇欲狂,有人已经不受控制的恐惧尖叫起来。

说来繁复,其实不过瞬息之疾,光火之间。

八臂神拳强振心神,扬声厉骂道:“无胆鼠辈!竟敢暗箭伤人!有种的就别藏头露尾,出来与老夫大战三百回合!”

说的勇武,其实已是色厉内荏。那人在瞬息就能掠走他手下弟子随意残杀,并且他根本反应不及,此人的武功之高和速度之快,堪称他生平仅见,就算是他八臂神拳对上此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薛定惊得额角沁出冷汗,他吞咽着唾沫,嘴唇发白,“这,这到底是人是鬼啊?”

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桀桀诡笑,就像雁妃晚她们听见的那样。

“咯嘻嘻——咯嘻嘻——”

犹如刀刃划在坚硬的石壁那样,那是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焦躁不安的尖锐声音,就像是某种疯狂诡异的嘲笑。这种令人脑昏目眩的不适感让雁妃晚和万松涛他们不自觉皱起眉来。

就在这时,“吱——”

洞内突然惊起一声尖锐的厉啸,那道黑影犹如一缕阴邪的黑风,疾速的向雁妃晚掠来。那瞬间,万松涛和袁随反应不及,甚至连玲珑都怔在当场。黑暗中探出一只阴冷绝寒的手掌,五指张开,犹如利刃。

这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简直就像噩梦般,雁妃晚的眼瞳在瞬息收缩,甚至连雪名都来不及抵挡。电光石火之际,眼见雁妃晚要死于非命,那道黑影却突然拔地而起,硬生生避开雁妃晚,从贴地疾驰瞬间逆折,蹿回岩窟石顶,随即又发出一阵诡谲的“咯嘻嘻”“咯嘻嘻”的怪啸,那阵啸声犹如鬼魅,仿若起伏的波纹渐去渐远,渐渐消弥无声。

雁妃晚和万松涛还没回过神发生什么事,舒绿乔已经一脸担忧关怀的抱过玲珑的身体,翻过来,转过去,不住打量她,“晚儿,你,没事吧?”

雁妃晚怔怔的点着脑袋,傻傻的任由舒绿乔翻弄折腾,那副模样和她百巧千机,玲珑心窍的名号相比显得太过可爱,让舒绿乔既是后怕又是心疼。

姜百胜的目光悠悠望过来,疑惑又审慎,他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残杀他们好几个弟子的那只鬼魅会放过雁妃晚,而且立刻消失无踪。

“你们是什么人?那邪祟为什么会放过你?”

舒绿乔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当先挡在雁妃晚身前,直视姜百胜那双凌厉的眼睛,“你问这些想做什么?”

姜百胜冷笑道:“这洞里的邪祟连伤我登云堡和屠龙帮好几条性命,却为何独独放过了你?莫非你们跟那怪物是一伙的?”

舒绿乔秀眉紧蹙,玉颜含怒,冷笑,“你想知道?”

八臂神拳咬牙道:“老夫不能让死去的弟兄死不瞑目。”

舒绿乔哪管他的弟兄能不能瞑目,“你想知道你问那妖怪去!为难我妹妹做什么?”说罢,不等姜百胜反驳,舒绿乔立刻戳穿他心中所想,“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老贼定是被那个妖怪骇破了胆,惊掉了魂,捉不住那个怪物,现在想来寻我们的晦气!哼哼,也罢,既然你这老儿活得不耐烦,就让我先成全了你!”

见她气势汹汹要与他挑战,万松涛和袁随也要上前助阵。就如舒绿乔所说,他出言诘问不过是迁怒之举,这话一出他就已后悔不迭。万松涛和袁随的武功不弱,那两名姑娘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他们救走,武功只怕不会弱于禅宗太玄的人。贸然和她们发生冲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何况还是在这大敌当前的时刻,更应该避免节外生枝。

但他话已出口,骑虎难下,要他道歉,要他自食其言,那岂不是要折煞他西北豪杰,登云堡主,八臂神拳的威风?

正在他进退维谷之时,薛定劝道:“堡主息怒,这里不是动武的地方。”

姜百胜暗暗缓气,心中腹诽:这薛定向来徒有莽夫之勇,什么时候居然也会察言观色,帮他周旋圆场啦?

却不知这薛定哪来的什么细腻心思?概因这洞窟幽邃,空间狭隘,他使的阴阳两仪枪难以施展,这才劝姜百胜暂且息怒,将她们引出洞外再做计较,“姜老,我们现在是进是退?”

进则凶险重重,退则前功尽弃。

那“幻影针”鬼医何长生武功虽高,性情却怪,沉默寡言且不喜作主话事,这里能拿主意的还真就是这位德高望重的姜老堡主。

姜百胜就坡下驴,略加思忖,道:“事到如今,临阵退缩,如何对得起枉死的各位弟兄?老夫倒要瞧瞧,这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姜某誓要拿他的头颅,祭奠众位兄弟的在天之灵!”

姜百胜此言固然是冠冕堂皇,也确有复仇之志。但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深藏在谷中那件传说存在的称霸江湖的绝世宝物。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

入谷的江湖豪客怕不是有三四百之数,如今却仅能见得五六十人的尸首,还有三百余人不知去向,若是这剩下的人得到了那件宝物,他登云堡平白为他人作嫁衣裳,岂不是要抱憾终生?

薛定听他如此豪迈,顿时豪气顿生,“姜堡主所言极是。”

姜百胜昂首带着薛定向洞窟深处走去,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何长生照例是一言不发,垂着脑袋,唇边噙着阴恻恻的,使人骇然惊悚的笑,跟在姜百胜和薛定等人之后。

雁妃晚她们和姜百胜保持安全距离,紧随其后。越是向前,横陈的残缺尸体越多,血腥味也越来越浓,感觉到洞内的空气渐渐潮湿,灌进洞窟的风也越来越冷,直到前路尽头,隐约看到透进来的半点天光。

在洞窟深处,或者说是在狭长秘洞的下半程里,他们并没有受到邪物的袭击,所以当姜百胜和薛定见到出处已经近在咫尺时,心底不由自主欣喜和豁然。

然而,当他们走出这幽邃诡秘的洞窟,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灼人的热浪和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姜百胜与薛定倏然怔住,雁妃晚和万松涛走出魔窟时,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无所适从。

清冷温柔的月色撒落在这方遗世孤立的深谷中,入眼处是焚烧的草房和漫天的光火,还有浑身浴血的老人,妇女怀抱着年幼的孩童,孩童在哀嚎哭泣。她们被赶到深谷中央的空地,那些道貌岸然,魁梧健硕的江湖豪客正试图向老弱妇孺们举起屠刀。

到处都是妇孺的悲鸣,还有江湖豪客厮杀的声音。这些更早进入这座村镇的武林高手们正在疯狂的搏杀,那些悲泣哭嚎的村民们更像是被无辜卷进这场死亡漩涡的可怜人。

小镇的中心是木方堆砌的祭台,祭台中央那座木块堆积的方塔正在熊熊燃烧着,在冲天的火光中,一个男人托举着手中的宝盒,发出癫狂的喜悦之声,“宝物是我的!是我的啦!哈哈!我要称霸武林,我要唯我独尊——”

话音未落,随着一声惨叫,男人的手臂应声落地,宝盒滚落,迅速被旁人拾起。这班江湖豪杰,绿林好汉,江洋大盗们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狼群,疯狂的如同潮水般向祭台涌去,登时残肢断臂,头颅血肉滚落满地。

如此景象,就恍如是一座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万松涛和袁随居然也被这样惨绝的地狱景象所慑,怔在当场。

姜百胜和薛定一见宝物,登时两眼炽热,将什么兄弟手足,江湖恩怨和杀身之祸通通都抛在脑后,一声呼喝,带着登云堡和屠龙帮的人马立刻向那片尸山血海杀去。

万松涛和袁随回过神来,神色骤变,一改先前那副淡泊名利,沉静如山的模样,相互对视过后,轻身跃起,疾速插进场中,加入宝盒的争夺之中。

饶是智计百出,算无遗策的玲珑此时也是云里雾里,完全无法理解现在正在发生的状况。这新月镇里难道真的存在能称霸武林的宝物?

但不论如何,早先进入这座隐世镇甸的江湖豪客们正为它杀得不可开交,甚至连禅宗太玄的袁随和万松涛也急不可耐的加入宝物的争夺中。

他们先前说的话果然不可信,就看他们现在这股热烈渴求的模样,就知道他们肯定清楚宝物的真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鸣动之声。雁妃晚回首,就看见那眼洞窟出口处的断龙石正在缓缓放落。

一旦断龙石落地,就意味着这座隔世之所已成死地。无论是这里的居民,还是那些肆意挥舞屠刀的强凶暴徒,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玲珑正犹疑时,耳边突然惊起一声恐惧的尖叫,雁妃晚回首侧目,却见凶神恶煞的男人正满脸狰狞的向无辜的老妪和孩童举起钢刀。

来不及思索心中浮现那丝异样,玲珑纵身跃起,兔起鹘落,落在那凶徒面前,雪名挥出,寒光疾掠,划破那人手腕,钢刀脱手而出。

雁妃晚剑尖点地,身体凌空,横出一脚踢在那人腹部。这人身量魁梧,肌肉坚实,显然是横练外功筋肉的高手,奈何雁妃晚年纪虽轻,内力却深,一脚就将男人踢翻在地。

雁妃晚急忙将那老妪和孩童扶起来,温声问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谁知那老妪突然抬起脸,玲珑蓦地对上那双浑浊阴戾的眼睛,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掌已经紧紧扣着她的手腕。

雁妃晚心神震荡,怔在当场,甚至没注意到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已经捡起钢刀向她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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