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升平公主娇纵跋扈惯了的,宫中无人不晓,因此当升平公主的马鞭抽在一个犯了错被罚入九牧监的小宫女身上时,没人认为这有何错,也就都不吱声。
时间慢慢过去,公主已往苏弥烟背上抽了五六鞭了,但没人敢站出来说情的。
因得罪公主被罚还算小事,就是丢了命也是平常,这深宫本就诡谲,犯错的奴婢身死并非什么大事情,何况谁敢忤逆今上宠爱的升平公主?
唯独匆匆赶来的王小六着急地朝公主跪了下来,一面拱手向公主求情道:“望殿下开恩吧!这丫头刚来九牧监马场不懂事儿,殿下别为一个丫头动了肝火,再者您再打下去她就没命了!您是公主!还是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升平公主哼了哼,眼睛随意一瞟那王小六,惊觉这王小六生得还很清秀呢!不比她看中的那翰林院博士周安才差!
升平公主有个毛病,自小见了容貌清俊的男子便会生一些恻隐之心,于是乎便住了鞭,一来这王小六求情都朝她跪下了,二来她打了十几鞭手也有点累,不如就此打住。
公主收了鞭递给王小六,王小六一愣,不知何意,公主笑道:“鞭子本公主赏你了。你敢不要?”
王小六忙接住马鞭,拱手又道:“谢公主殿下赏赐!”
升平公主道:“起来吧,本公主一向不怎么罚人的,实在是这丫头跟我小姨抢太子哥哥……算了,你也起来吧。”
这话是对苏弥烟说的,苏弥烟却不起来,升平公主正纳闷呢,不料王小六惊呼一声,那苏弥烟已直勾勾朝旁边空地上倒了下去,脸色惨白的。
公主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挨了几鞭子就倒下的,便蹙眉道:“本公主不过打了她几鞭子罢了,她怎就晕死过去啦?”
王小六将苏弥烟抱起来,没忍住便驳道:“你那是打了几鞭子吗?!你那是十几鞭子!她一个小姑娘又不比我们男儿怎受得了这样打法!”
升平公主愣了愣,正要驳斥这俊秀小哥儿的,谁料他目无王法,抱着晕死过去的苏弥烟便转身大踏步走了,一面还扭头遣了一个喂马的小厮去请个大夫过来。
那小厮为难道:“头儿你可是为难小的了,咱们这里都是粗人,要么就是东宫里罚出来的,哪里还预备着大夫看病呢,就是有大夫那也是治马的兽医!”
王小六脚步一顿,抱着苏弥烟走回来又给公主跪下了。
公主哼了哼,道:“走那么快本公主还以为你要飞上天去呢!本公主发话了吗你就带人走了?”
“……”
王小六也知自己有些不顾君臣之礼,便垂首耐着火气恳切道:“望公主殿下开恩,为这丫头请个大夫来治一治……”
公主哼了哼:“她是你什么人你这样关心她?”
王小六义正言辞:“我从前跟着王将军厮杀多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战场刀剑无眼,可我愈发觉得这人命重要,救一个是一个,别说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是倒在我面前的是条狗我也会救一救,遑论一个活生生的人。”
公主便说:“念在你为我大夏厮杀过的份儿上,本公主就开恩饶了这丫头一回吧。来人,火速请个御医过来。”
一个太监忙去照办了,可这御医迟迟不来。
彼时升平公主一行人已回了宫,而苏弥烟也已慢慢醒转,只是还没力气,背上的口子也疼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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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平公主刚回宫就往东宫去走动,因母妃告诉她,太子哥哥是大夏如今除了父皇之外最有权势的那个人,或者说,太子哥哥其实就是最有权势的那一人,因父皇年老,又整日惦记那长生不老之术,已荒废朝政许久了,如今是太子哥哥把持朝纲,何况父皇百年后,太子哥哥就是大夏的皇帝,谁敢惹他,不要命啦!
因此升平公主一回宫就主动去了趟东宫,不过太子不在东宫,而是去了昭明殿同几位大臣商讨国事。
升平坐了会儿正要走,碰上萧良娣和周美人。
萧良娣说:“过几日就是马球盛会了,听闻公主殿下善马球术,不知到时妾可否一观殿下风采?”
升平得意极了,笑道:“那是自然,本公主自小就会骑马,这马球有什么难的。”
周美人道:“公主果真什么都会。只是我与萧姐姐不会骑马,马球盛会也未得殿下允许到场一观,恐怕不能见识公主的风采了……”
升平:“太子哥哥不准你们去吗?那本公主也没辙,也许太子哥哥嫌你们吵,这才不准你们去呢。”
话刚说完,一旁魏云蕖的丫鬟墨玉便噗嗤一笑。
升平公主回自个儿宫后,魏云蕖命墨玉去太医院请了一个御医来。
“想必你已得了公主的令了,听着,那丫头的伤,不必好这样快。”
魏云蕖话刚说完,御医便连连称是退下了。
墨玉有些战战兢兢道:“小姐,真要这样做吗?先前您让奴婢在公主的马鞭上涂抹了一些药粉……您当真是想要那丫头的命吗?”
魏云蕖冷笑:“不过是些蒙汗药,让那丫头晕过去罢了。”
她话未说实,实际上马鞭上那不是蒙汗药,而是催情散。
再过一两个时辰,药效该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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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殿外,禄全正寻思着找个时机提醒太子去一趟九牧监马场看看那苏丫头,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由头。
他正来回踱步,升平公主携几个宫人浩荡走过来。
“公主这是做什么?里边太子殿下正同几位大人商议朝政呢,还是别进去打搅吧。”
升平哼了哼道:“禄全你这该死的抽筋扒皮的死奴才,本公主不过路过此处去看望皇祖母而已!”
禄全忙笑道:“奴才多嘴了,公主一片孝心日月可鉴。”
升平想到什么,便问禄全:“骠骑将军从前身边是不是有个叫王小六的副将?何以被贬去九牧监马场了?”
禄全自然不太记得什么副将,但骠骑将军王颐之他还是认得的,于是便随口糊弄公主:“不太清楚。”
公主:“问你等于白问!我自己问太子哥哥算了!”
话音刚落,昭明殿出来一个人,正是骠骑将军王颐之本人。
公主见这王颐之也生得格外俊朗,便有些喜欢,走过去拦着,王颐之步子一顿,见是公主,忙作揖道:“公主金安。”
升平公主道:“本宫问你,你可定过亲了?”
“……”王颐之退后半步道,“回公主,末将已定下亲事了。”
公主叹气:“能退婚吗?”
王颐之:“……?”
升平只好摆摆手:“本公主随便问的,算了,哎,你从前身边是不是有个副将叫王小六的?”
王颐之:“是有一个副将名叫王小六。”
“你去求太子哥哥将王小六从九牧监马场调回来吧。”
“……?”
公主说罢便走了。王颐之问禄全:“公主这是何意?”
禄全笑道:“王将军不明白吗?公主这是想招驸马了。”
一旁一个小太监问:“照理说公主应该看上我们王将军才是,怎看上一个被贬的副将?”
禄全:“这你就不懂了,公主这脾气谁受得了?想做驸马,第一个条件就是得忍辱负重,轻则朝公主下跪重则被公主抽鞭子滴蜡烛油甚至……王将军乃是国之栋梁,怎能受此屈辱。”
王颐之没说话便退了。
王颐之刚走,太子便从殿中徐徐而至,禄全忙扫着拂尘上前禀道:“殿下,可要去一趟九牧监看看?昨日有宫人来报,说那玉龙脾气可大了,不让近身,过几日要赛球,不洗洗干净怎好……”
萧衍顿了顿眸色,道:“苏弥烟怎样了。”
“额,挺好……”
这话没说完,那边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来跟前跪下禀道:“回殿下,奴才刚得的消息,升平公主刚去过马场回来,不知怎的罚了那苏丫头十几鞭子,那丫头不禁打,晕过去了,可要传太……”
话没完呢,太子冷着脸边走边吩咐:“备马。”
禄全忙应了,一面笑了笑,内心琢磨着:原来殿下在九牧监还留了耳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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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弥烟醒了之后就觉浑身燥热,可明明不热啊,冬日里怎么会出这么多汗呢。
王小六好歹算个头儿,叫了一个伙房的嬷嬷进来照料她一番,已经擦了一遍背上的鞭痕了,也换了干净衣裳,上了点儿金疮药,还不好受,但也不怎么疼了。
不过她还没缓过神来,龟监丞闯进来,一来就抱她要亲她。
“小娘子别躲了!跟了我保你荣华富贵享不尽呢!”
苏弥烟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一边打龟监丞一边呼救,幸而王小六来看她,见此情形,一把提着龟监丞的衣领子拽了去摔地上,这龟监丞也是不中用的,一摔就晕了。
苏弥烟有些惊恐道:“你不是把摔死了吧?”
王小六朝那龟监丞啐了一回,骂道:“死了才好呢!就怕没死透!老子撒泡尿就醒了!”
龟监丞原来是装的,忙睁开眼爬了出去,一面整饰衣冠一面骂道:“去你妈的!待本官同长官参你一本打断你的狗腿!你等着!”
苏弥烟太困了,于是睡了会儿,王小六在屋外守了她半个时辰,被龟监丞叫了去。
又过了会儿,闯进来一个凶恶的婆子,喝道:“还躺着呢!你是皇后娘娘还是公主啊!赶紧去把马槽刷一遍!龟大人吩咐了,不刷干净今天不许吃饭!”
苏弥烟都没来得及说话呢,这凶恶婆子一把拽拉扯着拖她下了榻。
她不得已,便忍着那燥热之意一步一步蹒跚地去了一处马厩。
这次的马厩竟然有三十匹马!她得刷到明天早上去才有得饭吃吧!
苏弥烟气呼呼地骂了几句乌龟王八蛋,一面忍着燥意去提桶打水。
一连刷了一个时辰才算刷干净五六间,这马槽又长又宽,不好刷得很,她手指头都破了两根呢!气死她了!
正又要去打水,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厮接过她的水桶,道:“姑娘歇着去吧,这一片的马厩是小的管,方才我去办了点儿事儿耽搁了,歇着吧,你还有伤呢,别急,殿下安排的御……额,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多谢小哥儿了。”
苏弥烟便蹒跚着去一处凉棚歇会儿,忽觉又热又渴,她想……脱衣服凉快会儿。
正纠结,那姓龟的九牧监丞的说话声传进耳朵,苏弥烟如临大敌,忙跑过去从那小哥儿手上接了刷子,一边刷马槽一边说:“我刷吧,这天杀的乌龟王八蛋大中午的不吃饭跑这儿来做甚……”
龟监丞的嗓音越来越近,听着怪谄媚的,一口一句殿下殿下的。
啊?升平公主又来了?
苏弥烟继续咬牙刷刷刷,一边腹诽那乌龟王八蛋,正在气头上呢,旁边那小哥儿忽然跪了,她一愣,以为是升平公主,也就跟着跪了,都没看清楚是谁。
她的头发有点儿乱,鬓上原本的珠钗宫花一类的也都不见了,腕上的镯子也不见了,一张小脸蛋儿一半惨白一半通红的,额上汗珠细密地渗出来,可怜见的跪那儿,一只手上还紧紧抓着刷马槽的刷子,头都不抬就跟着一旁的小厮喊了声“殿下万安”。
“苏丫头,才两日不见,你这是去了趟刀山还是火海么……”
说话的是禄全,苏弥烟愣了一下,抬起头颅,看见太子那张冷冰冰的面孔之后,又是一愣。接着,她又垂下了头颅。
经此一事,她是明白了,这些主子想打骂下人是很容易的事儿,更别说杀人了。她再不敢僭越太子。
片刻后,那龟监丞道:“殿下,玉龙养得极好,今日已安排人洗了几遍……”
半晌没人说话,龟监丞心道不好,忙不敢再说。
那太子一步一步走到苏弥烟跟前,玄色蟒袍上还沾着些尘土,想来是骑马走得急,这才溅了蟒袍许多尘泥。
“谁让她今日还刷马槽的。”
“孤说只罚一日,尔等聋了?”
说罢,太子掀了衣袍上前,将苏弥烟一把拉起身,再拦腰一抱抱了满怀。
马场诸人见次情形,惊恐万状,纷纷跪了一地,龟监丞更是吓得脸都白了,抖着身子跪了下去伏地叩首。
禄全垂首立在那儿问:“殿下,九牧监丞,如何处置?”
太子不语,先垂眸看了回怀中人半惨白半红透的怪异脸色,这才冷声发落道:“推出去砍了。”
龟监丞吓得尿了,嘴里求着饶,却被几个侍卫拖了出去。
萧衍抱苏弥烟去了鸾车上。这鸾车布置极奢靡,连那遮窗的帘幔上的刺绣都以金线所绣。
苏弥烟睡了一道了,等车子颠簸起来才慢吞吞睁开眼睛。
“肯醒了?孤以为你要睡到明日太阳高升。”
“……”
苏弥烟可不是装睡的,她真的很困,现在又忽然很热,比刚刚还热,便一只手拉拽着自己的衣襟,一面往萧衍怀里钻。
萧衍面色一冷,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眸色一深,道:“你怎出这许多汗。”
“我不知道啊……就是很热……想脱衣服凉快会儿……”
“……”萧衍按住她的手,“别脱。回宫后孤找太医替你诊治,你这是被人下药了。”
在连载隔壁现言,攒几天稿子下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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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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