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呆了一呆。一时空旷的会场竟回到了刚开始的寂静无声，很快哗然开来，白气喧嚣，可比沸腾的饺子，但少那份火热温馨的喜气。也可说形态袅然却声响颇大的白雨，不过白雨缺失了那份人气，又多了些蕴含在流动的水里不同于云曜生灵的感情。一种敬畏与惊诧在这层来自仙者的白雾的遮蔽里有规律无规律的浮动着，分歧着，融合着，舞蹈着。渗透在一种在生理观念寻常，又主观感受不常见的时间里。
熹帝弯了嘴角。
可总有人真实而清浅。在众生的洪流里如一滴水，但细说却如落在水面上一片绿叶般分明清晰。
姑娘与尧山对视一眼，尧山眼里是暗暗的胆战心惊，姑娘眼里是意味不明的光芒。她攥拳在胸前上下不停摆动，为日后的幸福时光冲昏了头脑，嘴里惊喜欢呼。
“啊啊啊——”
原来竟是小哥赢了?不不老祖无人能敌，一定是老祖让他的！啊啊啊我好快乐。
尧山仙君这下眼里心惊换成惊悚。他连忙冲过来用袖子捂住她的嘴，又赶紧给她贴了消音咒。高亢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尧山惊魂未定地放下胳膊。
对不起，我应该刚刚就给你喂药的。
姑娘惊恐地瞪大眼睛，没有错过尧山眼里那抹自责。她心想:干什么啊你，胁迫弱女子啊你！怎么还愧疚呢，这是什么?假惺惺的怜悯！我要求救！
毅然决然地撕下脖颈上的符咒，又张口大喊。
“救——”声音比刚才还提了两个度。
尧山肝胆欲裂。有限的生命里尚未处理过这等状况。不知道这姑娘又怎么了，方才出声喧哗的神仙很多，刚那声尖叫虽然突兀但毕竟不是特别显眼。现在又是怎么了?
难不成真疯了?
不行。身为君子他得抢救。不能让女子在这里失节。
他又捂住姑娘的口鼻。只是一时紧张没按稳，让她挣脱出来。姑娘又要大喊，他赶忙伸手去没有按准，急了又加一只手，可在姑娘阻碍下又没按准，两只手都摸在她脸上，看上去真跟轻薄一样。
目光被吸引来的神仙顿时神情都异样起来，有的放荡子甚至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也有些不知真假的正人君子移开视线暗骂一声不堪入目。但更多的沉浸在对扶泽妖孽的震撼里，世界观正在被打破重组中，分不出一点心神来关注这边。
姑娘心里急得不行。流氓啊！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往日袖手旁观暗暗吃瓜，今日轮到她遇到流氓了！看着好好一个帅哥，内心怎么这么龌龊呢?
尧山内心是崩溃的。他没料到这闲事这么难收场。姑娘的名声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搭进去了。不过能当神仙也是有能耐的，他很快恢复了理智，低声念着禁声咒。
姑娘离他近，听他念咒，顿时警惕起来。道:“你要干什么?干什么?救——唔！”
咒已施成。尧山揉了揉额角，顺便施了个定身咒。他叹了一声，敛眉清风明月道:“得罪了，姑娘。在下并无恶意，只是看你举止怪异，怕你大庭广众下出丑罢了。不料弄巧成拙。如有冒犯，还请见谅。”说罢习惯性一礼。
姑娘怒瞪他。见他行礼目光又软下来，在心底惨兮兮地叹气。
这说的是人话吗……?给我解开啊……
水麒麟脸上对考验结果却并无意外，自扶泽冲向朱雀玉柱之后就平静下来，和旁人相比他镇定得不像话。此刻他已走到玄武领域的登天梯，正隐起身形像点仙会场的出口走去。
他没什么要求的。参加这次点仙会，不过是当个看客，见证这历史奇迹的一刻。见过之后，便该回家说给祖父:您预言的第一步成真了。
如果全部成真……
他脚下忽然有种湿润的触感，身后隐绰 ，身前投下了巨大点点横波组成的半圆深蓝阴影。
潮风四起，卷起他的袖角，汹涌旋转，堵住离开的路。转头，便见庞大的玄武张大嘴，空中地上腥凉的海水卷成漩涡，阴黑水汽在他瞳孔倒影里疯狂放大。
不甚灵敏的耳朵听见朱雀雕像传出的声音，扶泽已冰泠僵硬的身躯又被暖流贯注，回转间多了半酸不苦的希冀。慢慢爬起来，心里被封闭住了，又涨硬急促的疼。被人不知觉在乎着，叫他有了是得天眷顾的幸运儿的错觉。
一道直通台上的阶梯落在扶泽面前，仙雾如灰尘般从旁飞舞流动，隐去了归处。
如果四神其中之一赏识试炼者，可以另立天梯，直通最上，无需其他考验。
不，不是错觉。
长嬴啊……
扶泽心里盈满泪水。
他控制着不稳的身子，从地上爬起，登上台阶。每爬上一步，内心隐隐的欢悦和沉重就多一分。
我能否回报呢?或者说，还有可以回报的那一天吗?
长嬴啊……
我真的认识你吗?一定认识过吧。不然，遇见你，为什么一切感触如此之深呢……
长嬴啊……
还能和你相见吗?还能和你一起走过一段路程吗？只是你，也只是无可挽回的虚幻的残魂了啊……
……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尽头。待阶梯如无形之水流动消解开来，扶泽仿佛抵达了辽远彼岸的神智也终于被唤回。天梯最上那层台阶不知已尘封了多少时日，今日扶泽的来临扫去它被遗忘的古老。
扶泽缓缓举起双手，血色干涸的护腕在未被浸染的部分亮着严肃光芒，双目混沌但虔诚地朝虚空浓雾行了云曜古礼，终日不散的仙雾围绕欢迎着自云曜重建以来第一位来临者，在他头顶上方聚成一束向上空淡化归去，丝丝缕缕从面庞擦过，从容不惊地缠绕融合着，宛若奇异的远古图腾，组合化为天空中的金色祥云。在这里，点仙盛会代表着最高荣誉和辉煌的神圣地方，就在这蒸腾中做足了场面，雍容雅贵地拉开沉寂已久的幕布，在荣耀之人面前揭开往日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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