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没有星子，唯有一轮并不算圆满的月亮挂在空中，幽幽地亮着光。
河中心的孤岛上特制的灯牌瞬间亮起，远处的灯火化成点点光斑落在河面上，摇摆着缓缓向前。
清溪大桥上，徐徐的晚风乱了孟疏额前的碎发，镜片下莹润的眸中倒影着夜色晕开的影子，她望着寂寂的夜色叹了口气。
该如何抉择呢？
她有些苦恼。
每到这种时候，她便会来清溪大桥上转一转。
可今天走了很久都没有得出答案。
孟疏看了看震动的手机，找了个长椅坐下来接起秦落的电话。
今天她播完音就离开了单位，想必组里所有的人都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就连孟疏自己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索性就先逃避一小会儿，明天再说。
“孟孟，张主任怎么说？”
孟疏语气故作轻松地说道：“说是让我去负责一档新节目，还是和现在一样，当组长。”
“我和你一块儿去！”没等孟疏说完秦落便接茬道。
孟疏沉默片刻：“可我还没决定。”
“为什么？”秦落试探道：“你该不会是想辞职吧？”
孟疏望着那浓墨铺就的星空叹了口气，“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缓缓开口：“我怕等这档新节目有了起色再被换掉。”
电话那头的秦落也突然没了声，片刻后继续说道：“放心孟孟，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和你一起，明天我就写调动申请。”
“落落，这档节目有过失败的先例，你可以不用陪我冒这个险，我和张主任说好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搭档，是搭档就别推开我！”秦落态度坚决，孟疏实在是拗不过她。
“你哥恐怕不会放过我。”
秦落笑了笑：“不会的，我哥要是敢反驳我就把他藏私房钱的位置告诉我嫂子！”
经过她这么一打岔，孟疏心情也好了不少，挂断电话后便看到了另外一位同事半个小时前发过来的微信。
【组长，我们都会和您一起被调到别的组吗？】
孟疏想了想回复道：【你想和我一起走吗？】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可过了好大一会儿都没有下文，孟疏收起手机刚打算开车离开，输入了很久的话终于发送了过来。
【对不起组长，我不想离开“社会60分”。】
孟疏没再回复她，只是默默打开组里的群聊，开始编辑信息：
【这次的工作调动只针对我个人，组里其他人不会有相应的工作变动，请大家继续加油。】
黑色宾利穿行在夜色之中，两旁的树木高耸入云，迎着风晃动，冷寂的路灯下飞虫不要命地靠近那光源。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区，在最中央的那一栋前缓缓停下。
说是别墅，其实看起来朴素得像是乡村里的小二层。
“小叶总，您先进去，行李箱我停好车之后给您送过去。”
后座的男人看了眼窗外，熄灭手机屏幕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司机的脸：“辛苦。”
院子里的花香扑鼻而来，温黄的灯光将花圃照亮了些，在墙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门口传来一阵响声，红棕色的大门缓缓打开，明亮的光映在台阶上，一位慈祥的老者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念棠？”她似乎是不敢认，试探着开口。
“奶奶，我回来了。”叶念棠快走几步上前扶住老太太的胳膊。
她凑近了些打量着许久不见的孙儿，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怎么瘦成这样了！”老太太眼里含着泪，满是心疼，握着他的手嗔怪道：
“都怪你大伯，非得把你送到国外的分公司去，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叶念棠摇摇头：“奶奶，我们先回家。”
叶枫站在门口一言不发，虽是知道他在减重，但对于叶念棠的改变还是有些意外。
毕竟大四毕业出国之前叶念棠的体重一直维持在90公斤左右，如今看来应该是减了不少。
爷爷叶景明看到叶念棠进来欣慰地点点头，拄着拐杖坐在餐桌主位上：
“瘦了好，一直胖下去身体也会出毛病的。”
饭菜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保姆王姨看着人齐了便将饭菜端了上来。
老太太拿起筷子颤巍巍地将一块儿小排夹到叶念棠碗里，“快吃，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叶念棠看了看碗里色香味俱全的排骨停顿片刻还是夹起来放进了嘴里。
“小棠，今天见的那姑娘怎么样？”老太太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他试探地问道。
叶念棠放下筷子，恭敬地望向老太太：“我们不太合适。”
这是实话。
老太太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什么，转过身子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一旁的叶景明和叶枫对视一眼，悄悄看了眼这边的情况，一言不发地放下了筷子。
“小棠，你和奶奶老实说，你身体是不是有问题？”
叶念棠瞬间明白了什么，刚想说话就被老太太打断。
“如果有问题，咱们就去治，我打听过了，市中心医院那儿有个专家……”
“奶奶，不是。”
叶念棠打断道，“我身体没有问题，我说那些只是因为不想相亲，随便找了个理由。”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背，“不想相亲就找这么个理由？你还想不想找女朋友了？”
自己的这个孙子老太太最是清楚，如果家里人不给他安排相亲，这一辈子他能孤独终生。
叶枫见状接茬道：“妈，小棠现在刚回国，公司里的事情需要尽快着手，现在找女朋友……”
“闭嘴！”
叶景明刚拿起筷子的手抖了一下，看了下老太太的眼色又将筷子放下，瞪了眼叶枫。
“你要是把小棠教的和你一样不婚，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叶枫看了眼叶景明没再开口，叶念棠赶忙将剥好的虾放进老太太碗里，“奶奶，快吃菜，要凉了。”
老太太还是有些不死心，“小棠，你也快30了，这个不合适要不奶奶再给你看看别的？”
叶念棠面无表情地擦了擦手：“不用了奶奶，我有中意的女生。”
听到这话老太太脸色突然变得明朗起来，眸中闪着微光，吃完饭便追着叶念棠问东问西，可偏偏任她怎么问自己这个孙儿就是不透露半分。
第二天一早孟疏刚走进办公室便看到张峰带着新来的同事站在播音室门口。
那人着一件黑色长裙，脚上踩着一双同样是黑色的绑带高跟鞋，棕栗色的头发披散在脑后，看起来比张峰还要高一些。
不过……
孟疏看着那背影皱了皱眉。
她总觉得这个人的背影熟悉得很。
“孟姐，你来了。”
小刘的声音让张主任和新同事纷纷回头，几乎是瞬间，孟疏便认出了眼前的人。
没等张主任开口，跟在他身边的新同事便率先走到孟疏面前，一脸笑意：
“孟孟，好久不见。”
孟疏愣怔片刻反应了过来，敛起所有的惊讶与好奇淡淡说道：“好久不见，如是。”
她俩确实有日子没见了，自从高三的时候周如是出国之后便再没有见过。
起初还时不时联系一下，到后来干脆联系也断了。
“你俩认识啊，这不是就好说了嘛！”张峰满脸堆笑，“小孟，你抓紧把工作和小周交代一下。”
说完张峰便推门走出了办公室，同事们都一脸好奇地看着这边的情况，可谁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抱歉啊孟孟，我应该早点和你说的。”
可孟疏没在她脸上看到半分歉疚。
周如是拉着孟疏的手，像是高中的时候那样。
办公室的空气凝滞着，敲击键盘的声音小了不少，孟疏看着她的眼睛扯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
说完她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来，转而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小刘。
“帮我把工作交接清单打印一下，谢谢。”
周如是讪讪地收回手，脸上的笑容不减，刚想说些什么孟疏便率先开口问道 ：
“如是，你早知道是我对吗？”
办公室门外传过一阵脚步声，温和的风自错开的窗户缝鱼贯而入，戴着一股独属于清晨的味道。
周如是沉默片刻，脸上笑容不再，她看了看周围的吃瓜群众开口说道：“孟孟，我们出去说。”
是的，她早就知道。
孟疏确定了答案，可偏偏她还是想听听周如是怎么说。
另一边的走廊尽头是档案室，平日里不会有人来。
“什么时候回国的？”孟疏笑着问道。
周如是怔了怔，上个问题的说辞她刚想好没想到孟疏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上周一回来的，原本想休息几天，刚好看到广电招聘。”
孟疏了然地点点头，“怎么突然想起回国了啊，我记得你在国外的工作和薪资可比现在好。”
周如是犹疑了一瞬，“爸妈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而且他们也想让我早点把婚事定下来。”
“定日子了吗？”孟疏始终笑着，云淡风轻。
周如是摇摇头：“还没有，等定好日子我和你说。”
“好，到时候我给你备个大红包。”
说完孟疏便想要离开，周如是望着她的背影说道：“孟孟，我再次和你道歉，我在国外做得就是社会新闻一类的频道，我真的不想去什么情感电台。”
“我也没想过把你换到情感电台，我原本想着我们可以一起在‘社会60分’的。”
孟疏顿住脚步，头也没回：“如是，其他的都没有关系，可你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提前告诉我，你都没有和我提过一个字，甚至我连你回国的消息都是今天才知道。”
她停顿了一会儿，扭过头来问：“我们还是朋友吗？”
即使多年不联系，即使渐行渐远。
周如是重重地点点头：“是，我们会一直是朋友。”
孟疏没有回答，抬脚回到了办公室，开始马不停蹄地交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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