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在窗纸上摇曳如鬼手,药炉腾起的热气裹着苦味,在屋内织成一张粘腻的网。筱筱蹦蹦跳跳地收拾药箱,银冠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她正要将最后一瓶金疮药塞进布包,鸢佑忽然伸手按住箱盖,笑意懒散:“城里医馆病人多,你先过去帮忙。”
“可你老婆的伤还没换药呢!”筱筱撅起嘴,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
“我来。”鸢佑接过药瓶,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瓶身上的花纹,“你在这儿聒噪,他反倒好得慢。”
少女狐疑地瞥了一眼床榻上闭目养神的江渝。再看鸢佑,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蟒纹暗绣在他玄色衣摆上明明灭灭,像是蛰伏的毒蛇昂起了头。她咽下追问,默默将金疮药瓶推到鸢佑手边,临出门时突然回头:“蚕心蛊忌用狼毒草!“
木门“吱呀“合拢的刹那,江渝睫毛微颤:“支开她,是要做什么?”
鸢佑斜倚在桌边,玄色衣袍垂落如墨,袖口银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托腮轻笑:“小鱼儿总把我想得这般复杂?不过是嫌小孩碍事,想与你亲近亲近。”
“皇庭耳目遍布南疆,你怕她卷进祸事罢了。”江渝撑起身,绷带下的伤口因动作撕裂,洇出点点猩红。他神色未变,语气却冷如寒铁:“解蛊。”
鸢佑挑眉,似是早料到这一句,闲散地转着药瓶道:“解蛊?为何?”
“我不需要你保护,更不做笼中雀。”江渝攥紧被褥,指节发白,“解蛊,否则——”
“否则怎样?”鸢佑倏然逼近,掌心撑在江渝身侧,气息裹着药香扑在他耳际,“小鱼儿莫不是要学那贞洁烈女,以死相逼?”
话音未落,江渝骤然抽出枕下玉簪,锋尖直抵咽喉:“解蛊,或收尸。”
鸢佑笑意骤凝。簪尖已刺破肌肤,血珠顺着脖颈滚入衣领,在素白里衣上绽开刺目红梅。他眯起眼,眸中暗流翻涌:“你以为这般便能威胁我?”
“试试?”江渝手腕微颤,眼底却一片决绝。
僵持间,鸢佑忽而轻笑一声,闪电般扣住他腕骨一拧。玉簪“当啷”坠地,江渝闷哼一声,反身旋踢,却被鸢佑擒住脚踝按回榻上。蚕心蛊印骤然灼烧,剧痛如利刃剜心,江渝额角冷汗涔涔,却咬紧牙关,屈膝顶向鸢佑腰腹——
“嘭!”
木榻轰然倾塌,两人重重摔在地上。江渝趁机摸到簪子,寒光直刺鸢佑心口!
鸢佑不避不闪,任由簪尖没入左肩。黑血涌出的刹那,江渝浑身痉挛——蛊印迸出幽蓝火光,痛楚如潮水席卷四肢百骸,竟比中蛊时更烈十倍!
“看清楚了?”鸢佑捏住他颤抖的手,将发簪又推进一寸。血顺着簪沿滴落,在江渝手背烫出蛛网般的赤纹。他贴着他冷汗淋漓的额低笑,嗓音沙哑似叹:“蚕心蛊认主后,我伤一寸,你痛十分……江易龄,你赌错了。”
江渝喉间溢出一声呜咽,簪子脱手坠地。鸢佑揽住他瘫软的身子,指尖抚过那道血痕,叹声混着血腥气:“何必呢?”
窗外竹影婆娑,月色悄然爬上窗棂。
皇庭地宫最深处的祭坛上,三千盏青铜灯映得云笙的脸忽明忽暗。她跪坐在篆刻着古老图腾的石板前,指尖抚过那些被岁月侵蚀的裂痕——这是鸢佑一百年前亲手刻下的《蛊经》残篇,连最细微的裂痕里都渗着暗蓝色的蛊血。
“一百年前他造出第一只蛊虫时,可曾想过今日?“云笙突然抓起烛台砸向石板,火星溅上衣摆,“他赐予皇庭力量,却又把命脉攥在掌心!“
“教主慎言。“穆里格鬼魅般从阴影中现身,烟杆敲灭溅落的火星,“这些灯油里掺着他的血,您该闻得出来。“
空气里浮动的腥甜骤然刺痛鼻腔。云笙猛地攥紧袖口——是了,整个皇庭的护城大阵、十万蛊军、甚至她发间那支能驭百蛊的银雀钗,全是鸢佑指尖漏下的残羹冷炙。
“昨夜探子来报,鸢佑带着江易龄去了云台。“穆里格弯腰拾起烛台,浑浊的眼珠映着蓝光,“他把他带走了。“
“我知道。”云笙的声音冷得像冰,“他向来我行我素,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穆里格微微一笑,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慢悠悠地说道:“教主,何必动怒?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云笙转过身,目光如刀般刺向穆里格,“你倒是说说,这算什么好事?”
穆里格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江易龄是鸢佑亲自带回来的,又被他从牢房中带走。这说明什么?”
云笙的眉头微微一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她依旧冷着脸,等待穆里格的下文。
“鸢佑此人,向来独来独往,行事诡秘,从不与人亲近。可如今,他却为了一个中州人,不惜违背当年立下的规矩。”穆里格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意味深长,“这意味着,他在意。”
云笙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沉思片刻后说道:“你是说,我们可以利用江易龄?”
“正是如此。”穆里格点头,“鸢佑虽然强大,但他并非无懈可击。只要我们掌握了江易龄,就等于掌握了鸢佑的命脉。到那时,他不得不听从我们的安排。”
“而且......“穆里格捻着碎裂的龟甲,烟杆在蛊血中蘸出扭曲的符咒,“灵力克蛊,蛊亦噬灵。鸢佑造得出蛊蝶,却改不了天道铁律。您看,“他指向卦象中纠缠的纹路,“那中州小子越是靠近鸢佑,蛊鼎的反噬就越剧烈。“
皇庭祭坛的青铜鼎突然崩裂,沸腾的蛊血泼在云笙玄色祭服上,蚀出千百个细密的孔洞。她盯着鼎底浮现的卦象冷笑出声——血色裂纹竟凝成鸢尾花缠剑的图腾,这是一百年来蛊鼎第一次反抗造物主的预言。
云笙抹去唇边被反震出的血沫,发间银雀钗突然发出尖啸。她瞳孔骤缩——钗头镶嵌的噬心蛊虫正在疯狂啃食银饰,这是鸢佑的蛊虫在抗拒宿主。
“他居然把本命蚕心蛊种在了江易龄身上......“云笙猛地攥碎玉笛,笛管中爬出的音蛊还未成型便化作黑水。
“去吧穆里格,你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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