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首发
43）他是受虐狂
季卿白交完钱后在房间徘徊很久，才终于攒够了面对萧闻昇的勇气。
钱姐没有在，被护理过后的萧闻昇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消瘦的面容早已没有了他模糊记忆当中的俊朗。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季卿白一直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
因为在他对儿时事情有限记忆里，萧闻昇病恹恹的，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后来母亲和继父出事，他也因为被特招进了实验去了H市，
那段时间两人几乎都断了联系，直到他不幸出了车祸，季卿白才重新和他有了交集。
以前两人就没聊过天，也不是很亲密的关系，车祸后，他陪床了一段时间，那时两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说话实在是奇怪，后来季卿白多次想找话题，可都是徒劳无功，
因为他喜欢的恰好是萧闻昇最讨厌的，萧闻昇喜欢的，他也是一窍不通。
后来，萧闻昇住进了这家养老院，而他除了要付着高昂的疗养费外，基本其余的都不用管，
季卿白本就想着两人这样互不干涉的相处模式也不是不行，可不知道萧闻昇去年不知道怎么中了什么邪，忽然插手起来了他的情感，
这让季卿白感到不舒服，但也不好拒绝。
季卿白长叹一口气，他走到床边，顺手搬了个小板凳坐下并将手伸到杯子里给萧闻昇捏着腿，
像是他这种病人，长时间不活动四肢的话很容易出现一些并发症，所以要经常按/摩四肢才可以。
两人一直无话，直到他听到机械的模拟男声响起，
【时间不早了，再不走就没有车了。】
季卿白看了一眼时间，
他刚才一直发呆，甚至没有注意时间竟然已经那么晚了，现在距离末班车发车时间就还剩半小时了。
季卿白收回按/摩手，将被子角捻好，接着按了两泵免洗洗手液后说：“那哥，我下次抽空再来看你。”
【既然张姨介绍的你也不喜欢，那我再请别人给你介绍。】
终于，这躲不过的相亲话题又来了。
季卿白对此感到厌烦，所以不免带上了点情绪：“哥，我不想再去相亲了，我有喜欢的人。”
萧闻昇一直平淡的面容有了反应，他的喉咙间发出了轻微的轰鸣声，一双眼球不停地在抖动，
与眼动仪连接的发声器迅速播出了他的话，但因为是AI读的，并没有该有的韵律和平仄，也没有情绪，听起来很是诡异。
【他不喜欢你，难道你要一直等到老死吗？】
“没有，我没有等，而且……他回来了。”季卿白下意识地扣着手指，企图掩饰这句心口不一的话。
【就算回来了，可要是再离开呢？你也要追到美国，甚至是更远的地方去吗？】
“他说过他不走了。”
萧闻昇闻言眉头紧蹙，负责检测他身体状况的仪器突然开始报警，他的脸色逐渐变红既然变紫，长时间无知觉的身子也开始蜷缩，震颤起来，
「滴滴滴滴——」
仪器刺耳的尖叫响彻整个房间，季卿白没有犹豫，直接丢下书包，他冲到床头柜前，在药盒里挑挑拣拣，最终视线锁定了一个瓶子，
是救心丸。
他从中倒出直接喂了七八粒喂给了萧闻昇后，一直都密切地关注着状况，不敢有一丝松懈，
直到医生护士钱姐全部听到声音赶来时，季卿白才退到了后面。
萧闻昇的先心病原本就很严重，但后来因为技术发展做了修补手术后算好了一些，
但这种病大部分都是随着年龄渐长而逐渐，直到再也承受不住，
更不要提萧闻昇现在只能这样，他胸腔里的这颗残破的心脏已经经不住这样的几次打击了。
直到医生检查过后，萧闻昇才睁眼，他的无波无澜的眼睛盯了季卿白很久很久：
【在我死前，你有把握和他结婚吗？】
季卿白摇了摇头，如实告知：“没有，他只那我当朋友。”
【那你走吧，以后别来了，等我死了再来给我收尸。】
萧闻昇吃力地转过头，不再看季卿白。
“那我下个月再来。”
等了很久，萧闻昇都再说话，头也没有再转回来。
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就是真的赶不上车了。
房门口，季卿白拿出了一个红包递给钱姐，她却摆着手拒绝了：“已经拿过了，怎么好意思再拿？”
“拿过了？”
季卿白的手一顿，他不明所以地看着钱姐，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钱芳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改口：
“呃……是那个……大老板来的时候给我们红包。”
“原来是这样，但终归是不一样的，我还要谢您这么多年的照顾，还有这个是还你垫的钱。”
见推拒无果，两人推搡之间，钱芳最后还是收下了这个红包。
她看着季卿白走出了疗养院大门后，才从兜里掏出手机，眼看四下无人后，她悄悄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傅先生吗？”
“哎，对对对，小季医生刚刚来过了，给萧先生缴了住院费。”
“嗯，是按照那个价格，只是……他临走给了我个红包，我觉得我不能要，毕竟您又是给我儿子找工作，又是给我钱的，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样啊……那好，我一定会照顾好萧先生的，请您放心。”
***
季卿白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刚刚九点一刻。
他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屋里很暗，只有角落里亮着一盏小夜灯，昏黄的暖光从角落里洒下来，恰好照亮了他脚边的一块地方，
将钥匙放到了玄关的托盘后，他瞥了一眼房门紧闭的次卧，心情莫名地变得轻松了一些。
“怎么今天睡的那么早啊。”小声嘟囔了一声，也没有穿拖鞋，就直接进了主卧。
虽然他今天已经交了预付款，但还需要在一周内提交减免项目的证明资料。
毕业后，季卿白已经搬了三次家了，虽然他每次收拾东西都很尽量小心，但总归难免有遗漏，
疗养院索要的素材时间跨度这样久，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足够的证明，但如此大的折扣力度还是让季卿白决定试一试。
他打开书桌旁收纳柜的柜门，里头的东西哗啦哗啦地出来，掉了一地。季卿白赶紧蹲下身子，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所有的东西，却发现好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放进去的新年卷轴。
这哗啦啦的声音惊醒了睡在隔壁的傅简辞。
“回来了？”
傅简辞高大的声音出现在门口，他沙哑着声音说了一句，紧接着赤着脚三步两步就从门口到了床边。
“嗯，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有，声音起来前我就行了。”傅简辞盘腿坐在床尾，这样一来，他身上本就短一截的裤脚此时变得更短了，堪堪能盖住他的小半个小腿，
又细又长的跟腱就明晃晃地摆在季卿白面前，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克制地收回了目光。
“阿季，你回来的好晚。”傅简辞半睁着眼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并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
“嗯，聚餐就是这样的，无聊又漫长。”
因为撒谎，季卿白的手心微微出汗，脸上也不自觉的浮现了点异样，但好在屋子里没有开灯，所以就很好含糊过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成功的时候，一向不怎么过问他事情的傅简辞忽然反常了起来：
“都跟谁啊？”
“就……科室里的那几个人。”
季卿白喉头一梗，慌忙之下，他只好随便报了神经外科的几个医生的名字。
“哦是吗？”
傅简辞狐疑，他的嗓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听起来既低沉又绵软，让原本就心虚的季卿白更是招架不住。
“是……是啊。”
季卿白回答的磕磕巴巴，只一转眼的功夫，傅简辞的脸庞忽然在面前放大了无数倍。
浓郁的香气一瞬间将他整个人吞噬了进去，季卿白更加慌乱，他慌忙地想躲闪，可身后就是柜子。
左边，右边，是傅简辞的手臂，
根本无处可逃，
季卿白只能眼睁睁地任由傅简辞无限地靠近他。
沙哑着声音，凌乱的头发，粗重的喘息声都让季卿白浮想联翩，下意识地他缓缓闭上眼时，
预想中的并没有到来，只是耳边忽然想起两下抽鼻子的声音。
季卿白睁开眼睛，傅简辞并没有对他做什么，而是将头靠近了他的耳畔。
“傅简辞……”
“阿季身上没有酒味。”
傅简辞闻完，又退回了床上，一脸地平常地又说：
“没喝吗？”
“没，没喝。”
“所以只要不喝酒不会胃疼？”
“也不是。”季卿白背靠书柜，他赶紧换了个地方站立，试图逃离这股浓郁香甜的柚子气。
“吐了就都会疼的。”
傅简辞听后点了点头，并且换了个姿势，将两条大长腿放了下来。
“那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医院需要提交一点儿照片而已。”
“哦，照片啊。”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傅简辞忽然像是来了兴致，他右臂一撑，整个人从床上跳了了下来，自然地蹲在了季卿白的身旁，看着他在书柜里翻找照片。
“需要什么时期的照片？我陪你一起找。”
“嗯……很多，比如三年前出去下山区义诊的，还有大□□动会时候的。”
书柜里的东西多而杂，又因为是老式的收纳柜，分区做的并不明显，因此很多不同之类的东西杂七杂八地堆放在了一起，经常一个收纳箱里放了五六种不同种类的东西。
所幸相册的目标还是很明确的，很快，季卿白就在所有杂乱无章的东西中发现了一本看着像是皮质的册子，
他一只手托住册子上面压着的重物，另外一只手捏住册子，用力朝外抽了两下，可被东西压住的皮质册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黏在那里一样，纹丝不动。
在一旁翻着储物箱的傅简辞看到了他的窘迫，他凑了过来，将手覆盖在了季卿白的手，接着两人指节一齐用力，终于将册子抽了出来。
皮质的册子原来并不是册子，而是一个套着皮质的外壳的笔记本，墨绿色的封面上还用着烫金的字体上面——
H大运动会安慰奖奖励，
本子的右下角还标注着日期。
傅简辞拍了拍皮封面上的薄薄的一层灰尘，才翻开了它。
笔记本第一页是空白的，这是季卿白用本子的习惯，
紧跟着，第二张是用彩色铅笔画着的一张五颜六色的心脏流速图，制作者看起来非常用心，不仅心脏的整个形状非常的像，就连血管流向的标注，和不同类型都用了不同颜色的画笔做了区分，
即使到了现在也清晰可见。
傅简辞一连往后翻了好几页，上面画着的都是身体上的各个器官，或者是局部的分析图，傅简辞虽然不懂这些的，可他依然一页页的翻看，眼神中透出这认真。
没一会儿，一张区别于之前所有画风的黑白速写出现在两人眼前，还不等傅简调转角度看清这张速写画的到底是谁，
季卿白就慌里慌张地一下子就从他手中抽走了笔记本，他迅速将本子合上，并且在柜子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塞了回去。
“唉！我还没看清呢，画的是谁啊？”傅简辞脸上遗憾的意味尽显，他侧过来，伸长了手臂想去柜子里翻找刚才那本笔记本。
但季卿白却不想让他翻，用手挡着，垂着头，举止间极为不自然，很显然是在隐藏着什么。
“怎么？画的心上人？”
“别胡说。”季卿白微恼，他甩开了傅简辞的胳膊，开始重新在柜子里找相册。
傅简辞看到他的这副不明不白的态度，脸色微微一变：“喂，不会让我猜对了吧？真的是？”
季卿白没说话，并且直接调整了坐姿，背对着傅简辞。
“艹，季卿白！你画的不会是秦坤吧？”
傅简辞猛地站起身，他走到了季卿白的正面，扒着他的肩膀质问：
“你不会分手那么久了还想着人家吧？你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当年他绿了你的事情你忘记了？”
傅简辞越说越激动，双手也不自觉地用了些力气，指腹深深地陷进了季卿白的肉里，
抓的他生疼。
“放开我。”季卿白微怒，秦坤是他想遗忘的过去，他本就不想再提起，更不要说还被傅简辞提起。
“我不放。”
“放开。”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以后不再想他。”
见季卿白不说话，还一副郁郁寡欢的悲凉神情，傅简辞再一次咬牙。
“季卿白你以后能不能不从垃圾桶里面找男朋友啊，前脚一个PUA你的王旭西才刚走，你现在又在怀念一个又骗钱又骗感情的秦坤，你真是……”
“你是受虐狂吧？”
傅简辞最恨的就是季卿白这个样子，他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口不择言。
“你说我什么？”
季卿白不可置信地抬头，他看着傅简辞，也跟着起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竟然一把将傅简辞推出了房门。
在临关门前，季卿白朝他吼了一句：
“对，我就是受虐狂，我要不是受虐狂……”
也不会喜欢你，六个字本要脱口而出，但在最后关头，季卿白还是收住了口，继而换了一副说辞。
“对，我就是受虐狂，我要不是……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关上门后，季卿白身子靠在门板上缓缓滑落了下来，他抱着胳膊，将头放在膝盖上。
原本是不想哭的，但看着外头的月亮，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季卿白想起了妈妈。
小时候，他爸在建筑工地被意外掉下来的钢筋砸死了，后来，他跟着妈妈改了嫁。继父是个沉默寡言的教师，他独自带着一个有先心病的男孩，那个男孩比他要大三岁。
因为生病的缘故，男孩时常请假在家修养，而他的妈妈则理所当然地照顾起来男孩，
起初，季卿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甚至还很开心自己重新拥有了一个家，直至后来，他发现他考第一名所带来的关注度甚至抵不过男孩咳嗽一声高时，
季卿白才知道，原来从父亲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同时失失去了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渐渐地，季卿白也就不再说话，直至初三那一年，继父和母亲出了车祸，一瞬间，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
可命运仿佛跟他开玩笑似的留给他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
后来，等他再次见到萧闻昇的时候，是他出了车祸，变成了一个躺在病床上生活无法自理的人。
他是受虐狂吧？或许是的。
不然也不会拿出来全部的积蓄去供养一个他曾经怨恨过的人。
季卿白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他又重新蹲到柜子面前，重新找着他需要的资料。
哗啦啦地声音又响起，刚才被他堆叠好的卷轴此时又都全部掉了下来，其中还有一个狠狠地敲打在了他的脑门上。
卧室的门被打开，傅间辞冲了过来，他一把将捂着头季卿白揽进怀里，
“怎么了，怎么了？砸到哪里了？”
一瞬间，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绪夺眶而出，季卿白将头埋在傅简辞的怀里，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