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刚下工,身上的汗衫湿了又干不知道第几回,他索性赤着健硕的上身,大手随意捏着汗衫往宿舍走去。
“平哥!”
有人叫他,刘平往后看去,是小薛。
小薛是今天和他一起装车的工人,只不过是散工。
看着身后那个笑得灿烂的瘦猴,刘平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还是个非法招进来的童工。
小薛蹦跳着往刘平跟前跑来,突然想起刘平始终对他所谓的十八岁十分存疑,赶紧稳下步子装作成年人的沉稳样。
可惜还没到跟前马上又忍不住了,笑嘻嘻道:“平哥,我这星期工资发了,请你下馆子去。”
刘平模样凶悍,工地最奸猾的老油条都不敢惹他,但是小薛知道他平哥人很好。
他那天中暑,因为是散工,工头不乐意他浪费时间休息,他只能浑浑噩噩地继续往吊机上绑材料,临了吊机升吊出了点小故障,他又刚好脑袋发懵眼前一片黑,一时没跑开,巨大的铁吊钩眼见挥上他的脑门,是刘平从不远处跑来把他扯开。
算是救了他的小命。
他那时就打算好这顿饭必须请,还得请他去市里最好的酒楼!
当然他还是有些小算盘的。
工人们总欺负他逗乐,可他真实年龄不太够到成年,离了个两三岁,能找到现在这个黑心又胆大的工头实在不容易,辞职不干是不行的,如果能求得刘平庇护最好不过。
刘平皱眉欲拒绝,小薛却容不得他说出一个不字,硬扯着他就往围着工地和工人宿舍的铁皮围挡外出。
刘平摸摸裤兜里瘪下去的烟盒,轻轻撕开小薛,和他并肩往工地外走去。
出了工地,才见得城市繁华。
酒足饭饱,刘平趁着小薛去上厕所自己去把账结了,出酒楼门见他扭扭捏捏红着脸吭哧半天憋不出一个屁,刘平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再上工你跟在我后边。”
这就是要庇护他的意思了。
小薛喜不自胜,一蹦三尺高。
刘平噙着烟看他觉得好笑,摇摇头。
小薛有住处,在老城区的一片棚户群里,治安都不能说不好,说是本市的垃圾场老鼠窝都是抬举。
刘平知道他最多超不过十五岁,小少年可以出于各种原因来工地做黑工,他不能干涉,但他是成年人,将一个青少年安全送到家是他的义务。
两人走进黑黢黢的小路,两侧的野草围着电线杆长得繁盛——全靠野狗浇灌。
细弱的猫叫声引不起旁人多的注意,刘平循着声音看了一眼,看到两只绿油油的小灯泡,是一只瘦弱的幼猫,正蹲坐在围满秽物的垃圾箱后。
小小一点,如果不是眼睛发光,几乎要被垃圾掩埋掉了。
这种地方野猫多了,刘平收回眼神,幼猫又叫了起来。
这次小薛也听到了,看过去:“咦?我们这附近不该再有猫了,这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
他没走近看,嘟囔两句就继续和刘平并肩往前走。
他家在棚户区靠里,平时也一个人走这条路他其实是怕的,今天有刘平送,他高兴话就多起来:“平哥你不知道,我们这有个光棍,老婆打跑了三四个,不知道在哪听说吃猫肉能旺财运,本来我们这野猫多了,一到晚上都能打起来群架!”
“那光棍逮猫吃肉,剩下的野猫闻着味都吓跑了,我们这清静多了。可你说他吃归吃,猫皮内脏什么的他又不耐烦收拾,全扔到草堆子里,这天气晒半天就丑了,熏死人。”
说着他捂着鼻子做臭不可闻状。
说着二人路过一间小房子,小薛噤声走过去猫在窗户下看了两眼。
突然窗户口站起来一个人影。
阴沉沉的一张长脸,两只眼睛耷拉着盯着小薛,小薛吓了一跳,讨好道:“爷,垃圾箱那块不知道哪跑来只小畜牲,你看着什么时候去逮了,帮帮大家还个清静哈。”
那人挑起一个笑,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窗户里能看到,他转身在墙角掂起一只自制的网兜,边动身边咳着喉咙里的浓痰,发出嗬隆的声音。
刘平眉头皱起来,小薛背过窗户面对刘平时又是另一幅表情,不屑又鄙夷。
发出一声轻蔑的:“嗤。”
接下来的路刘平脚步快了很多,路过一片草堆,确实是臭气熏天,不知道是多少只无辜小生命的埋骨地。
小薛又骂起来,因为这片草堆就挨着他家。
到了家门口,他冲里喊了声“奶!我回来了!”然后请刘平进去坐坐。
刘平没多说话,拜拜手就往来处走。
小薛扒在门口看刘平背影,高大的男人大步流星,走得飞快。
他摸摸脑袋,想着他平哥可能有什么急事吧,转头笑着进屋:“奶!我从大酒楼给你带了八宝饭嘞!”
刘平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起来,那只幼猫绿油油的眼睛始终在他眼前晃,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心慌。
还没跑到垃圾箱处,就听到叫骂的声音。
刘平按着狂跳的胸口,疾步到跟前看,是一个人影捂着脑袋跌坐在地上哀嚎。
正是那老光棍。
刘平不理他,往上看,那只幼猫端坐在屋檐上,细爪子轻轻搭在一块碎瓦片上,身子看着细瘦,但是气势却摆得很足。
他见了刘平,两只绿眼睛往下扫了一眼,再往上翻,刘平甚至怀疑他翻了个白眼。
小猫轻轻起身,尾巴在身后细条条竖着,悠闲得晃晃,不紧不慢绕着那片碎瓦转了一圈,四只细爪子优雅交替,最后换了个地方端坐。
换了只爪子仍旧搭在碎瓦上,眼睛睨着刘平,明晃晃的威胁。
小鼻子皱起来,哈出没长齐的小尖牙,滚!
他知道这碎瓦的能量,摸清了自己位于高处的优势,很有优越感,虽然腹中空无一物,坐在屁股下面的后腿也痛的发颤。
刚才那人来的突然,手里的东西敲住了他的后腿。
不过他反击回去了,最好把他砸成个大傻逼!
刘平低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任一趁机用爪子拨动着那片碎瓦,眼睛眯起来测量距离。
两条腿的都是坏东西。
电光火石间,刘平动了。
矫健的像只花豹,右腿在墙面上借力,大手裹挟着风声,一跳半个身体都探上了高高的屋檐,任一喵呜一声毛全炸起来,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捏住后颈皮抓进了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手里。
他挣扎起来,但是无济于事,还软的细爪子在刘平皮糙肉厚的胳膊上一点印子也留不下来。
刘平把幼猫带进了一家宠物医院。
医生看见任一就挑起眉毛,赶紧抱过来安抚炸的像毛绒球的小猫,“哎呦这小宝贝气性不小,别气坏了。”
测肛温、查耳螨、找跳蚤、清洗除虫......
一番下来,任一再生气也耐不住身体上的疲惫,昏昏沉沉睡着了。
刘平被护士教导怎么抱猫,两只胳膊生疏地摆弄着姿势,把不到他一只手长的小猫圈进臂弯里。
“小猫很健康,后腿看着不太舒服但是不碍事,避开别碰就行。”他拿出一个绿本子放进刘平手里的大袋子,“疫苗十天后再来打,接下来几针按这个本子上标注的时间过来就行。”
任一睡着了,窝在一个猫箱里,刘平一手提猫箱,一手提着猫砂猫粮等物,待回了宿舍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养了只小猫。
他的宿舍在二楼,晒一天活像个蒸笼,其余工人都和工友挤在一楼睡,所以他的房间里暂时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把小猫小心地从猫箱里捧出来,软软热热的,还睡着,一点也不警醒。
那医生说是品种猫,血统很好,叫什么豹猫。
他拇指绕着一片漂亮的花纹画圈,确实像只小豹子,第一眼看见那双绿眼睛,全是倔强和杀气,真像是一只落难却不肯低头的小豹子。
任一早醒了,但是他因为羞耻装睡,一声不吭。
又是哈气又是威胁的是自己,最后发现能找个暖和被窝睡,欲拒还迎的又是自己。
他的母亲是只流浪猫,模样却不是流浪猫的样子,没几天猫妈妈被人抓走,兄弟姐妹也陆续走散,最后只剩他一个,辗转来到这片地方。
饥饿和危险让他很警惕,谁知道今天喵失前爪。
他的眼珠子盖在眼睑下叽里咕噜转,也不算亏,这个人的灵魂闻起来干净纯粹,是个能伺候好他的。
任一不知道,他的尾巴早早出卖了他的心绪,刘平看着那条在他手掌边绕来绕出的毛尾巴尖笑了。
刘平脑子里没有给猫起名的那根弦,他养猫已经是冲动中的冲动,如何安置猫咪更是一窍不通。
没多久他们就从宿舍搬了出去,原因无他,因为任一偷偷溜出去玩被发现了。
工头很生气,任一歪着脑袋藏在建材堆里听那个矮胖子把刘平骂得一无是处,比路上的破烂塑料袋还像垃圾。
他没有任何自己拖累了刘平的自觉,就像全天下所有猫猫一样,我的问题是你的责任,你的问题仍是你的责任。
难道你要让一只小猫咪去承担错误吗?
任一打了个滚,懒洋洋晒着肚皮,爪子张开,半眯着眼懒散地舔着肉垫,伴着矮胖子发飙的声音睡着了。
他再次醒来就是刘平把他兜进怀里的动静吵醒了他,他抖抖耳朵很不耐烦刘平的触摸,从他的怀里跳下去,在沙土地上伸了个长懒腰。
瞥见刘平背着铺盖卷,颇新鲜地绕着刘平走了一圈,这人平时冷着张脸,此时背了铺盖卷竟然也不显得搞笑。
但是任一非要笑话他,小小的猫弹跳力惊人,蹭蹭跳上刘平的肩头,他长得很快,刚被捡到时身子只有刘平一只手长,现在已经盘在刘平脖子后已经能当半个围脖了。
任一把脸凑到刘平的脸前,刘平已经很熟悉他,自然知道这小东西没憋好屁,挑眉弹了一下他的圆耳朵,“趴好。”
任一心里冷哼一声,硬站在刘平的肩头,像个皇帝一样昂着猫猫头巡视眼前这片自己刚圈下的领地。
刘平在外面租了间位于城乡结合部的自建小房,位置偏僻,不过胜在不是高层,刘平不用工作之余还要担心任一溜着屋檐跑酷不小心摔下去。
刘平在工地那些天总是早出晚归,现在换了工作倒是闲了一些,不过身上总是有些青紫的痕迹。
任一此时正盯着他左肋上的一团淤青研究。
他已经是只大猫了,金棕色的花纹漂亮夺目,小猫步迈起来骄矜的很,尾巴高高翘着搔在刘平的下巴上,四只小肉垫从刘平的肩膀踩到腹肌,又绕回去踩上刘平的脸。
绿眼睛始终死死盯着那团淤青。
刘平赤着上身随便套了条运动裤靠在沙发上回短信,胸肌顺着他的呼吸起伏。
余光里漂亮的猫猫突然立起上身,抬起两只前爪,啊哒!对准淤青狠狠踩下去。
然后狠狠滑倒,在刘平块垒腹肌上摊成一张猫饼。
刘平笑了,胸腔震得任一脑壳发麻,一只手拎起他的后颈皮,“好玩吗?”
任一尾巴在他的嘴唇上绕了绕,刘平没指望一只猫能回答他。
他平时和人相处话很少,回家对着不会说话的猫话却多了起来,“嗯?咪咪,好玩吗?”
他眼睛含笑,盯着任一的绿眼睛,阳光暖洋洋从窗户外打进来,任一眯了眯眼,一颗小尖牙露在外面,他决定吓吓这个人类。
“不好玩。”猫猫说话了。
刘平的瞳孔骤然缩紧,大手猛地松开对任一的钳制,任一轻盈从他身上跳下去,在地上踱了两圈,继续道:“但是现在的你比较好玩。”一脸的傻样。
刘平确定了自己不是幻听,他缓缓从沙发上起身,眼睛紧盯着口吐人语的猫咪。
他自小和人相处的少,更不要提养宠物,对很多常识缺乏认识,但是猫会说人话绝对不是常识之一。
他慢慢蹲下,和那对绿眼睛对视。
“你是妖?”
任一挑起猫胡子,露出一个绝不该在猫咪脸上出现的表情。
他似人那样笑了笑。
光点从他金灿灿的皮毛中冒出,越团越多,最后包裹着猫咪,刘平屏住呼吸。
光点散去,猫咪大变活人。
是一个少年,约摸十**岁的样子。
金棕色头发柔软顺滑,刚到锁骨,猫眼上挑,宝石一样的绿眼睛湖水一样透彻,他浑身不着寸缕,丝绸般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烁着惑人的碎光。
“差不多吧。”少年从跪坐的姿势慢慢俯身,他不熟悉人类的走姿,于是还像猫咪走路一样手掌膝盖着地,软腰下陷,身姿无限美好。
刘平背靠着沙发席地而坐,看着他的猫缓缓向他而来。
任一凑近刘平的脖颈,嗅嗅男人身上他最熟悉的味道,惬意地眯着眼睛,轻轻一翻就窝进了刘平的怀里,男人的怀抱炙热干燥,他舒服极了,仰躺着伸了个懒腰,纤臂一展勾在刘平背后。
半晌他身下的男人没有任何动作,任一皱起眉头睁眼看着刘平的眼睛,“?”
刘平还没回过神,他捡来的猫,一个眨眼,变成了人。
接下来更让他绷不住表情。
任一柔软的发丝铺散开,眉眼完全露出,更显出逼人的漂亮来。
他对刘平的不上道很生气。
身体柔软的猫少年把自己的重量完全交付给刘平,还青涩的身体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肌肉却匀称,他丝毫没有人类的羞耻心,完全地敞开自己。
刘平平时撸猫的手法他很喜欢,虽然此时傻子一样,但他愿意暂时原谅他一下。
于是拉起刘平的一只糙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愣着干嘛呆子,摸我。”
“!”
小猫咪哪有坏心眼,想要摸摸就直说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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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穿插番外一 喵喵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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