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乐绵的成绩有所进步，所以她妈大发慈悲，给她的生活费多加了一千块钱。
乐绵：【谢谢妈妈。】
她想到了在阶梯教室上课的内容，想到生育的痛苦，又发了一条消息：【妈妈，我爱你。】
妈妈：【看不出来。】
乐绵：……
生活费多了，乐绵很高兴，趴在床上晃着脚丫，给许佑发了条信息：【在干嘛？】
班级群里消息不断，乐绵点进去看了看。
李荣恩在群里问有没有人跟周思倩关系比较好的，说是周思倩没回家，家长联系不上她。
乐绵诧异地看向阳台外黑漆漆的天空，大晚上的，她不回家跑哪去了？
【我跟她关系可不好。】
【我连她微信都没有。】
【她为什么不回家啊？该不会待在学校过夜吧？】
……
同学们在群里议论纷纷，但说话的态度完全就是事不关己，没有一点担心。
周思倩跟谁都不亲近，她在班里很少跟人交谈，所以也没人了解她不回家会去哪。
乐绵不禁有些担心，但是担心也没用，她也不知道她会去哪。
但她能猜到，周思倩为什么不回家，大概是因为语文成绩的事。
她给周思倩发了条信息：【你还好吗？】
这时许佑的消息过来了：【准备下楼扔垃圾。】
乐绵：【一起吧。】
她忙从床上蹦起来，穿上毛绒拖鞋，往睡衣外面套了件毛茸茸的兔耳朵外套，拎起客厅那袋垃圾跑了出去。
许佑站在门外等她。
“走吧。”乐绵笑笑。
许佑一动不动，看着她手上的垃圾袋：“垃圾桶也要扔？”
乐绵低着头，她的垃圾袋底下装了很多牛奶盒，垃圾桶是镂空图案的，而且很轻，牛奶盒挤着垃圾袋，卡住了垃圾桶镂空的部分，她连着垃圾桶一起拿出来了都不知道。
“啊哈哈……”乐绵将它们分离，“不是不是。”
许佑忍俊不禁，手握成拳掩唇笑着。
“我帮你拿。”等乐绵弄好后，许佑朝她伸出了手。
“不用啦，又不重。”乐绵摆摆手。
“嗯，又不重，我拿两袋没所谓的。”他一把夺过她的垃圾袋。
这年头，垃圾都有人抢。
-
夜晚的云朵稀疏，月牙周围那一圈毛茸茸的光有些朦胧。
冷风呼呼。
乐绵和许佑走在路灯下，乐绵两只手揣在口袋里，问：“你看班群了吗？”
许佑给班群设置了免打扰，在给乐绵回消息的时候班群上面显示了几十条消息，但他没点开。
“没看，怎么了？”
“周思倩她没回家，老师在班群里问呢。”乐绵说。
“你很担心她吗？”许佑问。
“有点吧，”乐绵揉揉鼻尖，“好歹同桌一场。”
他们走到了垃圾桶的附近，看见了垃圾桶旁边蹲着一个人，那个人缩成一团在看手机，朦胧的夜色里，只有脸上亮着光。
乐绵和许佑对视了一眼，许佑往前走去，扔掉垃圾，眼神扫过那个蹲着的人：“周思倩？”
他回头看了乐绵一眼，乐绵走近一看：“周思倩！”
周思倩抬起头，倏地一下站起来，转身离开。
乐绵跟了上去：“你有没有看微信？”
周思倩低着头很快地走着，乐绵也很快地走着：“你不打算回家了？”
“你别管了。”周思倩小声说。
“你要去哪啊？”乐绵在她身后问。
周思倩忽然停下脚步，融进夜色里的瘦弱身影，在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乐绵听到了细小的抽泣声，她哭了。
“其实我挺瞧不起你们的，”周思倩一边哭一边说，“你们从来不把努力当回事，考试就抄，抄对了就洋洋得意，那明明就不是你们的真实成绩，我认真地做题背书，有什么用，成绩还没有你们这些互抄的人高。最可笑的是，我给别人抄我的答案，别人却考得比我还高。”
以前周思倩不懂拒绝别人，班里有人要抄她的英语试卷，她答应了，那人没全抄，抄了一部分选择题，另一部分抄了另一个人的，左抄抄右抄抄，成绩一出，比周思倩考得还好。
周思倩的排名就这样被挤下去了，她很不服气，所以后来肖雨说要抄她试卷的时候，她怎么也不肯。
乐绵张口结舌，原来她能说那么多话。
周思倩把曾经的事积压在心里很久了，她吸了吸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和你们这些人分到同一个班。”
乐绵皱了皱眉。
她知道作弊是不对的，但是对于他们这种不爱学习又要给家长交代的人来说，作弊是最轻松的一种方式，或许，他们心里从来没有尊重过任何一次考试，他们就只是来走个过场。可是乐绵没想到，他们作弊还会给老实学习的同学带来一些伤害。
“那你……既然瞧不起作弊这种行为，你自己又为什么要作弊呢？”乐绵不明所以地问。
她怕自己的问题刺激到她，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她，如果周思倩要跑，她可以及时抓住。
黑夜里，周思倩缓慢地咽了咽唾沫：“当然是因为想考得更好，大家都作弊，我不作弊怎么可能考得过你们！”
“还有就是……”她轻声说，“我很想知道不劳而获是什么感觉，会很轻松吗？会上瘾吗？”
乐绵叹了口气：“你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你和我们不一样。”
周思倩：“那我是什么样的？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书呆子？还是一个怎么学都原地踏步的书呆子。”
乐绵怔了怔，其实除了和周思倩当同桌那会儿觉得她是一个很安静很认真学习的人以外，其他时候她都没有关注她……
只是偶尔看一眼后门，都能看到她坐在座位上。
乐绵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周思倩，如果学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周思倩僵了僵，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有时候，挺看不惯你们的，”她嗤笑一声，“一上课就睡觉发呆传纸条聊天，下课了就蹦蹦跳跳聊八卦，带一堆零食来学校，还把书桌装饰得花里胡哨的……真像一群不学无术的暴发户。”
乐绵被她说囧了：“要不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得了。”
“又不是只有你这样。”周思倩回头看她。
确实，班里大部分人都这样。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每天都埋头苦学，那我们岂不是人人都是学霸了，你竞争该多大啊，你看不惯我们干嘛，你应该偷着乐才对。”乐绵说。
周思倩：“不知道，可能是羡慕或是嫉妒吧。”
乐绵疑惑地看着她。
“羡慕别人的青春是彩色的，而我的青春，是固执的灰色，”周思倩叹了口气，“三年，那么漫长，这样的灰色，要伴随我三年。”
“哪怕如此，我也不要成为你们。”她补充了一句。
她才不要做玩世不恭的二世祖。
一阵寒风吹过，乐绵抖了抖：“好冷，你真的不回家吗？”
周思倩：“……”拜托！她在很认真地控诉耶！
所以说他们这种人就是讨厌，永远都一副没正经的样子！
周思倩有些生气，但当乐绵从后面一把抱住她的时候，她愣住了。
乐绵抱着她的胳膊搓啊搓：“你穿这么少不冷吗？你不回家要不去我家吧，我家就我一个人和一只猫，你不回家是不是怕被爸爸妈妈骂呀？”
上一秒还觉得乐绵讨人厌的想法，在这一瞬被消灭了，周思倩转身推开了她：“你别管我，你快回家吧。”
乐绵不太放心地看着她。
“还有人一直在等你。”周思倩看着她的身后说。
乐绵回头看，许佑裹着一件棉服，形单影只地站在寒风中，路灯昏黄的光线洒了他一身。
她差点把他忘了。
这个傻瓜，考试这么聪明，现在怎么就这么笨，不会自己先上楼，微信跟她说一声就好了嘛。
不过他的棉服看着挺暖和，应该冷不死。
“你怎么办？”乐绵问周思倩。
周思倩还没开口，黑夜里传来一道愤怒的女声，在喊着她的名字。
她们同时看了过去，一个中年女人怒气冲冲地走到她们面前。
“妈妈……”周思倩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找死啊！打你电话不接，家也不回！”周思倩的妈妈逼近她，扯着她的胳膊说，“还有！为什么这次月考语文成绩是零分？？？”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交了白卷啊？”
周思倩缩着脖子摇了摇头。
乐绵被她妈妈的气势震慑住了，周思倩的妈妈看着挺彪悍啊，女儿却又这么文静。
许佑听到声音走了过来，乐绵跟他使了眼色，示意他别说话。
“那是怎么回事？”周思倩的妈妈吼着问。
“我……我……”周思倩以为妈妈已经知道她作弊的事了，现在看来，班主任并没有告诉妈妈，“我考试的时候睡着了。”
“睡着了！？”周思倩妈妈震惊地睁大眼睛，皱纹都在愤怒地颤抖着，“你这个废物！什么时候不能睡偏要考试睡！本来就笨，还不肯认真，你知不知少一分就多一千个人压在你头上啊！”
“考了零分就不敢回家是吧，你不回家我还以为你去哪里学习了呢，结果跑出来跟同学玩！”她指了指乐绵和许佑。
乐绵和许佑：……
两人无辜地对望一眼。
“你还有脸玩！你不学习是想干嘛，我看你就是一个废物！”周思倩妈妈掐着她的胳膊说。
乐绵不禁皱眉，怎么会有父母这样说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为她好，也不该这样说吧，真是大开眼界。
“阿姨，她没有找我们玩，我们是碰巧遇见的。”许佑平静地开口解释。
周思倩妈妈看了眼许佑：“你别替她狡辩了，我还不知道她，表面上在认真，心里就想着偷懒，周思倩，你要是再敢给我考一个零分，以后手机也别想碰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废物。”
“阿姨，她不是废物，”乐绵站出来说，“她是我们班最认真学习的人，上课从来不会睡觉，下课连水都不喝，也不跟同学玩，每天就是学习学习，她的生活就只有学习了，她是一个非常有毅力的人。”
“哼，最认真学习的人？那怎么不见你考第一啊？”周思倩妈妈戳了戳周思倩的脑袋，语气比之前软了一些。
泪水在周思倩的眼眶里打转，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着，肩膀也在颤抖着。
“哭哭哭，成绩都出来了，哭还用吗？没用的东西。”妈妈的话在她耳边变得模糊。
周思倩用胳膊挡住眼睛，控制不住地嘶吼：“够了！”
所有人皆是一怔。
“在我同学面前羞辱我你很高兴是吗！”周思倩吼着，“你这么在乎成绩，那就找一个学习机器当你的孩子就好了！”
她大口喘气着，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你这是什么话，”周思倩妈妈疯狂眨着眼睛，看上去很困扰，“你有我这样的妈妈就该感激不尽了，你知不知道在山村里有多少小孩没书读？你要不要去试试？我想把你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你反倒不乐意了是吧？不乐意你说，我以后都不管你了。”
“我不要你管，”周思倩红着眼说，“我自己能考多少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要的分数，我暂时考不到，以后，也未必能考到，别对我抱期望了。”
“啪！”
一巴掌落在了周思倩的脸上。
乐绵立马把她护在身后。
周思倩妈妈愤愤地盯着周思倩，那沉默的目光让人喘不过气来。
“现在立刻，给我回家！”
乐绵：“阿姨……”
许佑忽然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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