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春日祭典。
按礼部律法,春日祭典应帝后同行,太子随行。朱景融一没立皇后二没设太子,杜言思来想去准备让皇子中年纪最大的朱见蹊随行,谁知刚一开口,就被朱景融回绝了。
何双阳把衣带子系好,边理叶约礼的衣领边皱眉道:“少爷真的要去祭典?”
“只是在陛下后边跟着,”叶约礼不甚在意道,“又不是龙潭虎穴。”
何双阳倒宁愿去的是龙潭虎穴,叶约礼至少还有一身阴诡暗器防身。
春日祭典不让长子随行,让朝中重臣跟着,偏偏这重臣还是朱景融亲自抚养长大的,何双阳用脚都能想到祭典过后又有多少跟东宫夺权的流言蜚语。
何双阳思索:“时间还早,要不要装个病?陛下他......”
“你不都说他是陛下了。”叶约礼打断他。
双王争权,朝中形势本就恶劣,皇帝不立太子反而对养子宠爱有加,是个人都能想到朱景融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前两天还有心思活跃的人来叶府投诚,还说什么只求幕僚不谋官职,只为助叶相心想事成,心思明晃晃的,想装眼瞎都难。
“祭典而已,再说了,这种事我经历的还算少吗?”
叶约礼笑得漫不经心,把霍煊打的那条白玉腰带系上去,青玉扳指跟白玉磕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今日街上热闹,何叔代我去绣染坊把那块青玉拿了,”叶约礼看着白玉继续道,“顺便再做两件衣服,用黑的雀金裘。”
何双阳不解道:“平常最黑的不是鸦青色吗?”
“不是给我做。”
白玉腰带扣着还挺麻烦,叶约礼弄了好几次都没扣上,手上出了层薄汗。
何双阳思索地看着白玉腰带。
“这是北境的样式吧?”他绕道叶约礼身后,轻轻一拨,腰带安静环在叶约礼腰上。
“什么?”叶约礼疑惑道。
他的衣服配饰都是由专人做的,平日跟人来往交流也不看着装,对各地时兴的纹样了解不多。
叶约礼翻了一点边仔细研究。
不是当下流行的款,金丝镂空缠白玉,倒有几分庄重肃穆。
叶约礼:“北境流行这个?”
“这我就不清楚了,”何双阳促狭地笑笑,“过几天问问周先生,说不定他知道。”
门外正好传来了阵敲门声,伴着小狗的响亮,催促着开门。
“应当是小霍。”何双阳先一步乐呵呵地开门。
“宫里来人了,杜言跟金吾卫也来了,你准备......”
霍煊头也不抬地走进来,语速飞快,其间抬眼看了眼叶约礼,后面的话突然焉了下去。
“人到了就走吧。”叶约礼把脏包招呼到身边,伸手逗了两下,把它给了何双阳,“劳烦何叔看它一天,午时三刻喂点肉,再带它出门溜两圈......不走吗?”
“走,走,”霍煊缓了缓神,说话像个小姑娘样磨磨蹭蹭的,“那腰带......你穿着合适吗?”
“刚好,”叶约礼点点头,“就是不太好扣上去,多亏了何叔,一下就弄好了。”
霍煊走路动作一顿,紧张道:“何叔一下就扣好了?”
不然呢?叶约礼狐疑地撇了他一眼。
叶约礼:“腰带纹样是北境的吧?”
“何叔知道那纹样?”霍煊立刻警觉。
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复。叶约礼无声嫌弃,搞得这么紧张。
“他不知道。”
“呼,那就好。”
“?”
“不是,不好......不是不好,是......啧,算了。”
明明今日是春日祭典,两人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慢慢悠悠地踱到门前,朝杜言等人掬了一躬。
今年的祭典比以往晚了两个月,但百姓的热情依旧高涨,每条路都有方鼎祭祀,人们纷纷把五谷荷包丢进去,有的挤不进去急眼了,就洋洋洒洒撒了一大片,任由稻谷随着天空散开。
商贩走卒也会借此机会送点小东西出去,免费的名气人流,不要白不要。
明泰寺所处的丰安长街此刻是人最多的时候,有百姓有官员,去寺庙正殿求了几根香,拐弯到偏殿古鼎前拜上三拜,再把五谷荷包丢进去,欢喜地等着今年丰收。
“这儿还挺热闹。”霍煊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北境没有?”
“有,但没这么热闹。”
北境跟北凉只隔了一条长江,战事来的轻而易举,百姓都只顾着怎么活下去,没有闲时间搞这些寄托美好愿望的祭祀典礼。
霍煊浅棕色的眼睛暗了暗,低声道:“我们那的人,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别的也不敢多奢求。”
马车里一时间岑寂无比。
良久,霍煊感受到身后的温热气息。
叶约礼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会好的,信我。”
“无论是北境的燕云十六州还是大楚各个边界,用不了多久,他们都不用再为战事惊心苟活,我会用我的一切,让这天下太平,百姓永乐。”
掌心淌着温热,沿着指根,蔓延到霍煊每一寸皮肤。他反手握住叶约礼,连骨头都在用力。
“你......”
“叶相,时候到了,”车外传来了金吾卫的声音,“陛下和百官在大雄宝殿处。”
“多谢韦将军,”叶约礼抽了手,掀帘下马。
两人在大雄宝殿的殿门前停了一会儿,不多时有僧人拿着柳叶水过来,往两人身上撒了撒。
随后有个武将打扮的人走过来,准备把霍煊带到偏殿去。
“不必,”叶约礼拒绝道,“他自跟着我。”
武将看了看霍煊又看了看叶约礼,咬咬牙道:“那刀......”
“刀也不必收,”叶约礼气定神闲地站着,朝霍煊抬了抬下巴,“过来。”
武将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右手一抬,让两人进去。
大雄宝殿前有棵菩提树,葱蔚洇润,两旁站着文武百官,朝服绯红,从殿门前一直延到山门后,几乎是在叶约礼进门的同时,纷纷抬眼望向他,以及身后的霍煊。
叶约礼熟视无睹,带着霍煊踏过千重目光,绕过神佛鬼怪,在千阶梯前停下。
山门后只有些老臣跟朱见睿和朱见蹊,与此同时李尔曹走了过来,拦住了霍煊。
“就让他走到这吧,叶相。”李尔曹鞠了一躬,“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叶约礼看着千阶梯上的明黄龙袍,轻睨地撇了他一眼:“陛下?”
李尔曹冷静道:“陛下能让霍煊来就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您竟还让他入正殿,陛下此刻......”
“我就在这等你,”霍煊出声打断了两人,他看着叶约礼,很轻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用意,能到这儿,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带着叶约礼踏上了一层台阶,随后退了下来。
浅棕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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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阶梯上有四根青铜柱,四方神兽各镇一柱,最外围是一条巨龙,把整个祭坛围了起来。
祭台上只有两个人,一是朱景融,二是钦天监监正沈鹤,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站在云边上,浮尘一甩眼睛一闭,倒真像不食烟火的世外仙人。
叶约礼踏上最后一层阶梯时沈鹤同时睁开眼,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语调有点冲:“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叶相把旁边的香点了吧,耽搁不得。”
叶约礼竟也没生气,深呼吸几下就去把香给点了。
沈鹤随后把一堆五谷佛纸放进祭坛里,轻轻一点,火光骤现。
朱景融也完成了皇帝的那部分内容,带着叶约礼退到青铜柱外,望着祭坛里的火焰。
“听说春日祭典是你一手操办的,没让杜言碰一下。”
“祭典是朝中大事,马虎不得。”叶约礼躬身道。
朱景融负手而立,沉声道:“祭典而已,无外乎是些怪力乱神的事,只是给百姓求个心安。”
“还望陛下慎言。”叶约礼恳切道。
朱景融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自从你彻查贪污官官相互的那次后,就再也没把大事放下去,你身子骨本身就弱,适当放下去些事,既能休息又能锻炼手下人,何乐不为?”
“陛下都说是大事了,我就更不能放手,不然怎么对得起陛下的栽培。”叶约礼不退反进,不肯松口。
朱景融并未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深深叹了口气:“你自己有分寸就行,别再像今天这样让人难堪。”
叶约礼躬身道:“祭典之后我亲自向方才的武将登门道歉。”
朱景融没再说什么,负手望着祭坛,神色放松平常,却无端让人感受到几分生死凉薄的寒意。
他正欲开口,祭坛中传来一声惊天炸响。
“——砰!”
朱景融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被叶约礼推到最外围,与之而来的,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陛下小心!”
沈鹤此刻从漫天黑雾里跑了出来,浮尘一甩,把朱景融给紧紧卷起。
整个动作都发生在眨眼间,朱景融呛了口浓烟,眼睛都被迷住了,抓着沈鹤的袖子狠厉道:“快去救叶相!快去!”
话刚落音,一道黑影竟不顾一切地闯进火海,直冲火光深处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叶约礼只见到火舌冲天,眨眼间席卷了整片天空。他也就比朱景融快了那么两下,一把将人推向外面,自己被落石砸断了腿,难以行走。
四周都是旗帜木杆,只需一点火就烧得旺盛,叶约礼被黑烟迷了眼睛,只能爬到最近的青铜柱前。
这火来的异常,又燎人眼睛,叶约礼只能捂住口鼻,尽量放缓呼吸。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叶约礼轻笑呢喃道,“还以为自己能再活几年......”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浓烟已经灌进了肺部,灼烧着每一次呼吸。
先从脚开始,叶约礼感觉到被撕裂的疼痛,眼睛流出了生理性的盐水,灼热的火风燎过,他只觉眼球都被撕成了碎片。
他不由深呼吸了几口,却被浓烈滚烫的黑烟呛出了声,干呕了几次,才把疼痛呕出去几分。
不远处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把叶约礼的昏沉搅散了几分,他随即调整了个姿势,静静坐在青铜柱下。
“......早知道今天就该带着霍煊跟脏包去散千金,让他跟付成程认识认识......”
京师只有散千金没带着霍煊去认脸,但应该也不成问题,何双阳会带着霍煊挨个认的。
身体突然轻飘飘的,叶约礼无端觉得有些困。
“要认你自己认去,”霍煊的声音在上空响起,厉声喝道:“你要是敢死,我马上就把叶家家业烧的一干二净,把朱家人都杀了。”
在只能听见燃烧物的炸响声里,霍煊的声音竟然清晰无比,只可惜声线在颤抖,听不出一点威胁的意思。
“......怎么这么爱哭?不是个小将军吗?”叶约礼费力伸出右手,抹了抹他半边脸。
捻了捻掌心,一片湿润。
再多的叶约礼也做不出了,因为在下一秒他就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
三日后,叶府小院。
云寸心坐在床边上,给躺着的人施好银针,对着站在一边的人严肃道:
“你真的想好了?这蛊要是种下去,可就真的是.....。”
“我知道,”霍煊打断她,“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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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成端王府。
“你说什么?没查到炸药来处?!”朱见睿一把将砚台扔了出去,顿时四分五裂。
“京师城就两家硝坊,你们还能查不到?”朱见睿怒道,“不是还有东西两坊跟鬼街吗?你们都找不到?我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朱见睿正在气头上,看着底下一群窝囊样更是气上加气,正要再骂上两句,府里的管家敲门道:“霍小将军醒了,现在准备回叶府。”
“他妈的能走路吗就回叶府?!”朱见睿骂了两声,卷起袖子就往外走,路过那群废物时冷声道,“好好查查机巧堂,别只顾着炸药不放......你们都这么蠢了还不快去,是想让我八抬大轿敲锣打鼓十里红妆明目张胆把你们送到凶手跟前吗?”
怒气一口说完心里果然畅快不少,朱见睿狠狠关上门,大步朝着偏院走去。
朱见睿大手一挥,威风道:
“你给我躺回去!”
“我得回去,叶约礼醒了。”霍煊执着道。
“你是叶约礼吗你就知道他醒了,”朱见睿一竿子打死所有苍蝇,“我以长兄的身份勒令你,给我躺回去!”
“你算哪门子长兄,”霍煊推开群魔乱舞的手,“没开玩笑,他真的醒了。”
“我可是王爷!大楚的王爷!”朱见睿喝道,“我以王爷的身份命令你,给我躺回去,哪怕你要见嫦娥都得把伤养好了。”
. . . . . .
半个时辰后,大楚最尊贵的王爷之一畏畏缩缩地进了马车,拐弯掉头到了叶府。
这小兔崽子动起真格可真要人命,朱见睿默默摸着自己脑袋包,悲叹心酸。
马车在停下来的同时霍煊翻身下马,他出门急,连外衣都忘了穿,只裹了件顺道捎上的披风,步履匆匆跑进小院里。
这一年来霍煊已经把叶府布局摸透了,原本绕来绕去要小半个时辰,霍煊一个轻功翻身一掠,几分钟就能到。
而此刻的霍煊慌不择路,还是半道遇见了何双阳,这才拐进了小院里。
“别着急别着急,”何双阳见霍煊的脸泛着病态,连忙扶住霍煊,“小叶醒了,好好的没事,倒是你......哎呀慢点!”
霍煊不顾旁人劝住,快步穿过竹林,径直去了叶约礼卧房。
叶约礼此刻坐在床上,一手抱着脏包,一手拿着古籍,神情轻松。
霍煊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稳稳落地。
“怎么喘的这么厉害?不就几步路吗?”叶约礼语调轻松,看不出是个才经历过生死的。
“啊,有点急,没调过来。”霍煊边呼吸边掩饰着,走了过去。
“伤怎么样了?”霍煊抽走古籍仍在一边,强硬道,“受伤了就不要看,古籍不行奏折更不行。”
“不看就不看,发呆总可以吧?”
叶约礼含笑地看着他,出奇的好说话。
霍煊盯着叶约礼,随后递了个眼神给脏包。
脏包立刻把藏在被子下面的书给叼了出来。
“这小崽子,到底向着哪边的?”叶约礼笑骂道。
“对谁好向着谁。”
这几步路走过来有些累,霍煊几天前才种了蛊,现下眼皮直打架。
“困了?”
“没。”霍煊强撑道,奈何身体实在不给力,额头抵着叶约礼肩膀迷迷糊糊的,一眼辨假。
“困了就上来睡会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霍煊当机立断躺了上去,翻身时还不忘伸手摸向床垫下,看看有没有脏包遗漏的。
“真没了,”叶约礼好笑道,“骗你是小狗。”
“本来就是小狗。”霍煊嘟囔着。
他也许真的太疲累了,只沾了个床边就睡了过去,在梦里翻了个身,险些掉下去。
叶约礼叹了口气,把人半边身子捞了回来,借着惯性,霍煊的手径直搭在叶约礼腰上,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叶约礼的寝衣是蚕丝织的,光滑柔顺,霍煊觉得舒服,把人箍在怀里,无意识揉搓了两把。
叶约礼瞬间痉挛了几下。
他耳根都是红的,顺着脖颈往下蔓延,却被薄纱很好的掩盖了绯红。
叶约礼伸手推了推霍煊,反倒被按在怀里。
“别闹。”
霍煊擦着他耳垂,不满道。
此刻两人的距离无比接近,鼻尖挨着鼻尖,呼吸交错。
他这才发现霍煊不仅眼睛是浅棕的,发尾也带了点不明显的棕,像老虎尾巴一样悠闲搭在两人身上。下唇两边有点肉感,挨得近了才能看见。
叶约礼戳了戳他下唇的软肉。
霍煊也许是被弄烦了,头抵在叶约礼颈窝里,狠狠地抻了抻。
像熟睡的小猫咪。叶约礼如是评价。
脏包知道主人睡着了,悄声地跳了上来,寻了个宽敞位置,一人一猫一狗就这么睡着了。
叶约礼再次醒来时,床边早已空了下去,伸手一摸,还有点余温。
“醒了?”一个紫衣女子走了进来,长发用木簪挽起,显得清雅又干练。
叶约礼讪讪道:“师父。”
“看来还不傻,知道我是你师父。”
她坐在床边,拿出了叶约礼藏在枕头下的奏折,做了个对折的姿势,“唰啦”一声,撕成了碎片,“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公事,是不是嫌命长?”
云寸心本想多说两句,可看见叶约礼的心碎可怜样,满肚子的埋怨都咽了下去。
“我给朱景融说了,这两个月你不再掺和朝堂,”云寸心把叶约礼推回床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典礼的事你也不许掺和,我会让人着手去办。”
叶约礼执着起身:“药王谷毕竟在江湖。”
“叶家曾今也在江湖,”云寸心握紧叶约礼肩膀,狠了声,“药王谷可以不问朝堂事,但我不能不管你。”
云寸心眼底一片血红,几滴泪聚在里面。
“当年你若跟我回药王谷,虽没有滔天权力,但至少你能过的自由快活。”
云寸心握住叶约礼的手,“小皎,现在跟我回去还......”
“这样已经很好了,师父。”叶约礼打断云寸心,擦去了她的眼泪,“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真到那时我都救不了你,”云寸心急促道,“现在双王夺权,你不是不可以假......”
话未讲完,一声犬吠打断了二人,脏包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前肢放在叶约礼大腿上,冲着他叫。
“饿了?”叶约礼摸着脏包的毛。
他格外喜欢脏包肚子上的毛,不像其他地方那么粗粝,肚子也很软,轻轻一戳,里面的绒毛争先恐后的涌上来,目的很明确——求摸。
叶约礼手指一转,脏包随后翻身掀肚,他心心念念的细软绒毛就温顺地躺在腿根上。
叶约礼逗着脏包,眼底含笑:“等哥哥跟师父商量些事再带你去厨房好不好?”
云寸心知道劝不回叶约礼,看着叶约礼如今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也不愿再过多强求惹人心烦,趁着空当理好情绪,笑道:“为何是哥哥不是爹爹?”
“我并不打算成亲,”叶约礼莞尔,“所以还是叫哥哥的好。”
云寸心嘴下一快:“正好,院子里的那个看起来也不打算成亲。”
叶约礼:“......”
良久,叶约礼有些头疼捂住头:“师父啊......”
“你可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心里想的什么我难道还不知道?”
云寸心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自家徒弟的肩膀。
云寸心是叶约礼母亲的义妹,两人自小就在一起,就算叶约礼母亲嫁人了,也依旧三天两头的往叶府跑,当初叶母生小叶约礼的时候,还是云寸心当的接生婆。
从小到大叶约礼就喜欢跟着云寸心满山乱跑,心里有什么幺蛾子云寸心看一眼就知道了,可谓是知之甚深了如指掌。
叶约礼放弃抵抗,瘫在床上望天:“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来就知道了,”云寸心得意道,“我以为只是那小子单相思,没想到你把人都领着见了个遍,哎,不想知道都难。”
叶约礼捂住耳朵翻了个身。
“他叫霍煊对吧?”云寸心知道叶约礼有时候脸皮薄,害臊,因此更肆意妄为,“人是不错,长得也好,你若真喜欢,八抬大轿娶了又何妨?”
“师父.....”叶约礼求饶道,“求你,别再说了。”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叶约礼转过身看她,涩声道:“您知道的,我活不长。”
云寸心心下一怒:“你又没害病,哪里来的活不长这一说!”
“师父知道我说的什么,”叶约礼看着云寸心,嘴角扯了个难看至极的笑,“我这次能活下来,还多亏了师父.....”
“你该谢的不是我,”云寸心不想听叶约礼讲些丧气话,“如果没有霍煊,你怕撑不过三日。”
“对,”叶约礼闭了眼睛,苦涩笑道,“如果不是他舍命救我,我只怕走不出祭台。”
身旁的温度早就凉了下去,叶约礼执着的把手放上去,五指用力,试图抓出一点残留。
可惜他什么都摸不到,温软的被褥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他最想要的。
正当叶约礼准备抽手时,掌心上有湿漉漉的感觉,掀起一角来看,脏包不知道从哪钻了进去。
似乎感受到主人的低落,脏包抱着叶约礼的手,伸出一点舌尖轻轻地舔。
它知道叶约礼在看自己,又把肚皮显露出来,尾巴根抵着床板晃。
“汪!”
叶约礼低落的心这才涨了几分。
“他伤的厉害吗?”叶约礼生锈的思维转动起来,“您方才说我撑不过三日,是什么意思?”
“霍煊方才就在你旁边,你难道不清楚?”云寸心没好气道,“就给你喂了点血,没什么意思。”
“真的?”
“假的。”
看云寸心还有心思开玩笑,叶约礼也并未深究,接着逗了脏包好一会儿,外头传来敲门声,紧接着霍煊走了进来,还端着个食盒。
“这两点吃点清淡的,口味重的甜点什么的你就别想了.....你旁边是什么?”
霍煊眼睛尖,一下就看见了方才被云寸心撕碎的奏折,他先是像圣神般肃穆的交接仪式一样对云寸心庄重点头,庄严地目送人离开,后捏着碎片一角盯着叶约礼看,眼神活像要吃人。
“交出来。”
“真没了,真的,那个就是最后的。”
他咬紧下颌,嘴角勾起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交、出、来。”
“师父撕的就是最后一个,真的,不信你上来搜,实在不行这两个月你都跟我一道......等,等等!”
话还没说完叶约礼就连人带被裹成了只蚕蛹,下一秒天旋地转,竟是被霍煊只手抗在肩上。
“不是,你,你要做什么?!”
叶约礼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肩可以硬成这样,隔着被子都能硌得人肚子疼。
“别乱动。”霍煊一巴掌拍在叶约礼大腿根上。
随后空出来的手轻轻一掀,把床单跟垫子一同掀开,床板光秃秃地露出来。
霍煊这才把叶约礼放下来。
他双手撑在叶约礼腰间,跟人对视,平时的那股温顺气荡然无存,眼睛往下一压,迫着狠劲。
几乎是瞬间,那股子温顺又冒了出来,头抵在叶约礼颈窝处,胡乱地蹭了两下。
叶约礼下意识就把手放在他脑袋上。
“真的没了,没骗你。”
“不信,”霍煊哑着嗓子委屈得很,“你刚刚还说骗人是小狗,你的话一点都不能信。”
“那我现在给你叫两声?”叶约礼试探。
“汪汪!”脏包在一旁欢乐地摇尾巴,显然很想加入进来。
“小叛徒帮你叫了,”霍煊用了劲,两人瞬间倒在床上,“睡觉!”
“方才才睡过。”叶约礼很是无奈。
“那就发呆。”
“.....饿了,想吃东西。”
霍煊随即起身去拿食盒。
身上重量一轻,叶约礼半僵的身子这才有了缓冲,起身看着霍煊动作流畅,不像是受伤很严重的,只是在拿食盒的时候,左手有一点停顿。
“左手有伤?”
叶约礼把他袖子掀开,手腕上裹了层纱布。
“不严重,”霍煊掩下袖子,神色如常,“就是擦破了点皮。”
“你用的双刀,万一以后留了伤.....”
“真的没事,”霍煊安慰道,“现在只有定风波一把刀,右手照样能用。”
霍煊生怕叶约礼再多说些什么,道:“云谷主看过了,没什么事。”
虽说如此,叶约礼还是不放心,给霍煊把了脉,平稳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外面下了点小雨,淅淅沥沥打在窗沿上,声音清脆。
两人就着雨声喝白粥,一时间安宁无话。
“散千金也是你的?”
“嗯。”
“怪不得有些点心跟何叔做的差不多。”霍煊夹了一筷子咸菜。
叶约礼眼巴巴地望着那一小碟咸菜:“何叔喜欢捣鼓这些,有时候弄出一两个还行的,就送到散千金。”
“为什么没见有人来叶府汇报?”霍煊不解。
“酒楼只是散千金的外壳,底下产业有很多,一般是用书信往来。”
霍煊一筷子打掉叶约礼渴求的眼神:“哦。”
叶约礼倍感失落:“是想再过几个月带你去散千金的,没故意瞒着你。”
“我知道。”
霍煊不知道从哪拿了个小罐子,掀开来看,是白色的晶体。
“这是什么?盐?”叶约礼不解道。
霍煊添了一小勺给叶约礼:“糖。”
叶约礼莞尔:“不是说不能吃甜的吗?”
“我问过了,可以加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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