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案告一段落,林惠兰带着一双好大儿浩浩荡荡回了上海。
“先别去署里了,回家吃顿饭吧,看你俩腰都细了。”
祁夜辰将白手套摘了踹进口袋,“伯母你和小明先回,我去寄封信。”
棠溪明知道他是要跟父亲通信,用眼神将要八卦的母亲制止住,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关于父亲资助祁夜辰这件事,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跟母亲私下详聊。
祁夜辰将母子俩送到家门口才离开,棠溪明拽着一步三回头的母亲进了屋,“妈,你知道父亲资助阿辰的事吗?”
林惠兰让他说的有些糊涂,“你父亲资助阿辰?祁夜辰?你父亲什么时候资助他了?”
“连您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林惠兰止住了话头,“你是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说的?你爸?”
自从林惠兰和棠溪令离婚,林惠兰一直不允许棠溪令越过她直接找小明。
“不是,在河南的时候,阿辰提起他家遭难后受到一个令伯伯的资助,你还记得我小时候那些不翼而飞的书吗?全让我爸寄给阿辰了,上面还有我做的标记,这世界上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用乌龟和龙来评判故事的好坏。”
林惠兰一时反应不及,不应该啊,你爸明明是……怎么可能资助祁夜辰。
棠溪明见母亲真的完全被蒙在鼓里,放弃继续追问,“您当初跟父亲离婚是不是因为发现他跟别人……”
林惠兰一记爆栗打在他脑袋上,“瞎说什么呢,你爸不是那样人,我跟他离婚是因为别的,我俩感情没问题。”
“别的什么?”
“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
哎,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母亲都用这句话将他打发,棠溪明彻底放弃跟她继续聊下去,坐在沙发上专心等祁夜辰过来。
到了晚饭点祁夜辰才到,停了车,转头看到屋子里灯火通明,林伯母和棠溪明在厨房忙进忙出的身影圈在玻璃窗里像幅温馨的图画。推车门的手蓦的停住,他好像一只黑夜里窥探光源的飞蛾贪婪地欣赏了好久。
原来,他的心里还是渴望家庭渴望温情的,从第一次拜访林伯母,他们母子间的互动和气氛就深深的感染着他。
如今只要他走进去,就可以成为温馨图像中的一份子,可他偏偏有些踌躇不前。
大概是独自在冬夜里走的久了,乍一遇到春天,生怕是个幌子,一个寒潮将他彻底打回冰天雪地,再也不敢觊觎温暖。
如果父亲还在,如果母亲没有离家出走,他是不是也可以拥有自己的灯火?
不会,他不会拥有,母亲肯定会走,而父亲就算没被抓也不会像一位母亲一样给他细腻柔软的呵护。
其实他有时候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欢棠溪明,还是贪恋他家里的温暖。
林惠兰见这么晚小辰还没来,便走到门口等,远远地便看到祁夜辰的车子停在围栏外。
“小辰,到了怎么不进去?”林惠兰的笑脸映在车窗上,将祁夜辰从溺水般的回忆里拉了出来。
“伯母。”祁夜辰摇下车窗。
林惠兰走到驾驶舱打开车门,把他拉下来,“快来快来,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屋里温热的蒸汽让眼睛一片氤氲,祁夜辰到水龙头下冲了冲手过去帮忙端菜。
“你坐着,小明你陪小辰一起坐着,妈妈来就好。”
棠溪明坐到祁夜辰身边,这是他期盼已久的团圆饭,如果爸爸也在就好了,“阿辰。”
祁夜辰被这气氛烘托的有点迷醉,捂住这张脸不谈,这真的就是带着媳妇回丈母娘家的感觉。
不过,就算有这张脸,也挺像个小媳妇的,祁夜辰心里刚结上的薄冰瞬间融化成一汪春水,“伯母手艺实在太好了,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吃吧吃吧,菜上齐了。”林惠兰笑眯眯的招呼他们吃饭,给这个夹一块肉给那个盛一碗汤,不知道怎么忙活好了。
吃罢饭,果然长出了袋鼠肚,祁夜辰摸着肚皮坐都坐不下,林惠兰心满意足的看着沙发上两只小袋鼠,笑道“小明,干脆你跟小辰搬来妈妈这里住吧。”
“好啊。”“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
林惠兰竖起眉头,敲了一下棠溪明的头,“有什么不行的?”
当然不行,有老妈在干什么都不方便,他俩感觉还没稳定呢,需要激进发展一下,棠溪明推了推眼镜,“反正就是不行。”
为了逃避林惠兰女士的追问,棠溪明拉起祁夜辰说道,“你上次来都没好好参加这里,这次带你参观一下,正好消消食。”
上了楼走到尽头,棠溪明打开最里面一个房间的门,“这是我以前的儿童房,现在里面还收纳着我小时候的玩具和各种画作;这是书房,有我从小到大爱看的书以及各种荣誉奖杯。”
“哎?这个我要好好参观参观,”祁夜辰兴致盎然的走进去,摸摸这个奖杯、翻翻那本书,“你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学神,拿过这么多奖?怎么还有美术类的?”
“为了更好的画人体,特意去学了素描,随便参加了个比赛就拿奖了。”
祁夜辰耸耸眉,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目光扫过那排书架,祁夜辰笑道,“你跟我的童年一样啊,这么多侦探小说。”
这句话刚说完,棠溪明瞬间变了脸色,“嗨,可能那个年代流行吧,我们去别处看看。”
祁夜辰却不愿意走,他拿下一本书,“哎?这个系列的书我也有,中间少一部没看,令伯伯没给我寄全。”
“没什么好看的,现在再看这些书幼稚死了,我们去看别的吧。”棠溪明伸手去抢却扑了个空。
“从刚刚开始你就变得紧张,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你自己老实交待。”祁夜辰将书举高等了半天,棠溪明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祁夜辰只好自己去探究,他抬头看向那本书,棠溪明默默闭上了眼睛,身体紧张的发麻,头上好像悬了一把大刀随时都会咔嚓一声落下让他人头落地、血喷如注。
祁夜辰看着看着,发现书中的不对劲,空气骤然沉寂下来,只有哗啦啦的翻页声,就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两分三分……
棠溪明开始祈求祁夜辰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份沉闷。
“不会吧?”祁夜辰小声的说了一句,“不会这么巧吧?这乌龟……”他又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翻看,“龙、字迹、令伯伯是你爸爸?这么巧?你不让我看是因为你早就知道?”
“在河南你说的时候我才知道。”
“这是好事啊,你干嘛瞒着?”祁夜辰还是不敢相信有这么巧,“这也太巧了……一直资助我的竟然是你爸爸,然后我跟你……太巧了。。”
祁夜辰的惊喜一点都没感染棠溪明,反而让他更加不安,如果一切巧合下隐藏着别的事,到时候惊喜会不会变成惊吓,甚至更严重……
父母感情无恙母亲却执意离婚;父亲坚持不懈十几年资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母亲一直致力于让他去警察局工作,而他在警察局遇到了祁夜辰,这一切竟形成了一个闭环。
窗外想起轰隆隆的打雷声,一场暴风雨正孕育其中。
祁夜辰很快发现了棠溪明的不对劲,他沉默的态度让祁夜辰从惊喜中迅速脱身。
他静下心来思量这一切巧合,才发现这些所谓的巧合中似乎透着一股波谲云诡的气息。
棠溪明一向是有话直说、不怕挨打的性格,他现在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祁夜辰看看书又看看棠溪明,许多事在脑海里浮沉缠绕,忽然,灵光一闪,最近几桩事排列组合到了一起。
林伯母让他站在人民那边不要相信任何派别;
令伯伯让他去河南接案子查灾情;
紧接着棠溪明拍下重要照片,林伯母就带着连岐山找上门来;
在这期间,棠溪明深夜给他印下一吻,树林里大胆表白;
祁夜辰看棠溪明的眼神渐渐迷惑起来,甚至浮起一丝不可置信。
棠溪明本就心虚,让他这么一看更加慌了神,他一向不是个能藏住事的人,心里一慌隔着八百里都能感觉到,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棠溪明,我怎么觉得有些事怪怪的。”
“什么事。”棠溪明攥紧了拳头,他自己都感觉祁夜辰像是掉进了一张巨大的网,而织网的人正是他的父母,或许在祁夜辰的视角里连他都不能幸免。
“你们全家是不是在围着我下棋?”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棠溪明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越想冷静心扑腾的越厉害,还隐隐约约有了尿意,他一向心理防线低到不行。
可不可以离开这里,找个清净的地方让他把一切想明白再来回答祁夜辰的问题。
可祁夜辰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那双猫儿一般柔和的圆眼睛逐渐凌厉起来,让人想起他本就不是什么柔和的猫而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
棠溪明将自己缩成一团,他越是畏畏缩缩,祁夜辰越肯定自己的猜测,他身上张狂凛冽的气息几乎像飓风一样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紧张感。
“你妈妈负责洗脑我,你负责迷惑我,你爸负责指挥我,你们全家真是无孔不入的控制我,为什么啊?你们在织什么网、下什么旗?为什么是我?我是被随机选中的倒霉蛋,还是早有预谋?”
棠溪明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
祁夜辰越想越心凉,越想越心惊,心惊到**又涌上数不尽的失落,“棠溪明你说过不会再骗我,你是不是觉得你顶着这张脸就可以为所欲为?”
棠溪明知道他又联想到了之前骑马的事, “阿辰,这件事跟骑马不一样,骑马我只是想亲近你,这件事我也不知情,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祁夜辰“你不知道?是你妈妈洗脑我你不知道,还是你爸爸资助了一个小孩十几年你不知道?你们全家到底在干嘛?”
“阿辰”棠溪明想要伸手去拉他被他闪身躲开。
他后退几步,不小心碰到后面的书架,一整排书多米诺骨牌似的掉落到地上。
“啪,”一个掩在书后面的相框应声落地,祁夜辰下意识的看过去,一时间,全身的血液直涌天灵盖,耳朵嗡嗡嗡的响,他张了张嘴几乎失声,“棠局长。”
这一张天罗地网似乎有了答案。
祁夜辰突然感觉这个世界有些癫狂,癫狂的好像一场梦,“棠局长,”他从地上捡起那张照片,照片上林惠兰、棠溪明,还有棠溪明的父亲,而棠溪明父亲的脸跟记忆中的另一个人重合到了一起。
尤其那颗鲜艳欲滴的眉间痣,是他儿时挥之不去的梦魇。
原来棠局长不姓棠,姓棠溪,如果他早知道他姓棠溪,第一次遇到棠溪明他就会发现其中的勾连。
不得不说棠溪明的严谨是对的,如果周围的人都较真一点喊那位棠局长为棠溪局长,他就不会任由自己和棠溪明的感情这么顺利的发展下去。
“棠局长、令伯伯是同一个人,都是你的父亲。”祁夜辰自嘲的一笑,而后那笑容僵在嘴角像有把秤砣似的坠着嘴角急剧向下。
他看向棠溪明的目光冷气森森,像穿透浓雾的狼的眼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费尽心机的勾引我、你妈言辞凿凿的拉拢我。妈的,你们是疯了吗?你们全家都疯了吗?我父亲有这么罪大恶极,祁夜家有这么罪大恶极?让你们这么处心积虑。”
“阿辰你在说什么?”棠溪明完全在状况外。
“滚你妈的阿辰,我叫祁夜辰,我爸,叫祁夜长安。”祁夜辰甩开他,夺门而出,在客厅削苹果的林惠兰看到祁夜辰从书房出来,笑着迎上去,怎奈她还没走近,祁夜辰已经绕了两步气冲冲的出了门。
“小明,怎么回事?”
林惠兰急匆匆的跑到书房,一下对上儿子同样迷茫的眼神。
“小辰怎么了?”
棠溪明摇头,“他刚刚念叨了句棠局长、令伯伯都是我爸,然后说他叫祁夜辰、他爸叫企业长安,就走了。”
林惠兰手中的苹果滑落到地上,“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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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溪明坐在沙发上,花了半个小时来消化所有的事。
“你是说,阿辰八岁那年带走他父亲的是我爸?那么说,我遇见他的那天会不会就是祁夜府遭难的那天,父亲为什么要带走阿辰父亲?他犯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你父亲说涉及到机密,不能告诉我。”
与此同时,警察署,祁夜辰掠过香兰、唐珂的问候以及李文的阴阳怪气,回到办公室把门反锁,从抽屉掏出一封信纸。
检举信
我揭发棠溪局长与敌对党派勾结,夸张河南灾情,利用舆论引发众怒,我合理怀疑棠溪局长是敌对党派的卧底。
检举人:祁夜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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