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在周墨文遇害后，成为周凛和他妹妹合法保护人的，并不是他们的舅舅叶青云，而是周墨文生前的好友的霍智达。
他是周墨文的大学时代的师兄，两人曾一同就读于首都星大学的法律系，在同一个导师麾下研习。到周墨文遇害前，友谊已经持续了二十来年。
毕业后，周墨文成为了一名检察官，而霍智达作为从业律师，在导师的帮助下，靠几个难啃的案子一战成名，现在不仅拥有一家知名的律师事务所，还以独立议员的身份加入了科学技术委员会，负责推动新技术的发展以及伦理监查。
但他现在正处于困境中。
“嘀嘀嘀——”
办公桌上的老式通讯器响个不停。
霍智达坐在桌前，迟疑着不敢接通。
办公桌的对面，坐着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们听着通讯器的声响，看着对面犹豫的霍智达，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霍会长，接啊？能通过这条内线联系上你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他说着，把手肘放到办公桌上，戴着皮手套的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霍智达抬起眼睛，看两个黑衣人的背后，有一个投影，投影正中是双手被反绑，嘴巴和眼睛都被黑色的胶带封住，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投影里同样有好几个黑衣人，站在沙发后，用枪抵着女人的后脑。
霍智达战战兢兢地按下联络器接通键，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您好，霍律师。”
——不是周凛。霍智达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心又悬了起来。
作为行业头部人物，他有能记住所有案件关系人的惊人记忆力，不止包括长相和背景，还包括声音。
他记起了这是周墨文隔壁住的那个警察的儿子的声音。
“哦，小简啊，”他说，语气十分和蔼，但脸上却显出了极度的不耐烦，用两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上次我就和你说了，见习的事情联系我的秘书就行了。他会告诉你最近律所的安排的。”
他屏住了呼吸——希望那孩子听懂了自己的暗示。
通讯器那头安静了片刻，稍后，传来的少年失望沮丧的声音：“好的，谢谢霍律师，我……我真的很想到您的律所实习……我很崇拜您……”
霍智达从手指的缝隙中观察对面，那两个黑衣人发现这通通讯和周凛无关后放松了警惕。他心一横，继续说：“好的，我会给你大学推荐信的。”
那边少年的声音一顿，马上变得欣喜若狂：“谢谢您！谢谢您！我会努力的。”
霍智达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就好好干，别让我在我导师面前丢脸。”
黑衣人似乎不耐烦了，示意霍智达快点结束通讯。
海初挂断通讯器，看面前海寂、海葵、繁星三个排成一排，面带敬畏地看着自己。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海寂和繁星都回到家中。
“哥，”海寂说，“你要去首都星读大学吗？还要学法律？”
——这三个可怜的傻孩子。
——他们是听不出来霍律师那边出事了吗？
“你会带海寂一起去吗？”繁星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回事？他还没走你就开始依依不舍了吗？
“霍律师遇到麻烦了，”海初言简意赅地说，“他让我们向他的导师求援。”
“嘎？”他们仨更加迷茫了。
“那他怎么办啦？”海寂指着沙发上周凛说。
海初站起身，走到周凛身边，周凛还在沉睡中，用一种保护性的姿态，用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海初伸出手，手指轻柔地拨开周凛额头上的碎发。周凛好像感觉到了这种清凉的触碰，在高热中不自觉地向海初的手蹭了蹭，像一只乖顺的小狗。
海初叹了口气，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很苦恼地说：“怎么办？好像砸我们手里了。”
外面正在下暴雨。
乌云滚滚。
但是周凛的伤势不能再拖了。
海初把周凛托付给全家看起来最靠谱的人——海葵，自己套上雨衣，将宽大的兜帽罩在头上，走进了雨幕中。他们居住的地方在城市的边缘，危险且混乱。海初记得父亲曾经警告自己，在这个街区有一个没有合法执照的诊所，是专门给那些混混或者不法分子处理伤口的。
在那样的诊所，除了为危险人物处理伤口，恐怕其他的业务也不会少。
父亲的本意是要海初和海寂远离危险，但是此刻顾不得那么多了，恐怕只有这个危险的地方，才能找到救助周凛的药物，和医生。哪怕是没有执业执照的医生。
海初站在街口，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
说好的……非常吓人的非法诊所呢。
为什么招牌写着“盲人按摩”啊？？？
海初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诊所的大门。诊所里铺着巴洛克风格的地砖，但地砖的沟壑里，总觉得有遗留下的铁锈痕迹。
他探头向里面望去，只见一个大汉坐在躺椅上，嘴里叼着一根烟。他明明带着一副巨大的墨镜，却捧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这还真是从外形上贯彻“盲人”啊。
“催款警告！催款警告！”平板电脑里传出的声音把海初和那个“盲人”医生都吓了一跳，“你在R673赌城的借债已经逾期，如果不能在今日内还款，催款员4719号将上门为您服务。”
“我艹！”大汉大骂道，一个后仰从躺椅上摔了下去。
海初这下有了自己正身处不法诊所的真实感受了。
很明显这位黑医生缺钱，好消息是能很容易把他请到家中为周凛看病，但坏消息是，家里的周凛那是普通的病人吗，那可是……暗网中的一千万啊。
海初正想掉头离开，挂在墙上的一个造型怪异的鸟头却开始说话了。
“有客人来了！妙手回春，早日康复，恭喜发财。”
这个电子鹦鹉嘴里狗屁不通的啥玩意？
那个黑医生也看见了海初，他从地上爬起来：“哟！有客人来了？”他从旁边满是杂物的工作台上抽出了一件脏兮兮的白大褂，甩披风一样披到自己身上。
“自己找个地方躺下吧。”黑医生从地上捡起刚刚掉下去的烟头，塞进嘴里抿住。
海初愣在原地，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样的“医生”打交道。
见他没有动，黑医生有点不耐烦地抬起头，“怎么还磨磨唧唧的？”他吸了口烟，把烟屁股扔在脚下踩了踩，“你打算卖什么啊？”
“卖眼睛，卖胳膊，还是……卖腰子啊？”
好的。海初面无表情地想，可算知道这个诊所的副业是什么了。
“我想要请你出诊。”海初说。
黑医生停下动作，从墨镜后看着海初，“嗤”地笑了一声：“我从不出诊。”
海初心里明白，这医生的“生意”游走在黑白之间，遇到的“黑吃黑”的事情肯定不少，但是从现在的情况看，他是自己唯一能有可能请出诊的医生了。因为——
“但是催款员4719随时会来。”海初说。
黑医生盯着海初，摘下了墨镜，“连你也想威胁我？”他挑起眉毛，额头上的一道丑陋瘢痕也跟着动了起来，像一条血红的蜈蚣，“我见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活人还多。”
海初毫无畏色地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是你，我会出诊，避一避。”
来到海初家。
黑医生看到繁星，眼前一亮：“哎呀，启星，你怎么在这儿？你爸爸……樊部长……他还好吧？”
繁星一脸茫然，看来他不认识黑医生。
黑医生却抓着他的手，亲切无比，压低声音说：“你和你爸爸说一声吧，今天银环蛇街那边可能出事，我听说的，最好多派几队治安警守一守……别说是我说的啊！”
海初知道这黑医生是想用治安警吓走催款公司的人，但他还等着黑医生看病，看繁星望过来迷惘的眼神，海初只是干咳一声，说：“先帮我看看这个病人吧。”
海初掀开周凛身上的毛毯。
黑医生看到周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脸上的时而凶狠残暴、时而玩世不恭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沉表情。
良久，他轻轻笑了一声，回头看向他们，说：“你们这群小家伙，可是惹了个大麻烦呀。”
话虽然这么说，他却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取出器械——这医药箱甚至是出门时海初提醒，他才不情不愿地带上的——，给周凛检查起来。
他一边飞快地检查周凛的伤势，一边伤口上喷一种红色的药水。
猛一抬眼看见几个小孩都围着自己眼巴巴看着，他说：“你们放心，虽然他值1380万赏金，但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职业道德。”
1380万……赏金？
海寂和繁星第一次听到还有赏金这回事，两个人略显震撼。
海初心里在暗骂怎么过了一夜，又涨价了。
“麻烦您看看他的眼睛，他好像看不见了。”海初的语气也客气了很多。
黑医生扒开周凛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面色严峻下来，说：“看起来是神经损伤……有人对他进行了拷问，探寻了他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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