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河一夜未眠，听着朋友们的呼吸声他心里安又不安。
他并不知道三婶子会不会找到齐家村来要人，他不能去赌这个可能，到时连累岑应和齐金金。
再者，无论三婶子会不会来，他都不好在齐家村里同岑应接近，陈春会和他娘心里指不定会怎么怨岑应……
齐小河揣着包袱走在路上，觉得自己有手有脚的，一定能给自己讨到饭吃，既然自己做了要离开的决定，就要脚踏实地靠自己。
岑应在厨房坐了很久，旧到连秦松柳到了都没发觉。
秦松柳知道屋子里还有别的人，因此并没有直接进门，而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连敲了好几次岑应才来开门。
“怎么就你一个人？”秦松柳接过岑应怀里的菜，并没有发现第二个人。
“河哥儿走了……”岑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等我会，我给金金留个字条再走。”
“好，去吧。”秦松柳没有多问齐小河去哪了，只回到车上等着人。
岑应回屋留了字条，告诉齐金金他们先去县城了，才坐上板车往县城去。
一路上岑应想了很多，他担心齐小河，害怕他在外边过得不好，又相信齐小河，觉得齐小河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肯定能靠自己过得好的。
岑应心里很是肯定，齐小河一安定好就会来找他和齐金金的。
这样想了一番，岑应的心情好多了，在心里清点车上的东西，打算拿生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到了县城，岑应一次交了两个相邻摊位的租金，这样就不用拉着板车到别的地方了。岑应将一捆草解开了，摊开放在地上，又往草上撒了些水，骡子有东西吃就不会乱动。
这次不仅带了糕饼、草编来，还带了秦松柳攒了许久的皮子。天准备冷下来，赶制皮子衣、皮子鞋什么的也要时间，因此这些皮子也能卖得出去。除了一张熊皮和一张白狐皮外，家里所有的皮子都被秦松柳带了出来。
皮子占了板车大部分的位置，兔皮、鹿皮、羊皮这些被分类叠到了一起，狐狸皮价贵，被摆到了最上面。岑应将一张纯白的、一张纯红的摊开了，引得过路人纷纷来瞧。
不管来瞧的人买不买，岑应都同人家有说有笑的，“您来瞧瞧这皮子，我夫君鞣制得好，不仅没有那些野物的骚味，还又软又蓬。”岑应拿起一块兔皮展示。
“如今天还不算冷，要是再冷些，这些皮子指不定要到什么价。我见这些皮子实在是好，就忍不住带了出来，亏是亏些，但高兴呀。”
被岑应这样一说，还真有人打算要几张兔皮回去做围脖。岑应使眼色让秦松柳收钱，秦松柳一听他的报价乐了，这不跟他冬天时卖的价一样嘛。
遇到想买皮子的，岑应就说给他挑块成色好的，冬天用了保管暖和。遇到想买糕饼的，岑应就说给今日的糕饼做得好，蒸出来那香味都飘了十里地去。遇到什么也不想买的，岑应就夸他衣裳好看，衬人。
当然岑应没忘记齐小河收来的菜，只要有人来都问别人要不要菜，今早刚收下来的，新鲜得很。
在岑应的努力下，摊子的生意好得不行，岑应忙得跟陀螺似的，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三个用。
秦松柳想给他帮忙，可那些个妇人夫郎看见他，都很自然地调转方向朝着岑应去，秦松柳实在是插不进话，只好帮着收收钱、包包东西、看看孩子。
秦芳很听话地待在一旁，她极少见到那么热闹的场面，站在原地一时看得有些入神。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凑到了她旁边，偏过头微微低头一看，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正面无表情看着她。
小乐举了举手里的糖葫芦，秦芳摇头，往旁边挪了一步，邀请小乐一起看。
于是等岑应终于闲下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乖宝宝齐齐站的场面，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将两个孩子呼噜来呼噜去。
托皮子的福，不到中午就把全部的糕饼和草编卖完了，岑应看着一张没卖出去的狐狸皮和鹿皮有些愁，怎么就没人要买呢。
秦松柳早就习惯了，“狐狸皮和鹿皮价贵，冬天时也得摆个好几天才有人要，现在估计也得慢慢等客来。”
岑应一听，眼珠子一转，上前挽住秦松柳，“那你是不是也得跟我来个好几天。”岑应挽着秦松柳的胳膊，整个人晃呀晃。
秦松柳捏住他的脸，“只要我在家，都和你来。”
“只到了，快放开唔。”岑应被捏得，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轻拍秦松柳的手。将自己的脸解救出来后，岑应揉揉脸，“也懒得把车拉来拉去了，就在摊子上吃午饭吧。”
秦松柳看着板车上的皮毛，点头答应了。岑应拍拍钱袋，“等着。”
隔壁街有家烧饼店，巴掌大的烧饼皮薄馅大，外边焦脆，里边肉汁丰盈，当时齐小河带着自己来时，自己可是一口气吃了两个呢。
岑应脚步一顿，不知道河哥儿现在吃过东西了吗，吃的东西有烧饼好吃吗……
考虑了大家的食量，岑应一下买了八个烧饼，又买了一捧野山楂，酸酸甜甜的好解腻。
岑应拿着东西往回走，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对夫妇在盯着他看。
“就是他？”秦文的眼睛盯着人，冲旁边的人发问。
“可不是，听说还是个寡夫郎呢。”钱凤掐紧了手里的菜叶子，这是别人挑剩下后，她低价买来的。“那日成婚可是好大派头，那些个肉啊酒啊，全让那些个不相干的吃了去，反而你这个做二伯的被拦在门外。”
秦文脸色阴沉，并没有理会妻子的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岑应。
“那时我都让你别去要你那死人大哥的家产，现在好了，把人得罪死了，害得老娘天天跟你吃菜叶子。”钱凤在菜里翻到一两根烂熟的，将它们挑出来扔到地上，嘴里还在不停抱怨。
“闭嘴。”秦文一把扯过那些菜，扔到地上，“当初你也没拦着我，现在谁也别怪谁。我是他亲二伯，他敢对我不敬？”说完转身就走了。
因着在大街上，钱凤不好发作，弯下腰将那些菜一点点捡起，“都是要钱买的呢，一点都不如他大哥，怎么就嫁给他了……”
当初钱凤本来是要说给秦松柳的爹，秦武。可那时秦武整日往县城跑，说什么要练功、学武，既不好好种地，又不能往家里拿钱，这对庄稼人来说叫作没个正形。
钱凤和家人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秦武就带着燕乔回家，说要娶她。钱凤一下就慌了，秦家在他们村子是日子过得不错的人家，秦家兄弟相貌也好，她不想错过这门亲，就连忙让媒人上门去，定下了秦文。
成了亲，钱凤才知道秦家两兄弟的关系不算好，准确来说，是秦文单方面对大哥心有芥蒂。
在秦文眼里，这个大哥除了春耕秋收外，从来不管家里，有时还要拿家里的米粮、银钱，说是要孝敬师父，爹娘也不管，只说他大哥是有出息的。
秦文不服气，给大哥取武字，便让他去学武，给自己取了文字，可自己才读了两年书，家里就不让念了，凭什么？
对大哥的不满，积年累月下来就成了怨气。
可怨归怨，大哥还是他的大哥，小时候带他玩，教训欺负他的人，在家时也会抢着干活让他休息。直到有一次，他撞见爹和大哥谈话。
“爹，我这些年攒了点钱，要不再让小文念两年书吧，我看他性子沉、坐得住，是念书的料，将来一定有出息。”秦武将袋子里的钱倒出来，叮叮当当落了一桌子，这是他这些年闲暇时替人跑腿打杂、做打手攒下来的钱。
秦老爹将那捧钱推回去，“用不着，先生说了他不是念书的料，就别浪费钱了，在家种地也能吃饱饭，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你不要再去做活挣钱，家里还能出得起给你师父的供奉，你有天分，应该……”
剩下的秦文没听进去，从那时起，他听什么话都好似在说他不如大哥。
到后来他甚至魔怔了，觉得不是他没读书的天赋，是因为要给家里种地，才耽误了他。那些个学子文人，谁不是被家里供起来，只需要做读书一件事就好了。
所以这是爹娘欠他的，是秦武欠他的。
秦武是个大老粗，那时他已经可以外出走镖，又正值新婚，并没有发现弟弟的异样。每次走镖回来，秦文都上门来要钱，说是要做点什么但手里的银钱不够，秦武想到这些年都是小弟在照顾家里，便给了。
后来几乎是秦武刚到家，秦文就上门要钱了。
秦武才走完镖，累得不行，二话不说就将钱给了，还对不能招待弟弟感到不好意思。燕乔看在眼里，觉得不太对，就同他提了一提。
秦武起初觉得是燕乔多想，可后来秦文越来越过分，开口要拿他所有的钱，秦武就直接问他是真的缺钱，还是只是想要钱。
兄弟二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那天吵完以后，秦文没再上过门来。直到秦老爹二人相继离世，秦武才做主分了家，只带着妻子就离开了，搬到齐家村去。
按理说秦武走时没拿走一分一厘，在世时也会补贴秦文一二，加上秦老爹留有的田地屋舍，秦文是不至于去买剩菜叶子吃的。坏就坏在秦文将自己的执念寄托在了儿子身上，找了最好的先生，要让儿子做读书人。年年都要交一笔数目不小的束脩，还得给先生备厚礼，三年下来早就将家底拖空了。
钱凤想，都三年了，连个童生都不是，还不如不读了。可她不敢说，早前提过一次，秦文那脸色！钱凤觉得她要是敢再说下次，秦文定会动手打她。
将菜捡起来，又拍了拍灰，钱凤都不记得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2多更一章，大家新年快乐呀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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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秦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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