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博屹喉结微微滚了滚，将她整个人锁在双眸里，心底蓦然翻覆燃烧起的某种情绪过于浓烈，侵蚀着他的四肢。双手握成了拳头，然后松开，如此反复。
脉络清晰的骨节透出隐忍苍冷的白，靳博屹强行定下心，落开眼，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嗓音微哑：“太远了，没去过。”
“你没去过，怎么知道远？”
上京离淮京也不是很远，高铁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了，开车的话也就两个小时左右。
她的智商永远在线，天生就是他的克星，会钻他的空子，会反驳他的论点不成立。
无论是在比赛上，课堂上，还是现在，除非她不想理会，否则她有几百几千种方法找出哪里有漏洞。
她大抵是他天生克星，食物链上环环相扣，一环套一环。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觉得无聊，想顺着这话聊下去。
靳博屹嘴角勾着恣肆笑意，指节敲了敲手机：“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地图。”
“你还专门查过？”
“我不得了解我对手来自哪？”靳博屹反问她,“你没查过我学校？”
“没查过。”
“我不信。”
林以鹿肢体渐渐放松，扯了下身上的毛毯，懒散地靠着沙发：“你们学校校长是我外公，以前放节日假的时候经常去你们学校，人工湖边上种了几棵树我都知道。”
没想到答案是这样，靳博屹侧头瞧她，有些意外又好笑地扬起眉：“鹿校校长就是你外公？”
“嗯。”林以鹿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隔空控物系统的资料你看了吗？”
靳博屹说：“看了点。”
门没关，工作人员带了一个医生上来，先是量体温，三十八度低烧，不算太严重，就开了点药给她吃，让她多休息休息。
明天还有早课，靳博屹也没多待，跟着医生和工作人员一起走了。
周二和周三这两天满课，周四上午上完课好不容易闲了些，想着下午睡一觉，或者出去玩玩。
谁知，在吃午饭时收李奎教授发来的学生邮件，让上学期期末考试排名前五名的同学带组，给上学期期末挂科的同学专攻补习。
“前五名？都是谁啊？”
“屹哥、班长、林校花他们呗，反正没我们啥事。”
“谁说没我们啥事，我们是挂科人！”
“啊——”罗杰瞬间丧脸，“你不说我都忘了，李教授出的那些卷忒难，能做出来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好吧。”
“都怪你！要不是考前你非拉着老子去网吧打游戏，我能睡过头？能迟到没进到考场？！能挂科？！”
“这怎么能怪我呢，明明就是你自己爱睡懒觉，你看我就没迟到，拒绝当背锅侠。”罗杰说得理直气壮的。
玻璃窗前站着一道身影，女生嘴角带着柔柔的微笑：“你们好，可以帮我叫一下靳博屹吗？”
罗杰咬着大饼，脑子转了几秒，终于想起这女生是谁了：“哦，你是屹哥的女朋友，什么茶什么茶是吗？”
“什么什么茶，人家叫徐茶，法语系的系花。”另一个男生说。
舒茶没什么脾气地纠正：“我叫舒茶，舒服的舒。你们可以帮我叫一下我男朋友靳博屹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啊。”卫进走过去打开后门，发出邀请：“这么冷就别搁外面站着了，快进来坐吧。卫进，愣着干嘛呢，赶紧给我们小嫂子倒杯茶。”
罗杰赶紧嗦了两口粉，起身朝茶水间走去，打开冰箱瞧了下，哪里有什么茶啊，全部是什么可乐、雪碧之类的饮料，还有卫进偷偷藏在最里面的啤酒。
“不好意思哈，我们这儿没茶，小嫂子喝王老吉吧，中药成分，美容养颜的。”罗杰看着舒茶放在桌上的精美饭盒，忍不住羡慕，“又来给屹哥送饭啊，这次吃的是什么呀？”
“有寿司，海鲜和几道家常菜，你们待会一起吃点吧。”
罗杰嘿嘿笑：“这哪好意思啊，谢谢啦——”
余光看见温凝走这边过来，罗杰瞬间收回嬉皮笑脸，火速端起自己的过桥米线转移战火区。
两个女人的戏台可比男人打架厉害。罗杰护好自己的碗，坐在一旁观战。
温凝在舒茶前面的椅子坐下，成功拉来了功能室里一群男生以及他们女朋友的注意力，现场的八卦俨然比论坛上掺水的所有消息都刺激。
温凝已经换下白大褂了，穿着奶白色的香风裙装，全身上下都是显眼的名牌，柔顺的长直发披肩，淡妆点缀的脸蛋精致纯粹，唇角虽保持浅浅笑意，可眼眸里泛起的寒意很明显。
“他跟教授在操作实验室。”
舒茶淡淡地笑了笑，清纯的小脸上有些苍白：“我等他。”
“你觉得你能等他多久？”
“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我们结婚之后你也继续等？”
舒茶微微咬唇，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温凝算是靳博屹的准未婚妻，当地财经报纸有登过温家和靳家两家的大合照，靳家虽然没对外承认有联姻这件事，但靳家对温家长年下来的帮助，以及种种小事表明，将来靳博屹和温凝是有可能会联姻的。
气氛僵滞死寂中。多功能室前门，智能门锁人脸识别成功发出‘滴’的一声，自动门缓缓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怨气满满，嗓门特大，人还没进来，声音倒是先溜进来了。
“还是徐教授好，虽然他没收我为徒，我也没能拜入他门下，但起码我挂科他不凶我。不像李教授，他那一个眼神刮过来，比贞子爬出电视还恐怖。你说林校花运气这么那么好呢，能够拜入徐教授的门下吃香的喝辣的，课题也比咱少。”
“她能力高，实力足，甩你二十条街绰绰有余。”
“屹哥，不带那么伤人的，林校花以前可是科技队副队长唉！基础比我身上的脂肪还要实！”卫进烦躁地拨了把头发说，“而且她比墨西哥鸡肉卷还要卷，我们根本卷不过她，平日里不是在图书馆看书就是在实验室做实验，她逃课去包饺子都能考满分，反人类了这都。”
“包饺子？”
“忘了刚刚毛概课你也没上，林校花不是烹饪社的吗？他们社长说她好久都没去过社团了，轰了个电话过来，让她到社团包饺子活跃活跃气氛，话说你不也是——”
刚踏进门卫进就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了，忽略其他投来的目光，视线直直落在舒茶坐的那个位置，瞳孔震了震。
他揪了下靳博屹白大褂都一角，说：“哥，你可别看手机……”
她们俩坐在一起，这确定不是在上演八点档肥皂剧？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凶猛有搞头！
靳博屹低着漆黑的眼，回完徐教授的消息，把手机揣回口袋，一双慵懒又放浪的桃花眼微微勾起。
空气中飘来一股清香，钻入鼻尖的顷刻间，靳博屹微微皱眉，往角落盈绿的盆栽看去。停了一两秒，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好像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缓侧过头，看见他们身后间距不远门口处站着的女生，扎着低马尾，侧脸线条精雕细琢。
修长纤细按下敞开键，风轻轻撩动她鬓角的碎发，根根都像摇舞中的小灵魂。
靳博屹闻到一股与肌肤融为一体的乌木香，像森林里被初雪覆盖的干枯树，清冷又绵长。
林以鹿撩起眼，与他的视线轻轻一碰，很快就垂下了，换左手提保温盒。
“你们站这儿监督人吃饭？”
卫进转过身，“女神包饺子回来啦，什么馅的？”
靳博屹微微失神，在两人说话间收回眉眼，压了两天的烟瘾突然涌了上来，他习惯性地垂手去摸口袋的烟盒，忽然想起烟盒被他放到教室的抽屉了，同样，还有两只打火机。
“玉米和香菇两种馅，”林以鹿把保温盒递给卫进，“老师没发现我逃课吧？”
“下课时点了次名，我捏嗓子帮你喊了声到，结果被发现了，她老人家已经在大群里通缉你和屹哥了，让你俩下节课上课前去找她一趟。”
“真的？”
“珍珠都没我真！”
“……”
舒茶迈着小碎步过来，耳朵滚烫地挽住靳博屹的手，声音温软：“博屹，我给你带了爱心餐。”
卫进哼了一声，在靳博屹晃了一下手中的保温盒，表示一点都不羡慕：“你有爱心餐，我有——额……”
“你可以说是慰问单身餐。”林以鹿淡淡说。
“对，就是慰问单身餐，啥？怎么能说是慰问单身餐呢！”卫进仰着下巴说：“这是暖心餐，你没份！”
靳博屹笑了下，拂下舒茶的手，睫毛像是一把锋利的扇，沉着音：“谁稀罕？”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那味道，卫进看了眼手上的保温盒，又看了眼靳博屹往前走的背影。
真不稀罕？怎么感觉他老稀罕了？
林以鹿没察觉出什么，以为靳博屹真的不稀罕，毕竟他女朋友带来的是豪华大餐，比她做的饺子好吃有营养好吃得多。
“不止你一人份，罗杰那份也在。”
罗杰耳朵动了动，听到有他的份，一个饿虎扑食飞过来，抢过保温盒：“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你还真给我带了，谢谢女神，我一定会吃完的！”
“谁要跟你抢，能不能给我矜持点！”卫进看不下去了，撸了罗杰一拳，“丢人的玩意儿，出去别说我是你哥！”
“你本来就不是我哥，走开，别碍着我。”罗杰笑嘻嘻问，“女神，有空吗？帮我改个课题作业呗。”
“哪个教授布置的？”
“黑脸，唔……李奎教授布置的。”
下午还要给他们补课，林以鹿也不打算走，坐在圆桌前，看电脑上罗杰做的课题，粗略看了一遍，发现十个小点里面有八个小点的是成立的，还有两小点是离题的，电路原理图都画错了。
难怪会被李奎教授打回，这是瞎做的吧？
前面一桌，温凝说：“他不喜欢吃茄子，也不喜欢吃白萝卜。”
罗杰，卫进边吃边往旁边那桌看，林以鹿也没抑制住那点儿八卦心，屏幕前的那双狐狸眼时不时抬一下。
舒茶一愣，筷子停在半空中，歉意地稍稍浅笑，把含有茄子和白萝卜的那两盘菜挪开，夹了一只剥好的虾放到靳博屹碗里：“听说你爱吃虾。”
靳博屹没动筷，表情有些不耐，不咸不淡地说：“下次别花心思做这些了。”
“听说你们专业下周有一场诗歌翻译大赛，”温凝冷笑，嘴角含讽，“你还是在学业上多花点心思吧。”
舒茶小脸严肃：“我有在学习，初赛也过了。”
靳博屹没搭理她们，从白大口袋里拿出一个三明治，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啧啧啧，没想到温室花朵也会有发起攻势的一天。”
“拜托，温凝是靳校草正儿八经的未婚妻，她不争点气未婚夫都要被人抢走了。”
“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女生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他有未婚妻，还要倒追上去，这不是找罪受吗？”
“未婚妻又不是老婆，只要没结婚任何人都有机会，况且他是靳博屹诶，家世牛，颜值高，脾性涵养好，关键他自个儿还特牛。虽然我以前不是跟他一个学校的，但他那些事迹京大谁不知道啊，追他的女生都可以绕上京好几圈了。”
“你们不觉得他渣吗？我一个男人都觉得他渣。”
“哪里渣了，他又没做什么不尊重女生的事，也没对女生发过脾气，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散，很正常好不好。而且啊，他那些所谓的前女友，都是传闻，他自己从来没亲口承认过，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
后桌一对情侣小声交谈的内容清晰得传入耳朵里，林以鹿改着电路原理图，神色松懒地抬眸，正对上靳博屹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到他的视线凝了凝，眼底闪烁某种看不透的晦暗，眼角瞬时耷拉下去，不再看她了，慢悠悠地嚼着口中食物，透着股倦懒的劲儿。
林以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这是生气了？
为什么要生气？
女朋友做的饭菜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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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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