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鹿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回到酒店时已经快十点了。
玄关正对着落地窗,落地窗的窗帘是丝质的,从里向外看,视线只隔着一层纱雾,隐约可以看见车水马龙的街头。
林以鹿站立在原地,她记得她没有拉开过窗帘,而且她入住前明确跟前台说过,她不在酒店的期间清洁人员不得出入房间。
倒不是她有什么贵重物品,而是她怕有人在她房间里装摄像头或者录音设备,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发生。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往后退了几步,将房门打开,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快速输入一串号码。
是她父亲林宥绅的号码。
比警察更能让她有安全感的人。
她没有立即拨出去,紧紧地握着手机,确认了房间里有没有人后,紧绷的弦松了一刻,但在打开电脑看见监控画面的那一瞬间再次警惕地绷起。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按下110,在按下绿色拨打键前,想到了这家酒店是谁的,想到那个恶心的男人是谁的哥哥。
忍了忍,林以鹿划出页面,找到靳博屹的微信,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嗯?”靳博屹秒接,“这个点打电话来骚扰我?”
林以鹿直截了当地说:“你来酒店一趟,我有什么东西给你看。”
话筒那头静了几秒,才缓缓出声,嗓音里有笑意:“怎么突然?”
纵使已经认识有四年,林以鹿对靳博屹一点儿都了解,不知他得知这件事情后会怎么处理。
轻微的呼吸后,她说:“温凝的哥哥在我房间里装了微形摄像头,还顺走了我一条项链和一枚戒指,我装在房间里的私人摄像头都拍下了,你看怎么处理。”
靳博屹刚洗完澡出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上身是裸的,肌里清晰,腹肌丘壑分明,露着性感的人鱼线。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到房间把笔记本打开,听完她说的话,手指微微一顿:“等我过去。”
挂掉电话,靳博屹打开通讯录,翻出符礼晋的电话拨打过去,打开免提:“温临在不在你场子?”
“温临?那龟儿子在,怎么了吗?”
“帮兄弟看住他,别让他跑了。”
“呦,你这爷终于要干那龟儿子啦,他犯了啥事?”
靳博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套头卫衣套上:“动了不该动的人。”
“动你女朋友了?”
“朋友。”
“嗯?”符礼晋没听清:“朋友?”
“耳朵不好早点去医,省的让我妹每天都拿着个大声公到处乱跑。”
这句符礼晋倒是清了,他笑了下:“我老婆那狮子嗓需要大声公吗?不需要。”
“不跟你废话了,盯着他,我过会儿到。”
“行,没问题,交给哥们儿。”
大学开学前,靳博屹为了上学方便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高档公寓,从公寓到酒店大约要十几分钟的车程,这点车辆稀少,车程缩短到一半。他到之后让酒店经理到保安室把十七楼走廊的监控调出来,并下了个警告,以后不能让温临踏入这家酒店一步。
酒店经理站在旁边连连点头,“知道了,靳少。”
“知道没用,要实行懂么?”
看样这回是来真的了,经理应声:“明白!”
林以鹿把两个微形摄像头找出来,当罪证装进所料袋里。
剪辑好温临闯入在她所住的房间、并在房间里装摄像头的视频,林以鹿找出原青学长的名片,根据上面的联系方式添加了他的私人微信号。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下了,一直没通过。
林以鹿坐在沙发上,盯着正中那张床直泛恶心,刚看监控视频,温临那个变态还躺过她的床。
她气得不行,枕头和鹅绒被什么都不想要了,还好他没碰过衣柜里的衣服和其他的东西,要不然她得疯。
决定不在这家酒店继续住了,林以鹿开始收拾东西,将四个的空荡荡行李箱摊在地上,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把一堆乱七八糟的数据线塞入收纳包里,衣服胡乱叠两下就搁行李箱里了。
房门虚掩着,靳博屹敲了两下,里面应声后推开走进去,见她那么大阵仗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她要搬离这个‘危险’的房间。
不说别的,他发现这姑娘的东西挺有意思的,摊在地上的四个行李箱,三个是装满衣服的,另外一个未满的行李箱装的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什么电工工具都有,还有几本厚不到不行的计算机用书垫在底下。
林以鹿从浴室里出来,怀里抱着一推护肤品,其中还有罐面霜掉在地毯上,掉下去时闷的一声响,玻璃瓶身没碎。
她空不出手捡起来,看了眼靳博屹,他俩同桌了一学期,有一种很奇怪的默契,她一个眼神过去,靳博屹就会有所回应,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想干嘛。
靳博屹弯腰捡起,五指拿着面霜盖端,转了一圈看没有小破角,放在床尾的沙发上,双手抄着兜睨她,眼睛比窗外的月光还亮。林以鹿下巴抬了抬,指向商务办公桌:“视频剪好在电脑桌面了,你先看,我还要收拾一会儿。”
靳博屹嘴角噙着闲闲的弧度:“不怕我删了?”
“靳博屹,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很笨?”林以鹿抽了一张酒精湿巾插着护肤品瓶身,有些好笑地跟他对视,“高一,我们第一次见,你误以为我是我们队里的经理,说我学习不好,还记得吧?”
那次不是第一次见,靳博屹在心里答完,双手抄入裤袋,笑着点头:“记得,在学校樱花园里。”
他眉宇间坦荡赤诚,干干净净,桃花眼半勾着,骨相皮相极品难见,非常勾人的正,就这么站着,什么都不用做,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诱惑力,还是让人欲罢不能的那种。
他说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林以鹿也记得他第一次闯入她视线的那个下午。
说起来,那天算是林以鹿高中阶段最有意义的一天。
YAT系列是国际机器人竞赛,是近几年才有的,涵盖各年龄段,分为三个难度梯度,满足不同层次需求。YAT.IQ专门面向高中组,学生们在科技老师的指导下为机器人进行设计、搭建、编程等。
YAT.IQ每年四月都会发起一次比赛,由国内高等学府以竞赛的形式发起,初始的资格赛,技能挑战赛,淘汰赛都很磨人。
学校科技社从高一入学就开始挑选培练新成员,数学不好物理不好的都没有竞选资格,入选之后还要通过层层淘汰试才能留下来。
科技队由九人组建,六人是固定参赛选手,剩余三位有两位是紧急替补选手,还有一位便是负责科技队大大小小事务的经理,经理是队里最闲的,平时就负责记录他们的学习数据,给他们送送营养餐。
到比赛那天,经理什么都不用做,在台下跟老师喊几句加油,拍拍照、录录像,记录比赛的全过程。
比赛模式是电脑随机抽签,抽到哪队跟哪队对赛,就哪队跟哪队比赛,不能挑选,最后胜出的队伍继续抽签比赛,中间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
比赛一共三天,林以鹿是在比赛最后一天下午才遇见靳博屹他们队的。
他们两队是得分最高的胜出队伍,比赛三点半开始,两点前两队老师就带队入场了,坐在不同的休息区讨论战略。讨论完了就让他们在附近自由活动,放松放松,听到广播就要马上回来。
那时比赛就是在京大举行的,林以鹿小时候跟林宥绅来过京大几次,科技园旁边是樱花园,她跟着地图找到樱花园,樱花园里有棵樱花树是她妈妈亲手栽的,树身一直绑着祈福红绳。
那会儿林宥绅不让她学这个,也不认为她能够做得好,要求她跟她妈妈一样学音乐,将来成为一名优秀的音乐家。
高一开学前他们父女俩吵了一大架,她说她不喜欢音乐,也不想成为一名音乐家。
归根结底,她不是谁的影子,也不会成为谁的影子,她是独立的个体,有自主思想。也不只是妈妈一个人的孩子,她也是爸爸的孩子。
林宥绅可能意识到了这一点,心灰意冷的同时对她放手,不逼她学音乐,不再像以前那样管束她、罚她,彻底的对她冷处理,对她的爱越来越少了,陌生疏离中夹杂了丁点儿的亲情。
林以鹿其实不是不喜欢音乐,而是对音乐的喜爱没有对物理、对科研那么的热烈而经久。
她随爸爸多些。
“喂。”
身后传来一道懒散又有点拽的声音。
林以鹿回头。
樱花瓣随风的轨迹飘落,留恋似的在半空打着转儿。
少年沐浴在飘散的樱花花瓣中,双手抄在兜里,五官深刻隽秀,桃花眼清澈而干净,眼梢有条淡淡的弧度挂着,阴柔又风流,望着一个人时总是无端端透出股危险。
他的身后是春日暖阳,白色的圆领卫衣队服随风轻微鼓动着,勾出清瘦挺拔的骨架,林以鹿挑了挑眉,视线落在他挂脖上的参赛证——
上京一中。
科技队队长,靳博屹。
林以鹿心里揣着一股子永不服输的劲儿,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来挑衅的,她下意识挺直腰杆,语气礼貌:“有什么事吗?”
“你是北礼国际的?”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队服上都印有校名。
林以鹿不答反问:“你是上京一中的?”
“嗯。”靳博屹眼里含着笑,干净磁沉地嗓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嚣张:“你是小经理?”
林以鹿参赛证在口袋里,他应该是不知道她是副队长,但是他为什么会认为她是小经理?
“请说出你判断的依据。”
“你看起来学习不好。”靳博屹很直接地说。
经理虽然没有成绩要求线,但平常跟着他们这些理科生混,学习成绩怎么都不会差。
她怀疑他变相说她笨,然后刺激她在比赛上出岔子。
这心机男。
“你看起来……”林以鹿上下打量他,勾唇笑了笑,弯起来的眉眼娇俏动人:“有很多女性朋友。”
“你眼光挺好。 ”
“谢谢?”
你眼光挺差的。
科技老师在广播响起的前五分钟打电话过来找人了,林以鹿接起电话,从他的身侧走过,边说边伸手进外衣口袋拿出自己的参赛证拿出来戴上。
靳博屹看到了她参赛证上的信息,轻轻笑了起来,跟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朝比赛中心去。
比赛正式开始双方科技队的老师带领队伍去赛场区,先是双方科技队老师握手自我介绍,再是队员们一一握手互相介绍。
靳博屹跟北礼国际高中科技队握手介绍往后看向林以鹿,伸手,似笑非笑地扬着嘴角。
“你好,上京一中科技队队长靳博屹。”
“你好,北礼国际高中科技队副队长林以鹿。”
林以鹿按比赛上的规矩来,友好地和他握了握手。
那场比赛获得总冠军的是北礼国际高中科技队。
获奖的队员都分发又一枚金牌,林以鹿她拿回去送给了林宥绅,也是那天,一直冷着张脸的爸爸对她笑了一下。
也只是笑了一下而已,她爸爸从小到大什么夸奖的话都没对她说过。
大一开学典礼那天,林宥绅还被邀请来学校演讲了,演讲不长,结束前他说了一句:“在这里,我引用马克思先生的一句话作为对大家的勉励: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劳苦沿着徒峭攀登的人,才能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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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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